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欠收拾

葉奶奶瘦小的身子一震，終于回過神。擡頭看了看孫子，又扭頭看了看兒子，最後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也沒聽葉晨的話回屋，反倒是顫顫巍巍的挪着有些發麻的老腿，走到旁邊的黑白遺照面前，給老伴兒燒了一炷香，拜了拜，嘴唇無聲的翕動了片刻，睜開眼回頭看着葉志濤，态度強硬又堅定：“志濤，你走吧，這個房子老婆子我早就決定是要留給晨子了，不管你說什麽我也不會給你的。你有妻有子的，工作也不錯，這麽些年當我跟晨子不存在，你以後也還這樣就成，我的東西等我死了，以後全都是晨子的，你也別惦記了。”

其實葉奶奶有個什麽值錢的啊？一個沒有，年輕時候的陪嫁，連最後一個銀镯子都在當年養兒子上大學的時候給賣了。

唯一剩下的就是這麽一套破舊的小套房了，還是個離城中心繁華地帶有些個距離的城西，這片兒基本就是些窮人以及外來務工者的聚集地。

要是以前葉志濤也瞧不上，他雖說沒什麽本事，好歹也是大學生文化。當年的大學生可是真的金貴得很，混到現在，好歹也是個年薪幾十萬的部門經理。

不過那是以前，現在不一樣啊。

今年年初的時候新市長一上來，就開始申請城市改造，七月份的時候就已經批下來了，九月有個內部招标。

不過葉志濤沒有內部關系，也是如今款項都撥下來了才知道城西這邊要拆遷了！

拆遷啊，還是一大片的拆，那鐵定是要一夜造就不知多少個百萬富翁出來啊！

雖說算起來也就他兩年的工資，但這可是實打實的上百萬啊！他那工資看起來高，可抵不住開銷也大啊。

一兒一女的，學費生活費暫且不說，葉志濤可不是肯虧待自己的人，一年單單花在自己身上的錢就不知凡幾。如今天上哐當砸下來一大捆錢，叫他葉志濤如何不興奮？

此時聽葉奶奶一說，頓時不幹了，這不是逼着他只能站一邊兒看着不能撿這堆錢麽？！

葉志濤唰的站起身，凳子砰的倒地，擡手火大的一指葉奶奶：“你個老太婆，究竟我是不是你兒子啊？你的東西不留給兒子偏偏要全部留給這個小雜種，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啊！有病勞資就做做好事，把你送療養院去好好養着！”

十幾年了，這老娘們從來沒贊同過他的做法，葉志濤本來就是個極度自私的人，早就不爽老娘許多年了。如今要是老娘真敢這麽着，他也只能先下手為強把她弄個精神有問題的鑒定給直接送走。

當然，看在是他親娘的份兒上，葉志濤也沒想把她送去精神病院關着。

這麽一想，葉志濤都覺得自己簡直太有良心了。

葉奶奶被氣的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複又睜開眼抖着嘴唇看着眼前這個男人，覺得自己當年養孩子實在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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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也明白，晨子同樣是她養大了，成不成才，全看個人性情。

耗了這麽多年，葉奶奶哪怕心裏難受，也不得不看清事實。自己這個兒子是真狠心，還是個唯利是圖的人。要是她死之前不完全撇清态度，恐怕晨子這個孝順的好孩子得被這個男人依仗着她的名義壓榨一輩子！

人一老，就愛想以後的事，葉奶奶自從半年前摔斷了一次腿，身體并不如從前那麽硬朗，這心裏就開始擔心起孫子的未來了。

看見葉志濤之前，她還抱着一絲期盼，想着自己死前好好勸勸兒子，說不得以後晨子有什麽急事可以叫他幫襯一把。

今兒葉志濤來得太對了，葉奶奶心裏都有那麽點兒感激這個兒子，若不然，總是下定不了決心，豈不是要害了孫子一輩子？

葉奶奶心裏的想法轉來轉去，第一次質問葉志濤：“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兒子！人說養兒防老養兒防老，我養了你這麽個兒子，真是老了人影兒都瞧不見一個！”葉奶奶心力交瘁，一時沒聽懂葉志濤後邊兒一句的威脅，不然說不得會立馬氣得昏厥了過去。

一邊的葉晨卻聽得清清楚楚，拿着手機的手一把狠狠捏着手機，眼神晦暗盯着葉志濤，眸光狠戾，心頭思緒百轉千回。

葉志濤被葉奶奶的話刺得更加火大，虛胖的臉上滿是猙獰，粗壯的胳膊一掄，一副要打人的模樣。

他這種人自然不會被問得心虛，在他看來，自己的做法再理所當然不過了。

掄起的拳頭還沒揮出去，葉志濤就感覺手腕被人一把抓住，這力道實在不算小，把他扼制得一時動彈不得。狠狠的扭頭一看，嘿，是之前一直被他忽略的小雜種！

葉晨蹙眉，冷着臉将葉志濤手臂往後一甩，推了一把對方，将人推得後退了幾步，離葉奶奶稍微多了點距離，随後往葉奶奶身前一站，沉默不語。

只是在葉奶奶看不見的地方，眼神陰狠的落在葉志濤身上，看得葉志濤心尖一抖，感覺一股涼氣沖腳底竄了上來。

肥肉橫生的臉上肌肉失控的抖了抖，葉志濤覺得有點兒渾身有點兒虛，之前還騰燒的怒火滋啦一聲就滅了，唯餘那麽點兒莫名其妙的心有餘悸。

葉晨此時心裏是在認真嚴肅的思考等會兒讓葉志濤永遠留在回家的路上這個可能性。

他們這個破舊的小區正好在城西這片巷道縱橫的老城區深處，加上最近已經有一片拆遷戶搬走了，想要在路上尋個沒有監控器沒有人煙的地兒處理了葉志濤并不難。

而處理了葉志濤自己還能無人察覺的回來繼續過日子，葉晨心裏迅速的思索着又不斷重新推算計劃可行性，最後不斷完善計劃，已然是有了開始到實施再到善後的初步計劃。

被這麽死氣沉沉帶着殺意的葉晨看着，葉志濤不冒寒氣兒就奇了怪了。

葉奶奶站在後面沒看見，只是眼圈紅紅的想要拍葉晨肩膀，最後卻發現身高的問題，只能拍到葉晨的背。

葉奶奶仰着頭瞧着站在自己前面這個身體還單薄卻已經有了點兒男人模樣的孫子，突然就發現當年那個小豆丁居然這麽快就長大了，已經能保護自己，甚至現在還在保護她了。葉奶奶突然就放心了不少，也沒有以前那麽焦慮了。

以前她總想給孫子找個依靠，如今才發現，原來孫子根本就不需要靠別人保護了，他已經長大了，而且還這麽優秀！

“晨子，以後奶奶不在了，你也別被你爸這個混賬給拿捏住了，你就當沒這個爸，我也當沒他這個兒子！”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免得以後晨子會顧忌到她，被人給撰在了手心裏随意揉捏。

葉晨聞言眼神一動，沒有回頭，悶悶的嗯了一聲，又勸葉奶奶回房休息。

現在兩邊明顯談不攏，葉奶奶也沒心思繼續跟這麽個混賬談，于是點點頭回了房間，看也沒再看葉志濤一眼。

葉志濤回過神，想把人堵住，現在讓他一個人面對葉晨，他莫名的感覺心裏有點兒慌。就在剛才，葉志濤突然發現當初一腳就能被他踢個驢打滾的小狗居然已經長大了，且似乎還有着狼一般的眼神：“媽，你回房幹嘛？兒子好不容易過來一趟......”

“呵，你也知道自己好不容易過來一趟？”葉晨在今晚見面第一次與葉志濤正面對話，明明線條柔和五官清俊的臉因為冷冽的眼神嘲諷的表情而顯得格外冷酷。

葉志濤肥肉一抖，也不知是被氣的還是吓的，想要瞪眼卻又閃躲，最後有些虛張聲勢的拔高了聲量：“勞資說話有你個兔崽子插嘴的份兒麽？你個小雜種......”

“是啊，小雜種，賤人跟人渣生出來的，不是小雜種是什麽？”這句話是葉晨靠攏過去輕聲在葉志濤眼前說的，說話的時候一雙茶褐色眼眸顯得格外冷厲，渾身寒氣迫人。

說完葉晨拽着葉志濤往門口一推，一邊沖着屋裏大聲說了句“我先送他一程”，一手摸了個東西操褲兜裏，一手拽着人手臂就帶出了家門。

門外時不時有煙花沖上雲霄爆炸盛開的聲音跟花火，空氣裏都是一股子濃濃的火藥味兒，連路燈也被罩上了镂空雕花的大紅燈罩，下面墜着同樣大紅的中國結，顯得年味兒十足。

葉志濤過來的時候開的車，不過車同樣停在了小巷口子上。被拽着往前一推，葉志濤有些狼狽的穩住身形。一邊想着這小子居然力氣這麽大，要是自己現在動手揍這雜種，會不會打不過啊？

不過一看周圍，到處都是鄰居，這小子肯定不幹還手，這麽一想葉志濤又穩住了心神，之前被葉晨靠過來說的那話激發的火氣後知後覺的上來了。

“你個雜種敢罵你爸？欠收拾是吧？”葉志濤瞪眼豎眉，胳膊一揚，做出要揍人的姿态。

葉晨輕飄飄眼神輕慢的斜了一眼對方，臉上還帶着點不耐煩的一推，把葉志濤推搡着往前面走，直到出了小區，葉晨手一拐，把人往另一邊昏暗的狹窄巷道推了一把。

葉志濤突然被推進黑漆漆的小巷，眼睛還沒适應，被腳下的爛磚瓦絆了一跤，肥臉直接磕在了青色的磚牆上，也不知鼻子出血沒有，疼得緊，登時怒了，轉身怒吼還沒噴出來，迎面就是一拳頭搗在了柔軟的腹部，緊接着頭皮一緊，被人直接抓着頭發把頭扯了起來。

按理說像葉志濤這麽的人，肚子都跟六月孕婦差不多了，簡直就是天然的腹部防禦體系的提高。

然而也不知怎的，這一拳頭實在是痛得很，葉志濤捂着肚子懷疑裏面是不是腸子都給打斷了，整個人躬腰曲膝的偏偏又因為頭發被人拽着不得不仰着腦門兒，模樣實在可笑，半點看不出之前那嚣張的氣勢。

到現在葉志濤都不相信自己居然突然就被這個抛棄了十幾年的兒子給不聲不響的就收拾了！

葉志濤從小順風順水的，連跟人打架都幾乎沒有，加上現如今這幅被透支過度的身體，實在是比弱雞強不了多少。

要說比戰五渣弱雞強在哪兒？也就強在葉志濤能用渾身肥肉去砸死對手了。

可惜現在在先發制人的葉晨面前卻毫無發揮的餘地，葉晨早就不耐煩跟這人糾纏了。常年打架鬥毆甚至多次生死一線，葉晨其實已經沒多少法律意識了，現在正琢磨着要是面前這人立馬保證走人，那自己就放過他。

要是這人放狠話，那就按計劃收拾了，不說要了他的老命，至少得弄個意外把人整成生活不能自理，以後也不會來打擾他跟奶奶兩人了。

雖說之前計劃的把這人的命留下，不過這幾步路，葉晨想着還是有些虧了，為了這個人把自己栽進去，太不值了，畢竟葉晨再謙虛，還是覺得自己不葉志濤優秀幾十倍。

葉志濤何曾見過像葉晨這種明明在揍人居然也滿臉淡定的人啊，頓時給吓住了，嘴上卻嘴硬，一方面也是想試探：“你敢打我？你就不怕被人知道了你小子敢打親爹？”

自然，葉志濤只得了葉晨一個嘲諷的“呵呵”，頓時萎了。有心放狠話，不過一對上葉晨昏暗中跟狼一樣冷漠的眼神，葉志濤後知後覺的琢磨出了點兒門道，心裏想着別把人逼狠了，到時候吃虧的還是自己，一邊琢磨着等明兒白天人多的時候再過來收拾這小子。

他知道葉晨這人在外面名聲不錯，因為之前遇上老區這邊的熟人，那些人都會刺自己幾句，說這麽優秀的孩子居然被他給扔了，忒不識貨。

要是今晚之前，葉志濤或許也認為葉晨這小子品質不錯，但這一拳頭完全颠覆了葉志濤心中對葉晨的定義。

作者有話要說： 下雨咯，天啦嚕，突然就冷下來了，樓下的小診所都快被人擠爆了，好多小孩子打點滴，看起來好可憐啊，特別是有的孩子居然是在頭上紮針輸液，嘶~看得俺腳底板兒蹿冷氣兒。

大家也要注意別感冒咯，有孩子的更要注意了，不然小孩兒太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