67 關門大肆屠殺

單致遠驚呼道:“關兄!”

園外又飛速闖入幾個身影,乃是關鳴山的貼身侍衛,呵斥道:“發生何事?”

單致遠驚慌擔憂,只道大事不好。

誰知那些侍衛闖入之後,卻并未如單致遠預料那般勃然發怒,拔刀相向,只是個個怔忡片刻,便紛紛穩住身形,朝開陽一拱手道:“公子可安好?”

開陽将手中松鼠抛上兩下,依舊故我,“無事,退下。”

堪堪闖入的十數名侍衛不疑有他,應了一聲,便又退潮一般散得幹幹淨淨。

一時間變生肘腋,單致遠只顧張口結舌,被開陽當做玩物抛高甩低也不曾生氣。只顧扭頭看去,便見到勾陳一張素來高慢倨傲的面孔下,隐隐泛着殺氣。

他略一怔愣,遲疑問道:“開陽?你将關兄……”

開陽道:“此乃我主魂殘片,歷劫已久,卻是要好生重煉才能融合。”

胡滿倉亦是義憤填膺,将路上散落衣衫一一拾撿起來,厲聲道:“關公子何其仁厚良善,你竟然——一個照面就将他殺了。且不說有傷陰骘,可曾考慮過萬渡城主雷霆震怒,我等又要如何應付?”

六甲已同胡滿倉熟絡了,此時見他無知無畏,挑釁開陽,忙上前将他攔住,“滿倉,你且冷靜,此事另有隐情……阿桃餓了,還要勞煩滿倉兄弟取些獸肉和靈獸丹來。”

阿桃伏在草叢中,滿目哀怨掃過松鼠,卻不敢再随意靠近。也不知傷得是輕是重,唯有粗壯長尾間或搖晃一下。聽見六甲所言,幽幽怨怨嗚咽兩聲,算作應和。

開陽又揚起右手,一道紅光落地,煙雲缭繞中,緩慢顯出一人身影。卻是神色凄惶,外形朦胧,有若鬼魅。

待那影子緩緩凝成了實體,開陽方才開口,“此人同我一體同魂,我在魂在,何時害了性命?”

一言既出,衆人皆靜默不語。關鳴山手一揮,将衣衫重新披上,方才凄然笑道:“大人同我有言在先,這一世許我在父母先祖膝下盡孝,為何如今卻出爾反爾,提前召回?”

六甲見勢不妙,忙拉了胡滿倉離了庭院,只道天機不可窺探,于己無益,于人有害。

開陽聽見那凡人質問,劍鋒一般銳利的眉毛深深皺起,冷道:“我何時與你有過這約定?”

關鳴山不知這開陽前塵盡忘,一時間氣苦不已,連素來溫文爾雅的神情也端不住,臉色隐隐鐵青。

單致遠見勢不妙,掙開開陽手指,順着他手臂靈巧攀爬,一直爬到肩頭站立,湊近他耳邊低聲道:“開陽,那是你——前身同他的約定,只是你如今不記得了。茲事體大,切勿随意洩露。”

開陽略略垂眼看去,臉色略有古怪,“你在關心我?”

松鼠雙眼圓瞪,不假思索道:“這是自然。”

那劍仙氣息略有和緩,一抖衣擺,在石凳上坐下,又道:“既如此,暫且放你去行事。你如今思緒郁結,有入魔之相,日後需慎重。”

關鳴山狠狠咬牙,卻是連道謝二字也說不出口。

單致遠見他神色激憤,不免有幾分心有戚戚,低聲嘆道:“我同他說幾句話。”

開陽目光一冷,卻只是端起靈茶溫熱的玉瓷茶盞,并不開口。單致遠便當他同意了,一路跳下肩頭,往關鳴山面前跑去,兩爪在胸前一揖,“關兄,別來無恙。”

關鳴山垂目看去,見那小松鼠立在腳前,似模似樣地行禮,憨态可掬,原本郁結怨怼的心境竟有所松動。不由低嘆一聲道心不堅,卻仍是蹲下身去,回了一禮,“致遠弟,別來無恙。”

他如今協理萬渡山事宜,聽了下屬來報,有一名遠超元嬰修為的劍修入城,其名為單致遠,便匆匆趕來,卻不曾想單致遠遭了劫難,肉身不保。

如此一推算,那位修為高深的劍修……便是樹下坐着那位了。

不由苦笑兩聲,擡手欲去撫摸那松鼠,卻被單致遠靈活躲開,失望之下,聽那松鼠蕭瑟道:“若我還是人身,就不會被人随意摸來摸去。”

關鳴山收回手,低聲道:“可要為兄助你?”

單致遠一怔,方才想起,若是能聯合七福城衆位大能,直搗血逝老巢,豈非事半功倍之舉?

面上卻謹慎道:“容小弟先想想法子。”

二人便将各自離開後的境遇簡略說了幾句。随後單致遠忍不住勸慰道:“關兄,守得靈臺清明,道心一片,何愁前路不明。”

他說得隐晦,關鳴山卻何嘗不明,只苦笑道:“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他一生注定止步凝脈,空有鴻鹄志,卻被上天當頭一棒,喝止前程。

那些軟弱無力,虛有其表的安危,單致遠半個字也說不出口,唯有默然靜立,蓬松尾毛在輕風裏吹得柔軟搖曳。

關鳴山卻收起了憤世嫉俗的神色,站起身來,依舊是世家高華貴公子的氣度,柔和道:“告辭。”

單致遠仰頭看去,只覺那公子尤為高大巍峨,仿若歷經風霜暴雨,卻絕不肯低頭屈服的虬勁蒼松一般。他亦是應道:“告辭。”

這聲道別,仿佛注定了二人再無緣相見。

單致遠又分開草叢,向前邁了兩步,悵然若失。

随即尾根一痛,身形騰空,竟被不知何時靠過來的開陽提起尾巴,倒懸空中。

那松鼠卻不再激烈掙紮,只靈巧彎曲肥胖身軀,轉身抱住開陽手腕,尖耳朵也耷拉下來。

開陽擡手,輕輕揉搓他一身軟毛,開口道:“早作準備,出發取你肉身。”

單致遠輕輕一點頭,仍舊四肢纏在開陽手腕,隔着肚皮輕薄皮毛,有力躍動的脈搏仿佛無聲慰藉。

關鳴山率衆人離了真仙派,匆匆回府。府中侍從見公子臉色陰沉,皆紛紛退避,不敢作聲。

關公子大步回了自己小院,邁入會客廳。

廳中有一名黑紗的麗人正坐在紫檀的雕花圓桌旁,細白手指輕輕撚起一枚朱果放入口中。眼見關鳴山入內,揚眉巧笑,“怎的回來如此早?還當你同故人要徹夜長談。”

正是妖皇麾下的蜘蛛精,人稱朱娘子的妖修。

關鳴山卻似司空見慣,大步上前,宮紫華服袍角翻飛,随即重重一拳捶在桌上。

桌上盛裝朱果的白瓷荷葉盤彈起又落下,發出清脆響聲,朱娘子便收了慵懶閑适的姿态,端莊正坐,肅容道:“關公子可下定決心了?”

關鳴山在廳中踱步,停在窗前,望向窗外靜雅景色,婆娑樹影,流水潺潺。神色卻是漸漸堅毅起來,“天要阻我,地要埋我,我偏偏不如他所願。我願與妖皇結盟。”

朱娘子巧笑倩兮,站起身來,自背後将那公子腰身環住,“吾主上必定龍顏大悅,不負前言,君臨天下時,與君共享。”

關鳴山斂目,掩下譏諷之色,又聽朱娘子道:“奴家如今便有事托付關公子。”

随後張開禁制,二人細細說了計策。

單致遠翌日便托胡滿倉傳訊給關鳴山,告知了妖皇大本營所在地。

關鳴山立時便做了回應,道:“……拜謝賢弟高義,為兄已派遣人手前往鳳栖山探查。決戰之時,指日可待。”

集結七城之力,攻打鳳栖山尚需時日,單致遠同六甲卻等不了。同岳掌門、胡滿倉和于森短暫聚過,單致遠便随開陽、六甲、阿桃一道離了萬渡城,前往鳳栖山。

少微被鎖在了神界,好在這星官留下的傳送法陣尚且有效,同胡滿倉借了靈石,重新啓動法陣。

臨行之前,六甲為開陽奉上一枚靈符,解釋道:“這靈符乃是少微所留,可遮蔽修為,隐藏劍氣。鳳栖山妖物衆多,還請大人小心。”

開陽便收了靈符,激發法術。灰蒙蒙光芒有若輕紗,罩在開陽身上,随即通身的凜冽劍意突然消弭無形。

單致遠坐在恢複了原樣,卻更見骁勇的阿桃肩頭,見六甲又取出一枚靈符,拍在阿桃身上,皺眉道:“我的呢?”

六甲視線落在松鼠肥短身軀上,猶豫片刻,“你如今僞裝得……極妙,斷不會被發現。”

單致遠臉色一黑,卻也知曉六甲說的乃是實話,郁郁不語,停了片刻又突然詢問:“六甲,你在天方聖域中如何修煉的?”

六甲正在法陣邊緣擺放靈石,突然手指一顫,靈石滾落了一地。

随即便若無其事,重新将靈石擺放在符紋中靈力起源處,“心神合一便修煉了。”

單致遠不疑有他,略一點頭,又輕輕拍拍阿桃後頸,追問道:“想來那天方聖域對阿桃也有效用,日後還需多多修行才是。”

六甲不肯接話,臉色卻有些微微發黑,只卯足力氣,飛快擺完了靈石,方才道:“成了。”

衆人邁入法陣中,一瞬間光芒耀眼。

故地重游,阿桃似是記得六甲在此逞威風的日子,一躍出了山洞,就想仰頭怒吼,卻被六甲一瞪,頓時灰溜溜閉嘴,只瀉出了幾聲嗚嗚哼聲。

滿山的小妖們皆感應到了大王回歸,不過片刻,陣陣雨點落地般的沙沙聲愈來愈大,草木有若遭遇狂風,瑟瑟抖動。紛紛奔馳而來,喜悅喚道:“大王!大王回來了!”

阿桃再按捺不住,神氣活現大吼一聲,隆隆聲響震蕩山谷,竟果真有了幾分王者之氣。

神界之中,少了凡人供奉,祈禱信仰,漸漸生出幾分荒蕪清冷來。

天門鎖時容易,重開卻困難重重。少微與玄戈率領衆多星官、仙官,日以繼夜分解符紋,如今也不過解開十之三四。

更令人憂心者,卻是暗殺不斷,已有數位神明遭遇了毒手。

那下手之不露行藏,不留痕跡,又不知用了什麽法寶斬斷因果,竟連追查也追查不到。

如此更是令長生大帝鐵青了臉色,整日怒火中燒。

那不明身份的敵手,如今目的已是昭然若揭。鎖了神界,隔絕對凡界的影響,再将神界衆人慢慢有若貓捉老鼠一般,屠殺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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