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君少優跟平陽公主一路穿花渡柳,順着羊腸小徑踱回席上。但見場中歌舞停歇,鼓樂齊掩,席上賓客早已沒了方才之言笑晏晏,觥籌交錯,一個個俱都神色詭秘,坐立不安。瞧見君少優與平陽公主相攜而來,徑自往偏殿而去,更是竊竊私語。或有面露同情的,或有幸災樂禍的,或有無動于衷的,千姿百态,不一而足。

君少優暗暗打量了席上一眼,只見皇子公主并妃嫔席上大多空缺,不曉得是随着騷動看熱鬧去了,還是生恐牽連到自己身上而中途抽身。不過大多數诰命貴女礙于身份,倒不敢輕舉妄動。不論心中如何盤算,在皇後沒開口的情況下,一個個還是老老實實地呆在席上,靜觀其變。

平陽公主向君少優微微一笑,面上浮現出一抹關切神色,開口道:“大皇嫂向來沉靜自持,不論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平陽都希望大皇嫂能保持冷靜,切莫讓旁人看了咱們皇家的笑話才是。”

君少優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随口接道:“公主此言有理。”

平陽公主輕嘆一聲,開口說道:“不論如何,想必大皇兄都不會委屈了大皇嫂的。”

君少優微微一笑,并未答言。

兩人說話間,腳步未曾停歇,直至偏殿門前。一幹宮俾太監俱都束手而立,站在門外。各個眼觀鼻鼻觀口口關心,看不出絲毫端倪。

君少優跟平陽兩人越過一幹宮俾太監進入殿中,只見偏殿裏頭雲鬓鳳釵,香風缭繞,烏壓壓站了一地的人。永乾帝面色尴尬的負手而立,他的身前站着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也極為尴尬的皇後嚴氏。皇後身後則按品階高低站着宸妃等後宮妃嫔和皇子公主,一個個面色古怪的很。而落在最後面的竟然是護國公夫人并理國公府一幹女眷。

當地立着一口青玉獸首周身雕祥瑞福紋的焚香三足鼎,原本應該焚着淡淡的百合宮香怡人心神,此刻那鼎中卻被倒滿了清水,粉末狀的香料混合着清水凝成深色塊狀,給人以淩亂之感。

焚香玉鼎旁邊則跪着早該退席離開的沈良媛和衣衫淩亂的君柔然。沈良媛面色慘白的跪趴在地上吓得渾身發抖,早已沒了方才的牙尖嘴利,妩媚嬌柔。而君柔然則雙手捂臉低聲哭泣,從聲音當中可聽出真切的彷徨不安。

見此情景,平陽公主心下一沉,暗道不好。

君少優則是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面色鐵青的楊黛眉,又看了看神色極為羞憤不恥,簡直就是在強行忍耐着的理國公夫人,再輕瞥一眼面無表情的平陽公主,說不清情緒的抿了抿嘴。

兩人蹑手蹑腳的走上前去,給永乾帝并皇後娘娘躬身請安。永乾帝板着一張顏面擺了擺手,皇後嚴氏更是一句話都沒說,只森森冷冷的看了君少優一眼。君少優識相的退到莊麟身後,沉默不語。

平陽公主則是強裝鎮定的走到莊周身後,看着明顯是出了大簍子的沈良媛和君柔然兩人,心中暗暗嘆息。

她倒是不在乎沈良媛和君柔然會有什麽樣的下場,只是白白可惜了這十足難得的機會。恐怕至此以後,他們想要算計永安王府就更難了。

永乾帝負手立在原地,看着下面各懷鬼胎暗自盤算的後宮妃嫔皇子公主,心中惱怒不已。對于大兒子莊麟和二兒子莊周之間的明争暗鬥,永乾帝一直本着高高在上,隔岸觀火的态度。他對于此事樂見其成,卻沒想到有朝一日這把火居然會燒到自己的身上,還是以這麽一種丢人難堪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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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英名毀于一夕。且叫他今後如何面對誓死效忠于他的理國公等諸位老臣?又該如何面對朝野間的非議責問?

一想到此處,永乾帝神色越發冰冷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沈良媛并君柔然二人,眸中滿是厭惡。更是惱怒的瞪了一眼帶領衆多妃嫔皇子過來偏殿“捉奸”的皇後。

皇後嚴氏更是懊悔的腸子都青了。如刀鋒一般的眸光一眼眼剜着跪在地上的沈良媛和君柔然,既惱怒沈良媛的辦事不利,且妒恨君柔然的貪婪心大。明明口中說的三貞五烈,乖巧異常,什麽“非大皇子不嫁”,哄騙的椒房殿上上下下為她籌謀算計。結果她竟敢掉過頭來爬上永乾帝的龍床。

一想到正是自己百般籌謀才讓君柔然得逞如意,被騙得團團轉的怒火幾乎将皇後嚴氏的理智燒成灰霾。一雙柔荑死死攢緊,塗滿丹寇的指甲嵌入掌心留下一個個月牙狀的痕跡,絲絲鮮血蜿蜒而出,很快浸濕了明黃色的絲帕。

更惶恐的則是她明明算計好了時間才帶人過來“捉奸”,為何那香爐之中本該燃盡的“合歡香”還殘留不少。不光被宸妃和陛下撞個正着,連她想将此事推到君柔然身上,指責她不守婦道,攀爬龍床的機會都沒了。

事到如今,那小賤人竟然翻身成了被牽連的無辜之人。見到永乾帝時而落在君柔然身上那略有些尴尬愧疚的眼神,皇後便恨得牙根兒癢癢。

宸妃站在皇後身後,眼明心亮的察覺到皇後的驚恐怨怼,低頭的瞬間幸災樂禍的挑了挑眉。

什麽叫偷雞不成蝕把米?這才叫現世報呢!

想到這裏,宸妃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開口說道:“回禀陛下,臣妾以為,能在守衛森嚴的椒房殿中使用迷情香料勾引陛下,此事絕不是區區一個四品的良媛能夠做到的。這賤人在椒房殿中必定還有內應。還請陛下徹查此事。如此,才能還皇後娘娘一個清白,才能給天下臣民一個交代。”

否則,單以帝王之尊與臣下之妻女在偏殿茍合一事,就足以讓永乾帝經營多年的好名聲毀于一旦。

一句話未盡,只聽皇後嚴氏語調倉促的說了句“不可”。還未來得及訴說緣由,就被宸妃的譏諷的搶白道:“為何不可?皇後娘娘須知,這個見不得人的醜事可是在你椒房殿發生的。皇後娘娘身為一宮之主,自然是難辭其咎。如今娘娘不思将此事查個水落石出,還妄圖遮遮掩掩,蒙混過關。難道皇後娘娘不怕被人說您是同沈良媛同流合污,謀害陛下?”

皇後面色一整,肅容說道:“宸妃此言差矣。皇家出了這種事情,遮掩還遮掩不過來,又哪能張揚出去呢?本宮此舉,也是為了皇家名聲着想。”

頓了頓,又向殿中諸人警告道:“爾等聽着,今日之事,絕對不能外傳。否則一律按宮規處置。”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皇後娘娘以為,出了這樣的事情,您閉口不言外人就能當做什麽也沒發生麽?”宸妃嗤笑一聲,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殿中的妃嫔诰命,嗤笑道:“娘娘別忘記,還是娘娘領着我們過來偏殿這邊兒‘賞花走動’的。如今人多口雜,娘娘安能保證外頭傳不出一絲風聲?”

這才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皇後臉色一白,被宸妃譏諷的險些背過氣兒去。

宸妃不屑的撇了撇嘴,向永乾帝肅容建議道:“臣妾以為,這件事情是遮瞞不住的。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徹查其中端倪,好叫朝野上下知曉陛下與君姑娘是無辜遭了旁人算計。”

如此,名聲雖也不妥,但總好過永乾帝與臣下妻女勾勾搭搭。

永乾帝自然也知曉宸妃所言甚是。只是他不光知曉這個,更明白這件事情的背後必然有皇後插手。而宸妃之所以如此提議,最終目的也不過是想将皇後牽扯其中。

只是後宮之事牽扯前朝,如今朝中局勢乃是皇權至上,世家與軍權分庭抗禮。永乾帝為了維持平衡,斷斷不能讓皇後牽扯到這個醜聞當中。不僅如此,永乾帝還得想法子保全這個膽敢牽連他的蠢女人。而為今之計,也只有丢卒保車。

想到這裏,永乾帝眸光冰冷的看了眼跪在地上噤若寒蟬的沈良媛,寒聲說道:“宮中規矩森嚴,從來不允許有妃嫔使用那等下三濫的藥物邀寵。沈氏婦人,入宮多年不思安分守己,竟然敢以藥物迷惑聖心,還因此牽連了無辜之人。其罪當誅。”

一句話未落,沈良媛無力的發出一聲悲鳴。匍匐的跪趴到永乾帝身前,伸手拽住永乾帝的龍袍衣擺苦苦哀求道:“陛下開恩,陛下饒命啊!”

永乾帝不為所動,一腳踢開沈良媛,寒聲說道:“來人,将沈氏押送回宮,白绫賜死。”

沈良媛聞言。吓得癱軟在地上。殿外的小太監聽命,連忙進入殿中帶走沈良媛。沈良媛掙紮着,哭喊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陛下饒命,陛下饒命。皇後娘娘救我,我不想死啊——”

此言一出,殿內衆人全都以飽含深意的目光看向皇後娘娘。皇後嚴氏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卻只能硬着頭皮說道:“罪婦沈氏,入宮多年不思服侍聖上,安分守己,反而興風作浪,如今還牽連了無辜的君姑娘。你如此作為,實在為你的家族蒙羞。還不快快認罪伏誅,免得牽連族人。”

對于皇後這一番明顯拿家人威脅沈良媛的話語,宸妃嗤之以鼻。可是這席話的效果卻是立竿見影的。那沈良媛果然不敢拿父母親族的性命做賭注,縱然心中不甘,也只能哭喊着請求陛下饒命,卻半點兒不敢牽連到旁人身上。

魏靜忠自然也看明白了永乾帝的心意,立刻着人捂住了沈良媛的口鼻,将掙紮不休的沈良媛帶了下去。

永乾帝十分尴尬的看着人群後頭低眉斂目,毫無表情的理國公夫人。沉吟半日,還是覺得十分沒臉。只好硬着頭皮向理國公夫人說道:“府上的大郎君今年也有弱冠了吧?”

理國公夫人微微欠身,神色恭敬的回道:“啓禀陛下,犬子今年二十整。”

永乾帝颔首說道:“着實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朕一定會為他擇一門好親事的。”

理國公夫人聽聞這話,只覺得嘴裏發苦,恨不得痛哭出聲。然而她卻不能這麽做,跟那些個家資雄厚的世家豪族并不相同。理國公只不過是貧民出身,于永乾帝未發跡時跟随左右,鞍前馬後,全賴陛下信重才有今日之尊榮。

而同理國公一脈的香火傳承安榮富貴相比,區區一個還沒過門的未婚妻究竟算不得什麽。就算這個未婚妻給他們理國公帶來很大的沒臉,但其中畢竟還牽扯到陛下。正所謂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理國公夫人就算心中怨怼,此刻也只能恭恭敬敬的躬身跪拜,開口謝恩。

不僅如此,還要做出一副十足的感恩戴德來。

永乾帝也明白理國公府的尴尬。為今之計,也只能許出諸多好處來,稍微彌補一下這個忠心耿耿的臣子一家。

想到之前理國公上奏請封世子一事,永乾帝微微沉吟片刻,遂開口欽封理國公府嫡子李安為世子,次子李顯賜正五品戶部主事之職。因三子李譽正在國子監讀書,準備來年恩科之考,永乾帝并未賜李譽官身。不過心中卻惦記着若來年李譽科考不中,他便賜李譽一個同進士出身,入翰林院擔任編修。

如此,也算是對搶了他家兒媳的一個補償了。

理國公府夫人再次叩頭謝恩。不過相比于方才的口不應心,這番謝恩倒是真心實意的。其實她當初對君柔然這個兒媳婦就不是很滿意,只因這個女孩兒的名聲并不算清白,她的母親名聲也不妥當。但是理國公看在君家同永安王府姻親的份兒上,執意為兒子求娶。理國公夫人拗不過老爺子,只能同意。如今用一個原本就不待見的未婚媳婦換來這麽多實惠的好處,理國公夫人縱然覺得面上依舊無光,但好歹裏子過得去了。

且無論君柔然在此事當中究竟如何盤算籌謀,面上總歸披了個被人算計的苦衷。他日被人說嘴,理國公府好歹也有了一塊遮羞布。何況京中流言甚重,再過個三五年間,恐怕沒人會記得今日之事。

想到這裏,理國公夫人的心緒越發平和起來。

處理了最難纏的理國公一家,永乾帝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他看向依舊跪在原地無聲哽咽的君柔然,一張小臉兒委委屈屈的,眼睛哭得通紅,楚楚可憐的模樣倒讓她原本只是清秀的臉蛋兒多了幾分風情。永乾帝的目光不動聲色地落在君柔然那凹凸有致的身上,想到了方才的銷魂蝕骨,不覺神魂一蕩。

他貴為帝王之尊,這麽多年寵幸美人無數,卻也難得遇見在床上如此放得開的女人。不知道是因為藥物催情的緣故還是君柔然本身天賦異禀……

永乾帝不明顯的勾了勾嘴角,最終決定将此女交給皇後處理。遂擺擺手,以前朝事務繁忙為由,悠然離開了。

永乾帝一走,殿內其餘妃嫔诰命也紛紛找借口離開。宸妃清澈如秋水的妩媚眼眸在君柔然身上轉了一圈兒,掩口笑道:“真是世事難料啊。昨兒還得叫一聲親家侄女兒的人,轉眼就成了跟咱們平起平坐的姐妹。皇後娘娘看在君姑娘也是無辜受牽連的份兒上,且得為她好好安排才是呢。”

言畢,又将跪在地上的君柔然扶了起來,掏出絲帕為她擦了擦臉上淚痕,柔聲輕笑道:“瞧瞧這一張小臉蛋兒,哭的跟小花貓兒似的,果然可人疼。本宮知道你受了委屈,可這也是你的福澤深厚,若是旁的人,百般算計也算計不來陛下的恩寵不是?快別哭了,回家好好等着,來日必有你的好處。”

君柔然雙手握臉,倒在宸妃懷中抽抽噎噎的哭的更傷心了。一味的說自己當真沒臉活了,不如一條白绫死了幹淨。也免得牽連了國公府的名聲。落在最後的楊黛眉見狀,也顧不得旁的,心疼的走上前來将君柔然摟入懷中不住安撫。心下也不由自主的埋怨起皇後來。畢竟今日飲宴乃是平陽公主下帖子遍邀京中權貴人家,地點又是在皇後娘娘的椒房殿中,本該是規矩體統最為嚴謹的地方,居然能出了如此差錯。楊黛眉固然猜到這其中必定有君柔然心甘情願的成分,但還是遷怒于皇後一脈。

老話講一入宮門深似海,做皇帝的小老婆,哪裏就會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樣風光得意。柔然如今年歲小,被富貴榮華迷住了雙眼,一時左性兒也是有的。可楊黛眉萬萬沒有想到,君柔然竟然會膽大糊塗到與虎謀皮的程度……

她暗暗看了眼一旁和顏悅色的宸妃娘娘和難掩憤怒的皇後娘娘,心中不由一沉。

宸妃見狀,伸手拍了拍君柔然的手背,又看了皇後一眼,刻意說道:“君姑娘本是公侯貴女,且又是定了人家的人。今日卻在皇後宮中受了這等委屈,皇後自然是難辭其咎。好在陛下仁厚,給娘娘一個将功補過的機會,娘娘可得好好操持着才是。”

一句風涼話氣的皇後死握雙拳,宸妃卻早把視線轉到了平陽公主的身上。如秋水般明媚的雙眸深深看了平陽一眼,宸妃輕笑道:“今日牡丹花宴果然是叫人大開眼界。怪不得陛下平日裏最寵愛公主,公主如此謀略,實在讓本宮自愧不如。”

語畢,也不理會面色難堪的一幹人等,廣袖一揮,便帶着莊麟跟君少優揚長而去。

皇後終日大雁卻被雁啄了眼睛,又被宸妃當面好一通嘲笑,自然覺得意難平。然而她貴為皇後,最是不能随心所欲的。她只有将滿腔怒火強行壓制,收整心情處理她自己釀出的苦果。

且不言皇後究竟如何安排君柔然進宮,只說宸妃娘娘一行人等轉回長極宮中。憋了許久的君少優終于朗笑出聲,開口說道:“果然是好精彩的一出戲碼。只可惜我當時身在戲中,竟不能全頭全尾看個分明。”

莊麟冷哼一聲,肅顏說道:“我更沒想到平陽早已自身難保,居然還有心思算計你我。看來她也不像她表現的那般不願和親。”

“此言差矣。”宸妃微微一笑,擺手說道:“平陽之所以敢在這種時候算計于你,不過是有恃無恐罷了。她知道以我們的立場,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下嫁匈奴。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放下身段來求我們。不過是靜觀其變等着結果罷了。若能借此事博得我們的信任反算計我們一把,更是意外之喜。”

所以,平陽自一開始就沒想過向永安王府一脈投誠,之前種種舉動,也不過是逢場作戲。最終的目的,不過是想算計莊麟罷了。奈何她千般算計,卻沒想到她自以為捏在手中的棋子并不聽話,反而一轉頭就把他們給賣了。

畫面轉到三天前,永安王府。

楊黛眉并沈青棉起身離席後,君柔然跪坐在席上,笑向君少優說道:“我這個人,生性小氣善妒,從來不喜歡比我貌美且比我聰明的人。奈何弟弟這兩樣竟占全了。因為此事,我當初沒少給弟弟使計下絆子。不過再怎麽說,你我之間的争鬥都是兄弟姊妹間的小摩擦小口舌,牽扯不到外頭。倘或外人想以此為機,唆使我來算計弟弟,那就是他們看錯了我這個人。”

君少優漫不經心的飲了口酸梅湯,挑眉說道:“大娘子好端端的,說出這番話來。恕我聽不明白。”

君柔然莞爾一笑,開口說道:“前兒我去曲江池上游湖,偶遇了平陽公主。公主拉着我在私下說了好一番話,都是有關王爺跟弟弟的。難道弟弟就不好奇麽?”

君少優放下茶盞,看向君柔然。

君柔然微微一笑,如此這般說了一番話。末了開口笑道:“弟弟與王爺夫夫恩愛,伉俪情深。實在叫人羨慕非常。姐姐雖然不是什麽好人,卻也不會看不清形勢,硬要纏着王爺不放。更不會平白叫人利用我,看輕了我對王爺的情意。”

見君柔然竟能說出這番話來,倒讓君少優頗感意外。

君柔然見狀,哂笑一聲,開口說道:“或許在你心中,我君柔然就是一個飛揚跋扈,恬不知恥的女人。不錯,我确實喜歡王爺,當初也說過非王爺不嫁。但是王爺并不喜歡我。我當初想過,若是王爺對我哪怕有那麽一丁點兒感覺,我嫁給他做妾也是願意的。但是他對我一點兒感覺都沒有。既如此,我也不會像狗皮膏藥一樣黏着他,惹他厭煩。說到底,我君柔然好歹是開國公府的嫡長女,身份貴重,豈能因為一個男人就自輕自賤了。”

君少優上上下下打量君柔然半日,默然不語。

君柔然并不理會自己給君少優帶來多大的震驚,徑自說道:“按照平陽公主與我說的,她會在近日于椒房殿中舉辦牡丹花會,屆時會遍邀宗室诰命前去飲宴。表面看來是請大家商議匈奴和親一事,最終目的卻是為了陷害王爺而尋找證人。弟弟若是不相信我,不妨耐心等待一二時日,看平陽公主如何舉動。”

君少優依舊把玩着手中茶盞靜默不語。他并不是不相信君柔然的話。恰恰相反,以他對平陽公主的了解,讓他知道這件事情十有八。九都會發生。不過君少優并不擔心自己會陷入平陽公主的圈套。與之相比,君少優更在乎的是君柔然究竟想要什麽,更在乎的是他該如何籌謀,才能得到利益最大化。

君少優沉吟片刻,含笑說道:“大娘子有何目的,直言便是。”

君柔然十分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柔聲笑道:“弟弟多慮了。我做這些事情,僅僅是不想兄弟阋牆,叫外人看了笑話。弟弟若是不信,我也沒法子。”

她只不過是不想這輩子都低君少優一頭罷了。即使不能嫁給永安王莊麟,也不能屈居在君少優之下,卑躬屈膝,谄笑獻媚。她想與君少優平起平坐,甚至讓君少優給她見禮問安。她唯一的機會便是進宮。如此一來,哪怕将來莊麟登基大寶,她身為先皇的妃嫔,也該受到後輩的敬重。

更何況,她又怎麽能眼睜睜看着莊麟與君少優這個賤人,在她無法企及的地方過的幸福美滿?

君柔然輕輕勾了勾嘴角,低眉淺笑的時候,掩去眸中那抹算計和瘋狂。

——

長極宮中,君少優有些看不明白事情的發展,不覺開口問道:“咱們原先的計劃,不是順水推舟将皇後一脈的布局暴露于人前,怎麽到最後竟牽連到陛下身上?”

宸妃娘娘輕勾嘴角,苦笑着搖了搖頭,開口說道:“如果本宮說,這君柔然一開始就是沖着陛下去的,你們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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