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那一戰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借用了古龍先生的 “強敵已逝” 中的內容,我是非常喜歡古龍先生的小說的,尤其是陸小鳳傳奇,我十分喜歡城主,對于決戰的這一場景更是喜愛,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這一幕,我的文将從這一幕為起始,另外,本人第一次寫文,如有不足,尚請原諒,作者接受點評,但請溫柔,畢竟第一次寫文,還是不要打擊太大的好。

圓月之下,太和殿上,兩個白衣劍客執劍相立,四周寂靜無聲。忽然間,一聲龍吟,劍氣沖霄。

葉孤城劍已出鞘。

劍在月光下看來,仿佛也是蒼白的。

蒼白的月,蒼白的劍,蒼白的臉。

葉孤城凝視着劍鋒,道:“請”。

他沒有去看西門吹雪,連一眼都沒有看,既沒有去看西門吹雪手裏的劍,也沒有去看西門吹雪的眼睛。

這是劍法上的大忌。

高手相争,正如大軍決戰,要知已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所以對方每一個輕微的動作,也都應該觀察得仔仔細細,連一點都不能錯過。

因為每一點都可能是決定這一戰勝負的因素。

葉孤城身經百戰,號稱無敵,怎麽會不明白這道理。

這種錯誤,本來是他絕不會犯的。

西門吹雪目光銳利如劍鋒,不但看到了他的手,他的臉,仿佛還看到了他的心。

葉孤城又說了一遍道:“請。”

西門吹雪忽然道:“現在不能。”

葉孤城道:“不能?”

西門吹雪道:“不能出手”葉孤城道:“為什麽?”

西門吹雪道:“因為你的心還沒有靜。”

葉孤城默然無語。

西門吹雪道:“一個人心若是亂的,劍法必亂,—個人劍法若是亂的,必死無疑。”

葉孤城冷笑道:“難道你認為我不戰就已敗了?”

西門吹雪道:“現在你若是敗了,非戰之罪。”

葉孤城道:“所以你現在不願出手?”

西門吹雪沒有否認。

葉孤城道:“因為你不願乘人之危?”

西門吹雪也承認。

葉孤城道:“可是這一戰已勢在必行。”

西門吹雪道:“我可以等。”

葉孤城道:“等到我的心靜?”

西門吹雪點點頭道:“我相信我用不了等多久的。”

葉孤城霍然指起頭r盯着他,眼睛裏仿佛露出一抹感激之色,卻又很快被他手裏的劍光照散了。

對你的敵手感激,也是種致命的錯誤。

葉孤城道:“我也不會讓你等多久的,在你等的時候,我能不能找一個人談談話?”

西門吹雪道:“說話可以讓你心靜?”

葉孤城道:“只有跟一個人談話,才可以使我心靜”西門吹雪道:“這個人是誰?”

這句話他本不必問的,葉孤城說的當然是陸小鳳,因為他心裏的疑問,只有陸小鳳—個人能答複。

陸小鳳坐了下來,在紫禁之颠,滑不留足的琉璃瓦上坐了下來。

明月就挂在他身後,挂在他頭上,看來就像是神佛腦後的那圈光輪。

葉孤城凝視着他,已凝視了很久,忽然道:“你不是神。''

陸小鳳道:“我不是。”

葉孤城道:“所以我想不通,你怎麽會知道那麽多秘密?”

陸小鳳笑了一笑,道:“你真的認為這世上有能夠永遠瞞佳人的秘密?”

葉孤城道:“也許沒有,可是我們這計劃……”

陸小鳳道:“你們這計劃,的确很妙,也很周密,只可惜無論多周密的計劃,都難免有漏洞。”

葉孤城道:“我們的漏洞在哪裏?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陸小鳳沉吟道:“我也不知道自已是怎麽看出來的,我只中過覺得,有幾個人本來不該死的,卻不明不白的死了。”

葉孤城道:“你說的是張清風、公孫大娘、歐陽情?”

陸小鳳道:“還有龜孫子大老爺。”

葉孤城道:“你一直想不通為什麽會有人要對他下毒手令?,’陸小鳳道:“現在我已想通”葉孤城道:“你說。”

陸小鳳道:“這計劃久已在秘密進行中,王總管和南王府的人一直都保持連絡,他們見面的地方,就是歐陽情的妓院。”

葉孤城道:“因為他們認為,絕不會有人想到太監和喇嘛居然也逛妓院。”

陸小鳳道:“但你不放心,因為你知道龜孫大老爺和歐陽情都不是平常人,你總懷疑他們已發現了這秘密,所以你—定要殺了他們滅口。”

葉孤城道:“其實我本不必殺他們的。”

陸小鳳道:“的确不必。”

葉孤城道:“可是這件事關系實在太大,我不得不冒一點險。”

陸小鳳道:“也正因如此,所以我才發現,在你們這次決戰的幕後一定還隐藏着個極大的秘密,絕不僅是因為李燕北和老杜的豪賭。”

葉孤城嘆了口氣,道:“他總該知道張英風是非死不可的。”

陸小鳳道:“因為張英風急着要找西門吹雪,找到了那個太監窩,卻在無意間發現了你也在那裏,他當然非死不可。”

葉孤城道:“你想必也已知道,他捏的那第三個蠟像就是我。”

陸小鳳道:“就因為這個蠟像,所以泥人張才會死。”

葉孤城道:“我殺公孫大娘,就是為了要嫁禍給她。”

陸小鳳道:“你還希望我懷疑老實和尚。”

葉孤城冷笑道:“難道你真以為他很老實?”

陸小鳳忽然又笑了一笑,道:“我雖然常常看錯人,做錯事,走錯路,但有時卻偏偏會歪打正着。”

葉孤城道:“歪打正着?”

陸小鳳道:“我若不懷疑老實和尚,就不會去追問歐陽情,也就不會發生王總管和南王府的喇嘛那天也到那裏去的。”

時孤城道:“你問出了這件事後,才開始懷疑到我?”

陸小鳳嘆息着道:“其實我一直都沒有懷疑到你,雖然我總覺得你絕不可能被人暗算,更不可能傷在唐家的毒器下,但我卻還是沒有懷疑到你,因為……”

他凝視着葉孤城,慢慢的接着道:“因為我總覺得你是我的朋友。”

葉孤城扭轉頭,他是不是已無顏再面對陸小鳳?陸小鳳道:“你們利用李燕北和杜桐軒的豪賭煙幕,再利用這一次決戰作引子,你先安排好一個人在杜桐軒那裏,作你的替身,你出現時,滿身鮮花,并不是怕人嗅到你傷口的惡臭,而是怕人發覺你身上并沒有惡臭。”

陸小鳳又嘆了口氣,接着道:“這些計劃實在都很妙,妙極了。

葉孤城沒有回頭。

陸小鳳道:“最妙的還是那些緞帶。”

葉孤城道:“哦?”

陸小鳳道:“魏予雲以緞帶來的限制江湖豪俠人宮,你卻要蔔總管在內庫中又偷出一匹變色綢,裝成緞帶,交給白雲觀主,由他再轉送出來,來的人一多了,魏子雲就只有将人力全都調來太和殿防守,你們才可以從容在內宮進行你們的陰謀。”

葉孤城仰面向天默默無語。

陸小鳳道:“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雖然算準了西門吹雪絕不會向一個負了傷的人出手,卻忘了還有一心想報兄仇的唐天縱。”

葉孤城道:“唐天縱?陸小鳳道:“若不是唐天縱出手暗算了你的替身,我可能還是不會懷疑到你。

葉孤城道:“哦?”

陸小鳳道:“我發現了你的秘密,我立刻想到南王府,又想到王總管,直到那時,我才明白你們的陰謀,是件多麽可怕的陰謀。”

陸小鳳道:“你在笑?”

葉孤城道:“我不該笑?”

陸小鳳看着他,終于點了點頭,道:“只要還能笑,一個人的确應該多笑笑。”

只不過笑也有很多種,有的笑歡愉,有的笑勉強,有的笑餡媚,有的笑酸苦。

葉孤城的笑是哪一種?不管他的笑是哪一種,只要他還能在此時此刻笑得出,他就是個非平常人所能及的英雄。

他忽然拍了拍陸小鳳的肩,道:“我去了。”

陸小鳳道:“你沒有別的話說?”

葉孤城想了想,道:“還有一句。”

陸小鳳道:“你說。”

葉孤城扭轉頭道:“不管怎麽樣你總是我的朋友”大步走出去,走向西門吹雪,忽然覺得秋風已寒如殘冬……

這時候,月已淡,淡如星光。

星光淡如夢,情人的夢。

情人,永遠是最可愛的。有時候,有人雖然比情人還可愛,這種事畢竟很少。

仇恨并不是種絕對的感情,仇恨的意識中,有時還包括了了解與尊敬。

只可惜可愛的仇人不多,值得尊敬的仇人更少。

怨,就不同了。

仇恨是先天的,怨恨卻是後天的,仇恨是被動的,怨恨卻是主動的。

你能不能說西門吹雪恨葉孤城?你能不能說葉孤城恨西門吹雪?他們之間沒有怨恨,他們之間只有仇恨,只不過是—種與生俱來,不能不有的,既奇妙又愚笨的,既愚笨又奇妙的仇恨。

也許,葉孤城恨的只是既然生了葉孤城,為什麽還要生西門吹雪。

也許,西門吹雪所恨的也是一樣。

恨與愛之間的距離,為什麽總是那麽令人難以衡量。

現在,已經到了決戰的時候。

真正到了決戰的時候,天上地下,已經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這場決戰。

這一刻,也許短暫,可是有許多人為了等待這一刻,已經付出了他們所有的一切。

想起廠那些人,葉孤城忽然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心酸。

這一戰是不是值得?那些人等得是不是值得?沒有人能回答,沒有人能解釋,沒有人能判斷。

甚至連陸小鳳都不能。

可是他也同樣感覺到那種逼人的煞氣和劍氣,他所感受的壓力,也許比任何人都大得多。

因為西門吹雪是他的朋友,陸小鳳也是。

假如你曾經認為—個人是你的朋友,那麽這個人永遠都是。

所以,陸小鳳一直都盯着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劍,留意着他們每一個輕微的動作,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甚至每一根肌肉的跳動。

他在擔心西門吹雪西門吹雪的劍,本來是神的,劍的神。可是現在,他已不再是神,是人。

因為他已經有了人類的愛,人類的感情。

人總是軟弱的,總是有弱點的,也正因如此,所以人才是人。

陸小鳳是不是已抓住了西門吹雪的弱點?陸小鳳很擔心,他知道,無論多少弱點,都是足以致命的。

他知道,就算葉孤城能放過西門吹雪,西門吹雪也不能放過自己。

勝就是生,敗就是死,對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這種說來,這其間絕無選擇的餘地。

最怪的是,他也是同樣擔心葉孤城。

他從未發覺葉孤城有過人類的愛和感情。

葉孤城的生命就是劍,劍就是葉孤城生命。只不過生命本身就是場戰争,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戰争。

無論是哪種戰争,通常都只有一種目的勝。

勝的意思,就是光榮,就是榮譽。

可是現在對葉孤城說來,勝已失去意義,因為他敗固然是死,勝也是死。

困為他無論是勝是敗,都是無法挽回失去的榮譽,何況無論誰都知道,今夜他已無法活着離開紫禁城。

所以他們兩個人雖然都有必勝的條件,也都有必敗的原因。

這一戰究竟是誰勝?誰負?這時候,星光月色更淡了,天地間所有的光輝,都已集中在兩柄劍上。

兩柄不朽的劍。

劍已刺出。”

刺出的劍,劍勢并不快,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有很遠。

他們的劍鋒并未接觸,就已開始不停的變動,人的移動很慢,劍鋒的變動卻很快,因為他們招末使出,就已随心而受,別的人看來,這一戰既不激烈,也不精采,魏子雲、丁敖、段羨、屠萬,卻都已流出了冷汗。

這四個人都是當代一流的劍客,他打I看得出這種劍術的變化,竟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正是武功中至高無上的境界。

葉孤城的對手若不是西門吹雪,他掌中劍每—個變化擊出,都是必殺必勝之劍。

他們的劍與人合一,這已是心劍。

陸小鳳手上忽然也沁出了汗,他忽然發現西門吹雪劍勢的變化,看來雖靈活,其實卻呆滞,至少比不上葉孤城的劍那麽空靈流動。

葉孤城的劍,就像是白雲外的一陣風。

西門吹雪的劍上,卻像是系住了一條看不見的線他的妻子,他的家、他的感情,就是這條看不見的線。

陸小鳳也已看出來了,就在下面的二十個變化間,葉孤城的劍必将刺入西門吹雪的咽喉。

二十個變化一瞬即過。

陸小鳳指尖已冰冷。

現在,無論誰也無法改變西門吹雪的命運,陸小鳳不能,西門吹雪自己也不能。

兩個人的距離已近在咫尺。

兩柄劍都已全力刺出。

這已是最後的一劍,已是決定勝負的一劍。

直到現在,西門吹雪才發現自己的劍慢了一步,他的劍刺入葉孤城胸膛,葉孤城的劍已必将刺穿他的咽喉。

這命運,他已不能不接受。

可是就在這時候,他忽又發現葉孤城的劍勢有了偏差,也許只不過是一兩寸間的偏差,卻已是生與死之間的距離。

這錯誤怎麽會發生的?是不是因為葉孤城自己知道自己的生與死之間,已沒有距離?劍鋒是冰冷的。

冰冷的劍鋒,已刺入葉孤城的胸膛,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劍尖觸及他的心。

然後,他就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刺痛,就仿佛他看見他初戀的情人死在病榻上時那種刺痛一樣。

那不僅是痛苦,還有恐懼,絕望的恐懼。

因為他知道,他生命中所有歡樂和美好的事,都已将在這一瞬間結束。

現在他的生命也已将結束,結束在西門吹雪劍下。

可是,他對西門吹雪并沒有怨恨,只有一種任何人永遠無法了解的感激。

在這最後—瞬間,西門吹雪的劍也慢了,也準備收回這一着致命的殺手。

葉孤城看得出。

他看得出西門吹雪并不想殺他,卻還是殺了他,因為西門吹雪知道,他寧願死在這柄劍下。

既然要死,為什麽不死在西門吹雪外下?能死在西門吹雪的劍下,至少總比別的死法榮耀得多。

西門吹雪了解他這種感覺,所以就成全了他。

所以他感激。

這種了解和同情,唯有在絕世的英雄和英雄之間,才會産生。

在這一瞬間,兩個人的目光接觸,葉孤城從心底深處長長吐出口氣。

“謝謝你。”

這二個字他雖然沒有說出口,卻已從他目光中流露出來。

他知道西門吹雪也一定會了解的。

他倒了下去。

一間古色古香的屋子,床榻上的男子猛然睜開雙眼,随後不久,屋內傳出低沉的笑聲,那笑中帶着太多情感,有苦澀,有悵然,還有幾分茫然,以及其他說不出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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