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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國公順着君少優的描述暢想了一下,覺得如果順風順水的話,護國公府的前途當真很美好。如果他再年輕個二十來年,沒準兒就真聽進去了。只可惜他年近半百,又在朝堂沉浮多年,早已經不是君少優三言兩語就能忽悠住的。甭管君少優再舌燦生花,語言的魅力永遠抗不過切實的利益。和美好而不切實際的未來相比,君瑞清看重的永遠都是當務之急。

如今聖旨已下,護國公府庶子君少優嫁與永安王為妃的消息已然是朝野盡知。堂堂大褚王朝大皇子要娶男妃,那些個世家權貴本來就躲在一旁看着皇室的笑話。倘或護國公府再有半點兒異動,來個偷龍轉鳳的戲碼,屆時朝廷顏面盡失。陛下盛怒之下,這抗旨不遵的罪名怕是跑不了了。

護國公府出身草莽,之所以能在短短二十年跻身于世家勳貴之間,不外乎作戰勇猛,深得陛下信任。可他們要是敢在這件事上讓陛下丢人……

榮華富貴雖然動人心魄,但也得有命享受才是。

君少優上輩子跟君瑞清打了十多年的交道,自然知曉這人的謹慎多疑之處。他明白君瑞清不會因為他這幾句話就如何如何行動,他要的只不過是護國公心動而已。

如今看到君瑞清面色沉吟,目光閃爍。便知适才所說的話他并不是一點都不心動,只不過是沒有萬全之策。當即微微一笑,開口說道:“聖旨已下,護國公府世代忠君,自然不能抗旨。不過陛下只說讓我嫁與永安王為妃,卻沒說不許永安王納妾不是?”

君瑞清心中一動。國公夫人勃然變色,脫口問道:“你難道還想讓柔然以侍妾的身份嫁入永安王府?”

君瑞清面色鐵青,斷然拒絕道:“此事絕無可能。”

讓君少優以男子身份嫁入永安王府,護國公府已然成了滿京城的笑柄。如今再來個買大送小——還是将嫡長女送給永安王為侍妾,護國公府斷斷丢不起這個人。

君少優翩然笑道:“我身為男子,注定不能為永安王孕育子嗣。為了保證永安王不會斷後,他日必然要為他廣納侍妾,且絕不會行有礙子嗣之事。并且我還會主動把永安王的庶子庶女納入我名下撫養。父親若願意看到未來的永安王跟護國公府沒有半點兒關系,我也無話可說。”

言下之意,他君少優為了确保身份鞏固,必然會将永安王的子嗣養在名下。至于那個子嗣的生母究竟是誰無關緊要。反正不是君柔然就是旁人。不是君家的骨血,這世上還有很多女人願意替永安王生兒育女,更願意看到自己的兒子成為未來的永安王。無論如何,君少優自信他不會因無嗣一事受人置喙。只是屆時的護國公府空擔了罵名卻無任何實惠,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君瑞清夫婦想到後日情景,不禁面面相觑。這些事情在他們接下聖旨的時候已然考慮到,只是顧忌着君少優的想法,并沒有說出口。卻沒想到今日竟是君少優率先提出此事。

君少優看着兩人的神情動作,繼續說道:“與我而言,護國公府會不會為我準備陪嫁的侍妾,這個侍妾究竟是什麽人,都不重要。君柔然也好,其餘的庶出姊妹也罷,家生奴或者外人送來的姬妾亦無不可。誰也甭想奪了我嫡母的名分。兒只是覺得為護國公府長久計,永安王的嫡系子孫應當流着君家的骨血。”

君瑞清不自覺的點頭附和,緩緩說道:“既如此,選個出身不高的庶出姊妹也就罷了。”

君少優似笑非笑的看了楊黛眉一眼,一語雙關的說道:“同是君家子嗣,兒自然會一視同仁。只要母親和長姐心甘情願即可。”

可是他十分不信,楊黛眉和君柔然母女兩個能眼睜睜看着往日裏任她們作踐的庶出女兒生下永安王的子嗣,将來母憑子貴爬到他們的頭上作威作福。

君瑞清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沉聲說道:“你母親豈會如此小性兒。這麽多年,她對你們所有人都視如己出,更希望你們都能有個好前程。至于柔然……想必你母親也舍不得讓國公府的嫡出大小姐嫁給別人做侍妾。”

哪怕這個人是前途無量的大皇子。

說完,君瑞清面帶笑容,刻意看了看站在一旁糾結不語的楊黛眉,目光清冷隐含威脅。

楊黛眉見狀,微微色變。旋即,滿口苦澀的低下了頭。正如君瑞清所說,她确實舍不得從小嬌生慣養的女兒嫁給別人做侍妾。畢竟大褚律例命令規定,妾室不得扶正。倘或君柔然真的成為永安王的侍妾,那除非永安王來日登基大寶,否則君柔然絕無翻身的可能。

但君少優猜測的也沒錯……楊黛眉依然舍不得君少優許出的未來永安王生母的名頭。

永安王莊麟乃是陛下的皇長子,少年英姿,忠君愛國,作戰勇猛,軍中威望甚高,又深得陛下看重。就算他日沒能登基大寶,亦是堂堂大褚親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叫楊黛眉怎麽舍得……

于君瑞清而言,護國公府裏頭所有的子嗣都是他的後代,在某種利益驅使下,他自然能做到一視同仁。可是對楊黛眉來說,她的女兒只有君柔然一個。從小千萬寵愛嬌養長大,倘或以後被個卑賤的庶女踩到頭上,她還有什麽面目稱為人母。

所以,在君少優自請姬妾之前,她還想着以君少優不能生産為由多給他塞兩個侍妾,方便今後拿捏他。可是君少優開誠布公的擺出價碼之後,她反倒猶猶豫豫,舍不得把這好事兒讓給別人了。

身為母親,楊黛眉總是想把最好的一切留給親生女兒。

君少優嗤笑一聲,轉身揚袖跪坐在兩旁的席榻上。細細端詳着國公夫人青一陣白一陣的糾結面孔,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唇角。

利益動人心,充足的利益可以讓人忘記一切寡廉鮮恥毅然動手,這是君少優上輩子就深刻體會過的。重活一世,他當不負蒼天讓他再次輪回的恩德,好好運用那些切膚之痛,為自己謀取利益。

伸手為自己倒了杯茶水,君少優看着茶湯內漂浮的各種佐料,鼻端聞到蔥、姜、花椒、橘皮等物交雜在一起的味道,不由倒胃口的放下了茶杯。心中琢磨着什麽時候有時間,定要把清茶弄出來才行。

對于大褚百姓的重口味,他還是有些吃不消。

另一廂,沉默半日的國公夫人終究忍不住這巨大的誘惑,斯斯艾艾向君瑞清說道:“夫君,柔然她向來仰慕永安王的風姿,倘或知道少優的提議,未必不肯。且她身份尊貴,将來若真的為永安王生下一兒半女,承襲永安王的爵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如若我們安排了別的庶女進府……您可別忘了永安王的母家鎮國将軍府一脈呢,有宸妃做保,咱們家庶女的身份可未必能抵得過鎮國将軍府的女兒。”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在永安王請旨求娶君少優之前,宸妃可心心念念的要把自己的侄女兒嫁給永安王。他護國公府為了名聲不敢下注,別到時弄得竹籃打水一場空,豈不更叫人笑話?

為了照顧君瑞清的面子,楊黛眉将後半句話咽下去沒說。不過君瑞清依然知曉了楊黛眉的未盡之意。不覺為難的皺了皺眉。

一方面是榮華富貴的裏子,一方面卻是不得不舍棄的面子。護國公府雖然不是百年傳承的仕宦大家,但也不是那等為了財帛利益就能舍棄一切的市井之徒。君少優的主意,着實叫他們為難了。

君瑞清目光閃爍,下意識縷着胡子沉吟思索。看其神情度其心思,估計又被楊黛眉說動了。只是不甘受人置喙,心下依舊想着萬全之策。

楊黛眉看着君瑞清沉吟不語,索性掉過頭來問君少優道:“你與柔然向來不親近,今兒怎麽想起讓她去永安王府做侍妾?難不成是想敗壞了她的名聲,叫她以後都嫁不出去?”

君少優挑了挑眉,不以為然的輕笑道:“母親多慮了。兒今日所說俱是肺腑之言。出我口入您耳,絕無第四個人知道。父親母親若是覺得此事壞了護國公府的名聲,那就算我沒說就是。”

反正事情的主動權掌握在他的手上。下餌釣魚的人是他,豈能被水中的魚威脅了去。

楊黛眉看着君少優滿不在乎的模樣,沉聲問道:“那你定是想要報複,想等着嫁入王府後,以正室的身份欺壓柔然?”

君少優十指擺弄着手中精致的小茶杯,莞爾笑道:“母親又多慮了。我若是讓柔然進府,必定會給她一個側妃的名分。屆時進了皇室宗蝶,自然由不得我肆意作踐。只要長姐能認清自己的身份,在王府後宅本本分分的替我為王爺孕育子嗣,我自然不會虧待了她。”

正如他的前身在護國公府本本分分,國公夫人也從未“虧待”過他,是一個道理。

楊黛眉聽到君少優刻意強調了“本分”二字,不覺大怒,不經大腦的冷笑道:“好個仗勢欺人的小子。你就不怕将來柔然生了兒子,母憑子貴……”

楊黛眉還未說完,君少優已然笑出聲來。楊黛眉被君少優的笑聲驚醒,猛然回過味兒來。

大褚王朝最重孝道,便是皇子龍孫亦不能行忤逆之事。否則必将身敗名裂,再無立錐之地。君柔然就算生下永安王的子嗣,論名分君少優才是他的嫡母。所以楊黛眉妄圖借着君柔然的兒子威脅君少優,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君少優開口笑道:“若是母親不記得大褚律例,兒可以幫母親溫習一遍。大褚律例規定,妾室不能扶正。倘或父親母親希望護國公府的血脈成為永安王的嫡系子孫,就千萬謹記着護我周全。不然哪天我一不小心被人害死了,長姐就算生了再多的兒子也都是庶子。将來永安王續弦之後,長姐更是一輩子要當人侍妾,永無翻身之地。”

女兒的名分沒了,兒子的繼承權也沒了,那才真真叫竹籃打水一場空。

除非,莊麟能在長達十年的奪嫡大戰中取得勝利,榮登大寶。屆時君柔然母憑子貴,興許能被冊封為妃。不過……

一來那是十多年後的事情,到時候君少優究竟在哪兒還不一定呢。他就不信他籌謀十年,連永安王府的大門都逃不出去。

二來,就算莊麟有朝一日登基大寶。妃子依然是皇帝的小妾,只不過名頭要好聽一點兒。就算君少優屆時還沒逃出去,沒有他在前面做擋箭牌,一個庶妃的兒子想順順當當的登基可不容易。所以護國公府想要今後順風順水,乃至謀奪永安王或者更高一層的位子,就定然要死死保住君少優的地位。想要像上一世那般隔岸觀火,富貴與共,落敗了就明哲保身,抽身而退是不可能了。

至少,君少優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看着外面蔚藍的天空,君少優開口輕笑道:“茲事體大,還望父親母親慎重考慮。兒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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