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打架

直到大廈的保安趕到,才終于分開了扭打成一團的兩個人。

肖飒整個人騎在劉峰身上,拳拳到肉,把人打得都瞧不出原來的模樣了。

鄒允看見沖上來的保安,吓得人都傻了。

他從小跟人說話都不敢擡頭大聲,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到現在他都沒有回過味來,事情是怎麽發展到這一步的。

肖飒不是高中生嗎?

不是走了嗎?

為什麽會出現在自己上班的寫字樓,又為什麽對劉峰下手就像有仇一樣?

鄒允努力回憶着腦中仿佛被剛才肖飒的拳頭揮碎了殘破片段。

起先,是劉峰幾乎推到了他,肖飒突然出現,給了劉峰一拳;但那一下顯然不重,只是打歪了劉峰的眼睛。

鄒允想起自己當時好像回頭想去拉住肖飒,但是之後……

他有點懵。

之後他好像就被什麽東西擊中了,眼前一片雪花點,所以再往後的片段都是散碎的了。

他好像看見劉峰也出手了,但當時他正拉着肖飒,肖飒回身看他,并沒有察覺到身後的劉峰還手了。

記憶中,他好像猛地拽了肖飒一把。

所以……

劉峰的拳頭是打在自己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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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側眉骨靠近太陽穴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擡手一模,沒見血,不過腫起來了。

看來是了。

他被這一拳打散了視線和記憶,再回神時保安已經沖進了走廊,而劉峰被肖飒騎在身上,打得滿臉都是血。

足有三個保安才把肖飒從劉峰身上拉開,有人空出手走到鄒允身前問話。

“鄒先生,你是一直都在這兒的嗎?”

鄒允在這家公司上了五年班,來問話的是保安隊的一個小隊長,兩人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算是熟臉。

保安隊長指了指劉峰和肖飒的方向,“這兩位你認識嗎?”

“認、認識。”鄒允哆嗦着點頭。

隊長應該也是認識劉峰的,可是現在劉峰的模樣,只怕老婆來了也只能認衣服了。

“是我們,公司,劉總監。”鄒允指了指劉峰,又指了指肖飒,“那個……”

他不知道該怎麽介紹肖飒。

要怎麽說呢?

我從街邊撿了個陌生男人回家,他看見有人打我,回身就把我的頂頭上司給打成了豬頭。

鄒允搖搖頭,要是有人這麽跟自己說,他也很難相信這麽離譜的說辭。

他垂下眸子嘆了口氣,“那個,是我表弟。”

“那就是你們公司自己的事兒了。”保安隊長點點頭,“需要幫忙報警嗎?”

報警?

鄒允猛地回過神來。

肖飒還是個高中生,留下案底會不會影響高考?

歸根結底這一切因自己而起……

“不要!”他一把拽住保安隊長,“不要,報警。”

他碰到保安隊長的制服,說完緊張地縮回手。

公司的人很快聞訊趕來,為了不擴大影響,尤其是和華尚集團的合作,最後沒有選擇報警,只是先用公車把劉峰送去了醫院,找了兩個同事跟着。

鄒允一個人縮在牆角。

每個人經過時都會看他一眼,但沒有人敢靠近他。

公司跟保安了解了情況,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弟弟把剛上位的總監給打進醫院了,他現在就是公司的瘟神,只等着人事部什麽時候通知他滾蛋。

保安離開後,大夥忙着劉峰的事,一團混亂,沒人注意到肖飒消失了一小會,再回來時,手上拎着一個印有藥店logo的塑料袋。

“允哥。”他站在鄒允身前,又保持着一臂的距離,踟蹰着不敢上前,“你怎麽樣了?要不……”

他把手裏的熟料帶往前遞了遞,“讓我看看?”

鄒允整個人縮在牆角,抱着自己的小腿,把臉埋進膝蓋裏;他聽見聲音擡頭,看見肖飒緊張地站在自己面前,還是昨天那個溫和有禮的大男孩,看不出半點剛才的瘋狂。

完全判若兩人。

他有一瞬間覺得害怕。

肖飒只是他在路邊撿回的陌生人,一時像受驚的小鹿,一時像發狂的野獸。

他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實的肖飒。

“對不起,允哥,我只是……看見他……”肖飒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見他打你,我不知道他是你頂頭上司,可你……”

他指了指自己右側眉骨的方向,“都腫了。”

“所以——”鄒允仰頭,看着肖飒那雙好看的瑞鳳眼,神色複雜,“他不是我上司你就可以打他了嗎?”

“你知道要賠錢嗎?”

“你知道可能會被拘留,可能會留案底嗎?”

“對不起。”肖飒低低地垂着腦袋,像是學校裏被老師訓話的小學生。

“你要怪就怪我——”他說着蹲下身來,把裝藥的小口袋放在鄒允身前,“別跟自己過不去。”

“怪你?”鄒允突然覺得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他可以怪肖飒什麽呢?

肖飒的确不知道劉峰的身份,只是看見有人打了他,畢竟他的眉骨到現在都還是很疼。

可能是習慣了什麽都自己背着,他只能怪自己。

不就是扣工資嗎?

他當時為什麽不忍着,反正,都忍了這麽久了……

如果當時他可以再多忍劉峰一次,或許事情就不會發展到這一步了。

他之前一直想不明白,自己當初那麽難,也要堅持理想,讀了美院出來,可每天只能被一群連顏色都看不明白的白癡甲方呼來喝去,機械地重複着一張張毫無美感的設計。

他總想問自己,是什麽時候妥協的,夢想又去了哪裏。

直到這一刻,一切都沒了,他才明白,讓他妥協的不僅僅是那六千來塊的工資。

公司給他交着醫保、社保、公積金;而就那六千來塊錢要幫他付房租、還貸款、填飽肚子——

這一切都是他在這個舉目無親的世界活下去的希望。

現在全沒了。

所有的委屈和無助在一刻都湧上眼眶。

雖然沒有什麽用,雖然很早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但他一直記得自己已經是個成年男人了,他其實并不愛哭。

可是在這一刻,他忍不住,只能重新把頭埋進膝蓋裏。

“你以為……誰都像你們一樣……在外面鬧夠了……收不了場了……就可以躲回家裏嗎……”

如果他也像身邊的每一個普通人那樣,有個家,有一對正常的父母,他一定不會允許自己活成這樣。

可是他又有什麽辦法。

“允哥……”肖飒的聲音還是清亮又好聽,帶着點抱歉又委屈的情緒,“對不起。”

“但你相信我,既然人是我打的,我就會負責。”

“我知道你總覺得我還是個孩子,可是昨天——”

鄒允聽到肖飒的聲音好像慢慢離自己變遠,應該是站起了身子。

“是我十八歲生日。”

“我已經成年了。”

生日?

鄒允忍住抽泣擡頭,看見肖飒已經轉身走到了門邊。

“還有,允哥——”他的背影在門邊頓了頓,“我也沒有一個家可以躲了。”

就這一句,鄒允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他覺得自己可能又刺傷了肖飒,刺傷了一個和他同病相憐的人。

但現實不會給他太多時間,同情或是沉湎,人事部很快有人找他談話。

因為顧忌道他是公司的老員工了,人事還算客氣,沒有直接讓他滾蛋,話雖然說得委婉藝術,但大概也還是那個意思。

他在公司五年,走離職的流程不會這麽快,還有很多工作要交接,尤其是手邊在做的華尚的案子,人事很和善地說給他放一個禮拜假,好好休息一下,所以他不準備今天就收拾東西。

畢竟……

他還要到醫院去,抱着東西不方便。

因為剛才人事委婉地提了,雖然工作時間內發生的問題可以算是工傷,公司願意承擔醫藥費,但一般這種情況傷人者出面賠償,比較容易得到受害家屬的原諒。

這話說得,就差沒明着威脅鄒允了——

公司才不願意吃這個啞巴虧,你要是不去醫院賠錢,沒準哪天就讓“受害人”告你。

鄒允這幾年工資不高,前些年更低,要還貸款要租房,沒有什麽存款,他走到ATM機前,把兜裏的銀行卡都摸了個遍,才緊緊巴巴地湊出一萬塊;也不舍得打車,轉了幾趟公交趕到醫院。

他剛到醫院大門口,就碰到了公司派來的同事,“你怎麽來了?”

“我……”鄒允愣了一下。

我不該來嗎?

“我來,看看。”他小聲說。

“人沒事兒了,只是點兒外傷,已經轉住院部休息了。”同事指了指住院部的大概方向,“你要看就明天吧,劉總監睡下了,我們也正準備走呢。”

鄒允長舒一口氣。

沒大事,也許能少賠點。

“那……”他手揣在兜裏,緊緊地攥着那一沓現金,握得紙面都發潮了,“醫藥費……”

“都付過了,住院的押金也交了。”同事拍了拍鄒允肩膀,“你不用擔心,押金的事兒多退少補,到時候都有發/票的,公司不多拿你表弟的錢。”

表弟?

鄒允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肖飒來過了?

“我說你們哥倆也不是親生的,感情倒挺好;你弟為了你打人,你也挺看重他,這點事兒還追來醫院問。”同事說着已經往醫院外面走,“你說你倆也是的,他前腳剛走,你後腳就來了,就不能打個電話一起嗎?”

“要有你在場,劉總監剛才多少也能給留點面子,不至于罵得那麽狠。”

“那小男孩可憐的喲——”

“臉都漲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開始正式的,非物理打臉(^o^)/~

文案已經排雷,就是豪門狗血火葬場文,阿魚自割腿肉、為愛發電,點進來的都是同好,罵攻可以,罵我是另外的價錢!!!

不換攻且HE,看到最後如果阿魚的火葬場不夠旺,可以接受批評,但一上來就噴作者的...生氣傷身也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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