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虧還是他虧
沈向瑜在家閑得發慌,要去上班梁浜把他活兒都攬去幹了,百般聊賴的沈向瑜抓了頂帽子往頭上一蓋,那塊兒剃了頭發的豁口還沒長出來,出門得讓人笑掉大牙。
逛着逛着,逛到了餘香花店,沈向瑜走進去打了聲招呼,老板記性極好,笑着回:“鈴蘭先生,今天想選什麽花兒?”
想想跟方停歸一起四年他都沒送過自己花,“送自己的,有什麽推薦麽。”
“玫瑰,探索者,花瓣如綢緞。”
沈向瑜看向老板指着的花束, 充滿層次感深紅的玫瑰,散發着浪漫與暧昧,一見便挪不開眼,“就它吧。”
臨走時老板叫住他:“今天還需要笑臉花嗎?”
“不用,” 沈向瑜笑了笑,“自己會給自己笑臉。”
從花店出來,想起還有一堆東西在楊辭那兒,楊辭母親每年過年前都會去他那邊大掃除一次,有些東西不适合放他那邊。
“沈老師!”
身後有人叫他,轉身,“季先生,真巧,想不到這裏遇到你。”
是季琛,他看起來有點糟,胡子拉碴的,整個人泛着一股頹廢的氣息,“是啊,好巧。”
見季琛沒走的意思,沈向瑜沒話找話聊:“就你一個人?”
季琛苦笑:“是啊,一個人,一個人很久了。”
頓了頓,他又說:“他從我家搬出去了,在見你之前就搬走了,沈先生大概不想聽吧。”
“沒事,你說吧。” 其實并不想聽,奇怪的是還是留了下來,說不清什麽心态。
“那天我回家告訴他你跟方停歸分手的事,他便搬走了,他一直對方停歸有愧,知道你們在一起那段時間,他整個人放松了不少,都是怨我,我想着,大家都有屬于自己的幸福了,他是不是也可以,我是不是也可以,我想錯了,可能,有些人注定走不進另一個人心裏。他就住在這一片,可他不想見我,我只能每天買一束花放在他家門口,這大概就是報應吧,我不該把你扯進來,他跟方停歸的事完全與你無關,我很抱歉,沈老師。”
“不必道歉。”
季琛好像看不出來沈向瑜時不時擡手看表的動作,或許是他真的迫切的需要一個人聽他傾訴:“我喜歡安安好幾年了,我帶他遠離塵世喧嚣,私心裏把他藏在山野間,農莊生活真的很适合他,人總是貪心的,跟他相久久了,我就想着更進一步,于是向他表白了,很遺憾,我高估了我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份量,他還是走了,不知道沈老師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先放手的總是深愛的那一方’,我決定放手了。”
沈向瑜沒接話,完全不知道接什麽,聽他說完找了個借口離開,憑心而論,他其實不讨厭季琛,也不讨厭夏歲安,就是有些膈應。
去楊辭那邊收拾東西,那堆方停歸的相冊還在,一直沒給寄回去,還有之前求婚前網購的情趣用品,包裝都還沒拆,收拾東西時,楊辭順便把一個小紙盒塞進沈向瑜外套口袋:“幫我帶下去扔了,我媽來看到不好。”
“什麽東西?” 沈向瑜掏出來,“安全套?用過的?左姑娘也需要用套?”
楊辭惱怒地把他往外推:“趕緊的,帶着你的東西走人,記得幫我扔。”
沈向瑜抱着一束玫瑰帶着兩個箱子回到住處,相冊是不想再看了,一眼也不想看,随手扔在門後,找了個花瓶把玫瑰插進去放在茶幾上,坐在沙發下拆那箱情趣用品,兩根繩子的內衣,一瓶 KY,兩盒安全套,矽膠小圓球,小羽毛,套環等叫不出名字的小玩意兒。
跟方停歸一起幾年,性生活還算和諧,兩人很是合拍,沈向瑜放得開,方停歸懂得遷就他,傳統那套都試遍了,從來沒玩過花樣,沈向瑜所想的花樣包含但不限于眼前這堆産品,可惜,再也沒機會跟方停歸實踐了。
“虧還是他虧。” 沈向瑜腹诽。
躺在沙發,看門邊那個裝有相冊的紙箱,越來越心煩,掏出手機給方停歸發信息:【你相冊在這我裏,方便過來拿嗎?】
信息回得很快:【方便。】
下一秒第二條跟了過來:【現在嗎?我現在有空。】
沈向瑜回:【現在吧,我在家。】
外套沒脫硌着難受,沈向瑜脫下外套才想起剛忘記幫楊辭扔那盒開過的安全套了,打開一看,用了三個,沈向瑜随手跟沙發上那堆小玩意兒扔一塊,嘀咕:“楊辭這是跟誰用的,都過期大半年了,還是最大號的,奇了怪了……”
方停歸此時剛跟甲方談完合同,拒絕甲方晚餐邀請:“抱歉,王總,實在是今天有急事,改天,改天我一定請您,抱歉抱歉!”
他今天沒開車,石坤送他,問道:“你家向瑜還沒消氣呢?你沒哄哄?”
方停歸剛要答話,石坤手機響起,外放音在車廂響起:“我打了你幾個電話了,你一個都沒接,說,幹什麽去了?是不是背着我幹對不起我的事?”
“冤枉啊老婆,跟客戶談合同呢,剛忙完,是我錯了今天沒跟老婆大人報備,晚上給你買花?”
“姑且相信你,晚上回家吃嗎?用不用煮你的飯?”
“不回家吃,還得趕回公司處理工作,到公司再跟你視頻,老婆辛苦了!”
方停歸聽着石坤跟他老婆對話,有些不解,他印象中石坤不管去哪裏都會第一時間發信息或打電話向他老婆報備地址,有時應酬喝酒,沒來得及報備,他老婆電話一個接一個的來。
“老石,你們這樣,你不累,她不煩嗎?”
石坤開着車目視前方:“诶,這你就不懂了吧,在感情中這也算是一種情調,你想啊,兩個要在一起生活幾十年,前期在一起肯定是新鮮的,天天恨不得膩在一起,那新鮮勁兒過了呢?我天天忙,忙得要生要死,回家倒頭就睡,她也忙,忙得回家想我跟她說說話,我睡着了,久了她肯定沒安全感,覺得我不夠在乎她,我并不是怕老婆,我只是怕沒給她足夠的安全感,我去哪裏都報備只是想讓她知道我在乎她,她不用擔心我在外面亂搞,我也尊重她,很簡單,我今天不回家吃飯,我沒告訴她,她以為我要回家,在家一直等我,等到半夜我回家告訴她我吃過了,她什麽感覺?失望,心寒,久而久之,她會跟我疏離,最終懷疑我對她的愛。”
方停歸越聽越心驚,他對向瑜…… 他一直以為兩個人在一起要給對方足夠的空間,在外各拼各的,累了回到共同的家,一起吃飯,一起睡覺,這樣就算是家了,向瑜喜歡向他報告所有大小事,初在一起時,向瑜每天遇到什麽趣事,見了什麽新奇玩意兒,都會發信息或晚上告訴他,可那時他在做什麽?
他在忙趕稿,聽兩句就說:“好了,你該去睡覺了,你先睡,我忙完就來。”
後來沈向瑜慢慢不再跟他分享這些在小事了,再後來,兩人回家也只是吃個飯,睡個覺。
反觀他自己,他好像從來不主動跟沈向瑜分享他在外面遇的事,工作上棘手的事他只想一個人抗,負能量在外消耗完再回家,如今經石坤這麽一點他才明白,兩個人在一起是過日子,不是簡單的搭夥吃飯,“日子” 是什麽,雞毛蒜皮,柴米油鹽。
“老方,你有聽我說嗎?” 石坤叫了他幾聲。
“開快點,我趕時間,他在等我。”
方停歸來得很快,在樓下問了樓層和房間號,沈向瑜站在門口等他,指了指被他搬到門口的紙箱:“吶,麻煩你拿回去吧。”
“我能進去喝杯水嗎?”
“方停歸,沒必要吧。” 沈向瑜說。
“我今天一整天沒吃東西,水也沒喝一口。”
沈向瑜側身讓他進門,随便指指沙發:“你坐,我去燒水。”
一個人住太随便了,終于也明白楊辭家裏為什麽沒熱水了。
方停歸踏進門的第一時間看見茶幾上那束紅得刺眼的玫瑰,太刺眼了,坐下後又看到沙發上的一堆零散用品,不怪他眼亂瞟,實在是東西放得太顯眼,除了那瓶 KY 和安全套,其他的方停歸就算能猜中是什麽,也不知道怎麽用,只是為什麽向瑜家裏會有這些?他拿起一盒開過封的,很明顯用過。
沈向瑜端着開水放在茶幾前:“喝水。”
“小魚兒,” 方停歸擡頭,臉上盡是疲态,“這些是上一任租客留下的嗎?”
沈向瑜一愣,順着他目光看向安全套,聳聳肩,蠻不在乎地說:“不是,是我自己買的。”
方停歸覺得喉嚨很澀,澀到聲音得用擠的:“你買這些做什麽?”
“能做什麽,當然是用啊。”
“跟誰用?” 方停歸語氣幾近哀求。
沈向瑜有些生氣了,追問有意思?若不發生這些事,這堆玩意兒早該被你用掉了,現在問有意思?
“當然是跟男人用,難不成買來吹氣球,你是不是還要問我跟哪個男人用,你要聽嗎?”
方停歸逃離了沈向瑜家,相冊都沒來得及拿。他早該明白,不是每個人都會在原地等待,也不是每個人都值得被等待,他的小魚兒離開了他會有新的開始,新的追求者,新的男朋友。
風吹得他冷靜不少,冬天的傍晚來得很早,天邊很低,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的雲,黑壓壓的,北風吹得臉上有點疼。
看來又要下雪了。
下一場雪他的小魚兒身邊會不會有別人陪着?不能想,一想心髒連帶着四肢百骸一齊散發痛感。
沈向瑜又把門口裝着相冊的紙箱踢回房間,剛氣上頭了,這會兒後知後覺,方停歸該不會是覺得他有人了吧?
看他表情八九不離十,也對,玫瑰花,拆過包裝的安全套,一堆看起來就很惹人疑的小工具。
沈向瑜無所謂地笑了笑,也好,讓他誤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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