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平戈,你未來想娶一個怎樣的妻子？”

“我不想娶妻。”

“哈哈哈。怎麽？平戈不想有一個家？”

“……殿下你就是我的家。”

……

路小風問謝平戈關于戀愛的問題的時候，謝平戈的腦海裏無來由地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和謝明睿的一段對話。

那天外面下了很大一場雪，沒有人來找謝明睿,偌大的宮殿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謝明睿非常自然地和他聊起了天,他也非常自然地回話了。

因為謝明睿站在他前方,他并沒有看到謝明睿的表情,他只知道對方半天沒有說話,等到終于說話了，卻是笑了一聲，而後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問他是不是傻。

他當時是什麽反應呢？他當時好像不太服氣,反問謝明睿想找一個怎樣的王妃。

謝明睿沒有回答，只是回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平戈？”路小風等了半天沒等到他的答案,不由得喊了一聲。

謝平戈從回憶中驚醒，第一反應是自己最近是不是太松懈了,居然會走神，第二反應是……路小風剛才問什麽來着？

他在腦海中開始回放問題,等回放完畢,沒怎麽思索，直接搖了搖頭：“我沒有喜歡過女孩子。”

照理來說，這個問題到這裏就結束了,路小風就可以放心了,可他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根神經搭錯了,下意識地問道：“那男孩子呢？”

路小風問完,自己意識到不對,本來想找補“我只是開玩笑”,不曾想謝平戈看了他一眼，沒有生氣，但也沒有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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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風無端有點驚恐，反而是賀默，直接拍了下他的腦袋，把他推開了：“別問這些有的沒的，直接說就好。平戈，你知道偶像是不能談戀愛的，對吧？”

這回謝平戈點了點頭。

這個他知道。

賀默看他的表情，大概有數了。

所以所有明面上的那些謝平戈應該都知道，可是暗地裏的呢？可是約定俗成的那些規則呢？

“那你知道粉絲無可避免的會對偶像有更多的幻想嗎？希望偶像是自己想象中的樣子。有些人不在乎粉絲的想象，粉絲或是妥協或是離開；有些人為了粉絲的想象非常努力地改變着，粉絲很開心，他們未必不開心，可是偶爾回想起自己當初的模樣，他們會不會有一點難過和失落呢？其實不止是愛情，友情也好，兄弟情也好，粉絲未必故意，但她們确确實實可能不自覺就代替偶像去評判這些關系。可能不僅是不能談戀愛，明面上甚至可能沒辦法和一些好朋友過從甚密，一些兄弟假裝關系平平，一些關系平平假裝兄弟。你可以做到嗎？或者說平戈，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為了粉絲，為了你身為偶像的身份，在鏡頭前隐藏自己，努力去改變自己。”

賀默這段話完全出乎了謝平戈的預料。

誠如賀默說的，他不知道這些，高強告訴他的一切都是明面上的，是“定義裏”的樣子，但“定義之外”的附加呢？

他能做到嗎？

“我……可以滿足她們對于舞臺的期望……”

“所以其實你并不适合偶像，”賀默替他做了總結，總結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當然，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平戈，我不是說偶像不可以只專注舞臺，也有這麽做還做得非常好的人，但是，只專注舞臺勢必會更難，你要做好心理準備。而且，其實……只專注舞臺的話，某種意義上，也不完全是偶像了。當然，我知道的未必就是對的，只是你要想清楚。”

賀默說完這一長串，感覺自己一條命都去掉了大半。不過謝平戈幫了他那麽多，別說去掉大半條命了，短命幾年也值得。

謝平戈是真的不知道這些，他應了一聲，真心實意地道了謝。

賀默擺了擺手，路小風也一副“多謝大俠”的樣子抱拳道謝，看得賀默沒忍住又按住他的腦袋推開。

去你的，又耍貧。

因為賽道的特殊性，節目組內部商量了一番，又和盛世報備過，最終決定，在第三次公演前再來一場直播，把剩餘的非偶像賽道選手的經紀人都請過來，一個公司一個房間，對外直播經紀人和選手溝通最終選擇的全過程。

直播的時間定在公布第二次排名的那期節目正式上線的後一天，得知這件事，缺德觀衆們頓時覺得第二次排名的公布不香了，只想快進到後一天。

因為謝平戈的顏值、實力以及那神一般的綜藝效果，非偶像賽道的競争……約等于沒有。

除了他和路小風，有可能留到總決賽的賽道選手只剩下兩個，一個在第十名左右徘徊，一個在第二十名左右徘徊，剩下的……在第三次公演結束之後，就可以和這個節目說再見了。

因此觀衆主要集中在了前面四個房間，準确地說，是謝平戈的房間。

直播還沒開始，觀看直播的人數就突破了一千萬，而且還有不斷上升的趨勢。

衆人不僅好奇謝平戈的選擇，也非常好奇謝平戈和選手以外的人的相處模式。

先進房間的是耀雲文化的人，一共來了兩個。

一個根據粉絲科普應該就是謝平戈的經紀人，名叫高強，另一個很陌生，不知道是誰，但起來非常精英。

【這位小哥哥挺帥的，氣場也很強，唯一的缺點是，不像娛樂公司的人。】

【不像1。】

【哎？他本來就不是娛樂公司的人啊，他是非常有名的一個大律師，你們不認識嗎？】

【大律師？什麽情況？他們不是來談假如出道了跟不跟團這件事的嗎？】

【應該是到了和盛世那邊談出道後的相關合約待遇的時候了吧！每家主辦方都會在賽程進行得差不多的時候和所有可能出道的選手的經紀公司談這個，可能非偶像賽道的選手的談判時間就定在今天？】

【那也很誇張啊！你們知道這是什麽級別的律師嗎？】

【不知道……但是吧，謝平戈這個商業價值，公司花血本請個大律師，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別說了，來了來了，謝平戈來了！】

……

謝平戈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鏡頭、高強以及一個陌生人。

他已經習慣在鏡頭下幹很多事了，因此看到兩人，他便點頭打了個招呼，自如地坐了下來。

這還是高強在送謝平戈進這個度假村之後第一次見到他本人，總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自從謝平戈爆紅，高強就有種不太真實、每天都踩在棉花上的感覺；等到謝明睿收購耀雲，讓他和林蘇月簽署保密協議，不對外透露他和謝平戈的一切相關信息，他更是整個人都仿佛陷入了雲裏夢裏。

他心神恍惚，下樓梯都差點滾下去，還是林蘇月拉住了他，并且一語點醒夢中人。

她是這麽說的：“瀾風集團那麽大，子公司那麽多，有幾家的員工有機會直面謝明睿？某種意義上，我們相當于空降成瀾風總部的中高層，努力努力，說不定能直接成為謝董眼裏的‘能人’。”

被林蘇月這麽一說，高強突然覺得：哎？有道理啊！

他不心慌了，也不恍惚了，從心底裏充滿了幹勁，可即使如此，直面謝平戈的時候，他還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世上怎麽會有這麽一個人呢？真不可思議。

謝平戈不知道謝明睿已經把耀雲收購了，還把自己和公司簽署的合同順回了家，他看着高強，跟他說了聲“辛苦了”，然後直奔主題。

高強已經從謝明睿的代言人——這位大律師那裏知道了謝明睿的想法，也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因此謝平戈一進入主題，他便當即跟上：“公司這邊的意思，是希望你選擇自己喜歡的、自己想要的、更自由自在的一條路。”

這話一出，彈幕又開始了屬于謝平戈的特色問號刷屏。

【什麽情況？這還是傳說中盛産周扒皮的娛樂圈嗎？喜歡的、想要的、自由自在的？這是經紀人說出來的話？】

【也許是在演戲？】

【演啥呀？他們就這一次交流的機會，萬一謝平戈當真了，三公現場一宣布，那開弓就沒有回頭箭了！】

【看着不像是經紀人的話，像是愛慕者或是粉絲的話。】

……

謝平戈也被他的話給說蒙了。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高強，懷疑對方是不是被鬼上了身。

這人不是這個類型啊，這人的風格不是“吸粉！吸粉！努力吸粉”嗎？

謝平戈的眼神太過明顯，高強當然看懂了，可是礙于鏡頭，他也不好直說，只能簡單解釋道：“最近公司在策略方面有所調整……”就是在和你有關的事情上，一切以你的意志為準。

後面那句高強不方便說，含糊了過去。

謝平戈不是一個喜歡尋根問底的人，他看出高強的話發自真心，便也不問了：“好，我知道了，強哥還有什麽事要交代嗎？”

彈幕再次問號刷屏。

【什麽？你就知道了？你就想結束直播了？】

【我的天，我以為他在節目裏話已經夠少了，敢情如果不是在錄節目？他話更少？】

【哈哈哈，平戈也不是話少吧，他就是不喜歡說廢話，必要的話說完，OK，結束，我覺得他是這個風格。就像上次才藝比拼，直接“看，這是一塊石板”，然後也不鋪墊，啪的一聲就劈了。】

【哈哈哈，有道理。其實藝人的話，這個性格還挺可愛的，就是希望經紀人不要是這個風格……】

……

高強當然不可能是這個風格。

他怕謝平戈做錯選擇，非常詳細地把跟團和不跟團的區別說了。

當然因為是在鏡頭前，他沒說太多的黑幕內幕，但對很多事情，說得也相當直白。

“跟團，其實就相當于你選擇了偶像這條路，除了之前我跟你說過的偶像的自我修養，還有成為了偶像的話，你要做好私生活将不完全是自己的私生活的準備。如果跟團，未來這幾年你可能的行程就是……”

說完這段，高強喝了口水，等謝平戈思索一番，點頭表示明白之後，繼續下一段：“不跟團，相當于你就不做偶像了。你只需要跟幾次特殊的舞臺，之後可以去拍綜藝、可以去演影視劇，除了禁止在節目團運行期間另外組團，個人上舞臺表演也是被允許的。所以如果你不跟團，不做偶像，你的私生活還有屬于你的可能性……”

謝平戈聽得非常認真。

他是一個在外人面前表情很少的人，更別說在鏡頭前。可是表情再少，變化再細微，也扛不住千萬級別的直播觀衆在看。

觀衆們不像他那麽專注，他們的耳朵在聽高強的話，視線卻落在謝平戈的臉上沒有離開。

【高強說完這兩段之後……謝平戈的情緒不太一樣了，對吧？】

【是吧？感覺高強有幾段話突然戳中他了？有人記得是哪段嗎？】

【我覺得是“私生活會不完全是自己的私生活”那段？】

【不對吧！我覺得是“偶像要常年和隊友在一起，很少有自己的時間”那裏。】

【不不不，應該是“成為偶像，某種意義上你是屬于粉絲的”這句。】

【哈哈哈，娛樂圈終于從“對着視頻解讀微表情”進化到了“為了微表情的不同解讀大打出手”的階段嗎？】

【笑死。不過不管是哪段開始表情轉變，他現在的表情和剛開始的時候不太一樣是事實。我覺得他不會選擇跟團當偶像了。】

【我也覺得。】

……

确實如觀衆看到的那樣，高強的話讓謝平戈的情緒産生了很大的變化。

他承認一開始的時候他對這個舞臺并沒有什麽感情，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随着其他人的夢想在周圍萦繞徘徊，随着自己沒有體會過的那些情感出現，他确确實實想過要在這個舞臺上走下去。

可是……他本來知道的、以為自己可以接受的、高強曾經和他說的，似乎并不是全部。

他想起路小風問他有沒有喜歡的人的時候，他想起賀默跟他可能連朋友也不能表現得關系好的時候，他想起高強剛才告訴他偶像某種意義上不屬于自己而是屬于粉絲的時候，他突然發現，這一切……好像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樣。

“我會認真想好的。”高強說完之後，謝平戈沉默了半晌，最終只給了這句。

高強能察覺到他的情緒不算特別好，腿有點軟，求助地看了眼身邊的人。

那位大律師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再說什麽，而後對謝平戈點了點頭，在對方離開房間後，也跟着離開了房間，結束了這場直播。

高強一直憋着沒說話，等到出了房間，确認四下無人，他才湊上前，有些緊張地問道：“你為什麽不說話？如果平戈選擇後發現事實和自己想象得不一樣……”

“那也是他的選擇。”大律師打斷了高強。

他看着已經看不到對方身影的謝平戈離開的方向，異常冷靜地說道：“謝董說尊重他的選擇，那就尊重他的選擇。不然你以為為什麽讓我來？”

大律師說完，看高強一臉“不是因為要談合約嗎”的表情，沉默一秒，直接忽略了他。

謝明睿會讓他來而不是親自來，是因為自己可以客觀冷血像個機器，而謝明睿不行，他會想把人留在身邊，會忍不住替謝平戈做出選擇。

這段對話之後，兩人沒有再說什麽，而是直接去見了盛世負責商讨相關合約的人。對方見到這位大律師不怎麽意外，倒是大律師，看到在自己之後進來的熟人，有些意外地揚了下眉。

這位熟人比他還要驚訝，而後兩人不約而同地在腦海中冒出同一個念頭——這一屆的選手，還真是卧虎藏龍……

大律師的熟人自然也是個大律師，觀衆裏自然也有人認得。他們看完路小風那邊的直播，也在讨論路小風到底是何方神聖。

不過再怎麽讨論，路小風的熱度也比不上謝平戈的，尤其謝平戈在鏡頭前顯得有些明顯的表情變化，更是為人所津津樂道。

衆人就這麽在從這個社交平臺讨論到那個社交平臺，最後，還是官方論壇有人發了個石破天驚的貼子——《你們想得也太複雜了，謝平戈之所以會有這個表情變化，單純是因為他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想談戀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