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Chapter 51

◎向日葵◎

好在喻歡身體協調性還算好，不至于臉貼地。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林烨:“你謀殺我？”

“我，”林烨在原地有些無措，“我沒怎麽看清。”

過道的女生失望的串回到自己座位上，後面的李思辰聽見摳摳耳朵，“你聽見了沒有？歡哥說他有喜歡的人？”

許塵用手堵住耳朵，把李思辰稍微推開，“我聽見了，我兩只耳朵都聽見了。”

“真的假的啊？”李思辰難以置信地問。

“我覺得吧，歡哥這麽優秀，要是沒人喜歡才不正常吧。”許塵說。

李思辰邊上臺階邊叨咕，覺得喻歡只是委婉的拒絕人家，再說當事人也沒有什麽可疑行為。

哎？當事人呢？

喻歡七拐八拐和林烨走出禮堂，“我們現在去哪？”

林烨看了看周圍有些疑問，“我們現在在哪？”

“你問我？”

林烨看喻歡拿出手機開始導航，不自覺的湊近屏幕，貼着喻歡側臉擡頭，“你在學校還用看地圖？”

“我不認路。”喻歡說。

林烨舔了舔嘴角，把肩膀上的兩個背包往上提，“你出過遠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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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我傻嗎？”喻歡摁掉鎖屏鍵，沖林烨指了斜對角，“我會看箭頭。”

他們挑近路走回班級，林烨身上的演出服裝還沒來得及換，就從兜裏翻出扭傷膏，“你坐桌子上，拖鞋讓我看看。”

喻歡一反常态照做了。

林烨用棉簽蘸取藥膏，一手給喻歡的腳薅過來，“別躲，你這都腫成鵝蛋了還躲？”

喻歡:“……”

林烨垂下眼眸，小心的取下新的繃帶給喻歡纏上，壓低聲音說:“沒什麽事我就走了。”

喻歡有點愣，“你不太對。”

“沒有，”林烨反駁，“最近太累了，我想回寝室睡一覺。”

最近的親密接觸給了林烨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以至于他聽到喻歡親口承認出有喜歡的人才回到現實。

誰說秋天的涼風會吹散陰霾？

我又在期待什麽呢？

林烨一路小跑回到寝室，從兜裏翻出表演準備要戴卻因為喻歡說“清淡的”一直沒戴兒耳圈，低頭看眼放在桌下的他偷偷記下的洗衣液牌子。

寝室裏只有他一人，對面的寝室也沒有聽出關門響聲。林烨把衣服卷起來塞進洗衣機，按部就班的啓動洗衣機，像垂耳兔一樣低着頭爬回床上。

不知道夢見了什麽，林烨突然睜眼坐了起來，慌亂的把屏幕解鎖，以為睡了很久實際才有半個小時。

喻歡是被中途回到班級的李瑩扶到男生寝室樓，女孩子滿臉害羞，擡眼撞見已經換好正常衣着的林烨，“大神你來的正好，我我我，我看見喻歡走路有點不太穩就扶他一把，你來了我就交給你了。”

林烨還沒來得及拒絕就看李瑩轉頭往反方向跑，片刻後開口，“我要出去一趟。”

“用我——”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林烨拒絕。

他聽見林烨路過自己是抽了下鼻子，餘光中他看見林烨沒有走遠，他們背對背站着，像隔了條銀河。

在剛才醒了之後又發呆的時間裏，林烨一直勸自己想通，可強顏歡笑過後還是一如既往的崩潰循環。

林烨整個心都被揪了起來，他太想回頭問喻歡那個女孩子叫什麽，長得漂不漂亮學習優不優秀。林烨沒有說他剛才看到喻歡眼裏的亮光還有隐約擔憂，看到李瑩扶他時候的臉紅，他甚至已經想象的喻歡和別人結婚，給別人做飯然後牽手，去接小孩。

他從心底裏羨慕那個女孩。

那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說的喜歡呢？像見不得光的躲在牆角裏。

還被我搞砸了。

逛超市逛的心不在焉，對最愛吃的薯片口味也失去了胃口。林烨付完錢之後看見超市的門口開了一家花店，他不自主的走進去。

“您好，可以幫我拿一支向日葵嗎？”

店員聞聲擡頭，“哦哦好的，一支就可以嗎？”

林烨眼珠顏色被花店燈光映的很淺，他用手指了指，“那一支就好。”

店員拿起剪刀看了一眼林烨，“在這個地方剪可以嗎？”

“可以，”林烨看店員用絲帶固定，“會存活很久嗎？”

店員把花包好的花遞給林烨，“用心養就會。”

林烨緊盯着手裏的向日葵。只是可惜，喻歡，我不是詩人，不能出口成章的來一首詩将我對你的喜歡藏在波濤洶湧的情話裏，但我覺得對你的喜歡不能止于文字和一束花，但我不知道說些什麽，我又是個膽小鬼，所以我送你向日葵。

直到走進學校，來來往往幾個人看林烨手裏的向日葵議論着什麽，林烨啧了一聲敞開外套，把花束放進懷裏。

喻歡聽到敲門聲後還有些疑惑，他看着林烨表情有些失落，但是他沒有問為什麽，也沒有問他怎麽了。

走廊裏很安靜，他開門站在林烨面前，像平日裏一樣垂眼看着他。

半晌後，林烨抿了一下唇，從懷裏拿出向日葵，“剛才順道買的，送給你了。”

說完他看見喻歡手裏捧着兩個厚的軟抄本，本子上還有小标簽備注。

“謝謝。”喻歡說着把手中的本子遞給林烨，“給你的。”

林烨茫然擡頭，“這什麽？”

他輕翻了幾頁，一時間覺得有點心酸。

林烨聽許塵講起過，說他在集訓開始的那幾天管他們幾個要上課講過的筆記，他還有幾次晚上起夜看見對面寝室亮着昏暗燈光。當然林烨手裏至今還有喻歡之前整理的地理筆記，被他好好保管着。

筆記裏用不同顏色的筆畫出洋流方向圖，還有典型的例題解析，寫清楚哪道題是重點需要加強記憶，哪道題容易出錯。

但是這次的不太一樣。他翻閱數學的這本，內容要比自己之前記下來的還要全。都不用他去對着數學書和練習冊去翻，目錄上已經寫下了索引，有幾頁還夾着幾張A4紙，紙上是另一種答案的解析，額外還标注出來得分點。

喻歡側身一蹦，“集訓聽不了課，管許塵他們借的書，自己補充了點，能看。”

筆記是他一筆一筆寫出來的，政史地在另一個本子上。喻歡能學到什麽水平，林烨也不輸給他，甚至還能比他更用功。

他聽林烨說沒空去補課，那他就把課上的內容都複刻到本子上，他聽林烨說想看日落，就會把手頭上所有的東西都放下，陪他去看日落。

他笨拙又熱烈，一無所有又傾盡所有。

林烨突然覺得鼻子有些堵。

他愣在原地，指甲狠狠掐着筆記本，筆記的軟包外殼上出現了一小坑。

對着這樣的喻歡，他實在有愧。他覺得自己有些好笑，剛才慌亂跑出去買束花，想着逃避結果又被抓了回來。

有幾分鐘林烨一直低頭，眼眶裏濕漉漉的。

“好，”林烨低聲，抱着筆記本留給喻歡一個後腦勺，“你記得哪有看不下去的道理。”

我不準備談戀愛了，喻歡。

因為我不知道我在你眼裏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我怕我還會像今天下午一樣難過。

我說謊了，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爆炸想。

林烨後背椅在門上，他緩緩蹲下來，看着窗外盛開的桂花，擤了擤鼻子接通電話，“您好，哪位？”

賈樂背着背包站在地鐵口，“烨哥烨哥你猜我在哪？”

林烨站起身，用耳朵和肩膀夾着電話，活動下發麻的手指，“我上哪猜？你這個時間不應該在學校嗎？”

“當然，不是啦！”賈樂刷地鐵票說，“我在等公交，到你們學校要做哪路來着？”

林烨沒反應過來，“202。”

随後看了一眼手機頁面，“你等會，你不是在杭州嗎？”

賈樂大致是猜到了林烨的反應，抓着電話狂笑，“杭什麽州啊，學校串休放假，我又覺得太無聊了所以跑過來找你，怎麽樣？激動嗎？開心嗎？”

“我很激動，很開心，”林烨拿起棒球服往身上套，“開心之餘聯系好賓館了嗎？”

“我住你家不行嗎？”賈樂問。

林烨唔了一聲，“可我現在住校啊。”

“沒有關系，縱使生活給我出難題，我以不變應萬變，”賈樂走進如家，“賓館不到處都有？”

林烨看賈樂發過來的具體定位，“一箱夠嗎？”

“夠夠夠，勇闖天涯還是百威？我還要鹵味！”

“等着，我這就去。”林烨說。

一小時後，賈樂聽見有人踹門。

林烨提着一箱百威，食指勾着的方便袋裏裝着好幾盒周黑鴨，右手拿着3大袋烤串。

賈樂一一接過，“你進貨去了？”

“你看我像嗎？”林烨把啤酒箱輕放在地上，走進衛生間拿出毛巾鋪在床上，“我自控力還是強的，要不然烤串路上就已經沒了，你只能聞袋了。”

喻歡換下演出服裝，抱着自己的睡衣走進浴室。一中的宿舍浴室和衛生間是獨立的存在，水汽越發濃重，熱水打在他身上的時候他忽然就想通了。在他接過向日葵的一剎那他就想通了。

他才十七歲，他為什麽不能去喜歡一個人。林烨沒出現之前，他想他這一生會尋尋覓覓不斷的自我審視，去尋找一個真正的自己，他不想讓自己成為看不清摸不透的人。可林烨的突然出現，撕碎了他眼中的灰色。

接下來的人生旅程裏，不會再有熾熱的十七歲，他想把它賭給林烨。

從那次看見林烨孤身坐在臺階上，手裏拿着煙和他說兩個選擇開始，不管林烨多混，他都覺得他幹淨。

他關上水龍頭，抓起毛巾擦頭發。

拿起洗臉池旁的手機，在散開的熱氣裏發抖，手指敲在鍵盤上。

歡:媽，您知道向日葵怎麽樣嗎？

媽媽:嘶，好像不太好養，很麻煩的。如果土養的話你還要給它找砂質土壤，半個月施肥，定期修剪。如果水養的話要每天換水，偶爾加點營養液，等根部長出來還要45度角斜着減下去。

媽媽:你忘了嗎？你小時候家裏養過的，只不過後來被我養死了，你當時還趴我懷裏哭呢！怎麽，你們寝室也要養嗎？我這還有君子蘭你們要嗎？

歡:我知道了。

賓館床上，林烨重新起開一罐啤酒，拿手擦下嘴角邊的白色泡沫，“你有喜歡的人嗎？你沒有吧，我有！”

賈樂啃着鴨脖辣的嘴唇發木，“真的假的，哪個女孩這麽好運？”

林烨抱着啤酒笑着搖頭，“不是，都不是。”

緊接着他就不笑了。

賈樂拿起自己的那罐和林烨碰杯，趕忙抽出幾張紙，“哎哎哎烨哥，你這表情變得也太快了，剛才還笑呢這怎麽又落淚了？”

“我真的很好奇，那個女孩也會給他買花嗎？也會笑嗎？”林烨小聲咕哝，“可我們好像不是一路人也不順路，我希望他開心，無論在哪，無論和誰。”

林烨仰頭喝完一罐，伸手去拿另一罐的時候被賈樂扣住了，“烨哥，喜歡這件事，其實沒那麽難說出口的。”

他拍開賈樂的手抓過最後一罐啤酒，“我願意他是自由的，他應該有他的山川，有足夠的運氣和勇氣，可我又想替他遮風擋雨，苦難都找我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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