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2)

工作好幾年了，一直都作風正派，是個很純潔的女老師，莫非您弄錯了？”潘校長一邊替依依分辨，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李母的臉色。

“我怎麽會弄錯？我是婦聯的，管的就是這檔子事情！你還敢來懷疑我？”李母很生氣地看着他。

“不敢，不敢！可是就算是作風問題，現在也構不成開除呀，再說我也沒這權力啊，也得教育局、教委……”潘校長莫名其妙，不知道依依到底得罪了市長夫人哪裏？

“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五一節之後，我不想看到你們學校還有柳依依這個人！你要是做不到，我看你這校長也就別當了，随便喊個審計局、物價局的來查查，我就不相信你還能當得下去!我們家致宇在這裏讀幾年書，哪年沒有交補課費啊？那些錢你們學校絕對是沒有上交的吧？小金庫問題可不是好玩的！經濟問題，大問題啊！”李母威脅的眼睛瞟着潘校長，一邊又語重心長的說：“老潘啊，你這個校長轉正才一年多，不到兩年，就不想做了啊？”

潘校長目瞪口呆的望着李母，內心交戰良久，最後無奈的說：“好吧，劉主任，我盡量試試看能不能……”

“沒有盡量不盡量，反正五一節以後柳依依就不要來學校上班了，你可要給我記仔細了！”李母盛氣淩人發布了最後通牒，然後昂着頭雄赳赳的走了出去，奔向了她的第二戰場。

潘校長莫名其妙望着李母的背影，頹然坐到了紅木椅子上，扶着頭想了很久，最後他還是拿起手機撥通了柳依依的號碼。

依依很驚奇，為什麽校長會在晨讀的時候喊她去辦公室呢？是要派到外面去上公開課還是讨論高三的英語複習問題呢？她根本沒有想到她人生的逆轉就要開始了。

潘校長的表情很是奇怪，看着依依，很久都是一副欲說還休的樣子，弄得依依一頭霧水；“潘校長，到底怎麽了？”

“依依，你……什麽地方得罪了李市長夫人嗎？”

“沒有啊，怎麽啦？”依依也覺得很奇怪。

“今天早上她跑過來威脅我，一定要把你趕出我們學校，否則叫我當不成校長，我都不知道她究竟為什麽這麽痛恨你？”潘校長一臉琢磨的神色，“她還說你有……作風問題，莫非是李市長……？”

“潘校長，你難道不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嗎？”依依的臉變得通紅，眼淚幾乎就要流了下來。

“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作風正派，可是……我也很為難啊！唉……”潘校長長長的嘆了口氣，“怎麽辦呢？如果你……”

突然間，依依心知肚明是怎麽回事了，李市長的夫人，致宇的母親，她這樣做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讓自己離致宇遠遠的，可是她确實是無辜的呀！堅持不走嗎？留下來的幾率有多大？離開這個讓她煩惱的城市？也許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天下之大，豈無她容身之地？看着潘校長那一臉的為難表情，她下定決心，毫不猶豫地說：“我知道劉主任的性格，哪怕是您不當校長了頂着不讓我走，她照樣會施加壓力讓新校長趕我走的。潘校長，我不難為您，我走。”

“是嗎？”潘校長擡起臉來，一臉的驚喜：“依依，你真是個為人着想的好女孩呀！……唔，這樣吧，我已經考慮了很久，依依，用停薪留職的辦法吧，你的財政工資照發給你，學校一樣給你買保險，但是學校的結構工資、福利、年終獎金這些你就不能享受了，每年的年終總結我都會叫你們教研組的人給你寫好，照樣計算工齡，你覺得還滿意嗎？”

“潘校長，你對我真好！”至少每個月還有一千多塊錢生活費，不是聊勝于無嗎？“那我教完這屆高三就自動辭職，絕不讓您為難！”

“不是——她叫你五一以後就不要來學校了。”潘校長以憐惜的眼光看着依依。

“什麽?高考只有一個月了呀，突然換一個人接手工作，同學們會習慣嗎？潘校長，你就算不為我着想，難道也不為同學們的前途，不為學校的升學率着想嗎？”依依一臉着急的望着他，“校長，請你讓我教完這一屆學生再走吧！”

潘校長同情的望着依依：“我也不想這樣啊！可是……”他的聲音變得很小，“我實在沒有辦法……”

依依絕望的把臉擡起來：“潘校長，那好，我就請病假告辭吧——但是請您相信我，我絕不是她說的那種女人！”

“我知道，小柳，你是個盡職盡責的好老師，也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女孩，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得罪了劉主任，但是我相信你是無辜的！”

“謝謝您，潘校長，我現在回辦公室去收拾一下我的東西，過會兒就寫請假條過來。”

“好的，你去吧！”潘校長揮揮手叫依依離開辦公室，但是心裏又充滿了不舍，看着楚楚可憐站在面前的柳依依，他就回想到了幾年前。

那時還是分管教學工作的潘副校長，受教育局的指示去了師大招聘英語老師。剛和師大的老師說明來意，大家就一致推薦了柳依依，都異口同聲的說這個女孩子學習刻苦，知識面廣，能力強，工作認真負責，以後肯定會是一個優秀的老師的。他聽到這些溢美之詞還有點不以為然，總覺得老師們在誇大其詞，于是提出要先見個面，當場考察一下這個優秀畢業生，畢竟他們學校也是省重點中學，沒理由聽到幾句推薦的話就調入一個人。雖然已經看過照片，但是在見面的時候，他仍然吃驚于柳依依的清純高雅，經過一番交談，他覺得這個女孩真是不錯，品學兼優，所以立刻拍板接收了柳依依。

剛到學校的柳依依豔驚四座，學校的單身男老師們都有我為卿狂的傾向，可是奇怪的是，依依只是很有禮貌的與他們交往，根本沒有涉及到談情說愛這個方面，所有的追求者都失敗了，依依生活的重心完全是她的學生，每天她的生活路線就是宿舍——教學樓——食堂，簡單的三點一線。

大家都在猜測是否依依已經有心上人？可是猜了幾年也沒有發現她有什麽親密的異性朋友，而突然的，兩年之前的某一天，在開教工常會的時候，她帶來了請帖，她要結婚了！這消息如平地驚雷，把那幾個暗中較勁的年青男老師震得暈頭轉向，而其餘的人也覺得莫名其妙，去喝喜酒的時候，大家發現那個新郎居然是如此不能與依依相配，簡直就更覺得不可思議了。柳依依，在學校裏從始至終都是一個迷一樣的女孩，但是她的心地善良為人正直卻都是大家所公認的。而現在，這個單純善良、深受學生喜愛的女老師，就這樣莫名其妙被逼離開了學校，甚至他都不知道柳依依在什麽方面到底得罪了劉主任？

潘校長看着她纖弱的身影慢慢地退出他的辦公室，突然有一種想把她挽留下來的沖動，那樣美好的一個女孩，哪怕是遠遠看着她都是賞心悅目，自己怎麽能做惡勢力的幫兇，把她攆出學校呢？可是好幾次想開口，卻無法開口，他想到市長夫人的威脅，又掂量了一下自己頂住壓力的實力，最後，他只能無奈的搖搖頭，看着柳依依消失在自己視野中。

柳依依的厄運并非止于此地，李致宇的母親正在她的第二戰場進行另一番戰鬥。

刑警大隊徐副隊長的辦公室正進行着一次談話，極其隐秘而又充滿着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徐偉，我給你提個醒，你老婆有問題啊！”李母嚴肅地看着點頭哈腰給她倒茶的徐偉。

“沒有吧？我老婆為人可是大大的好！”徐偉把茶送到李母手裏，一臉的獻媚。

“她作風有問題，你不知道嗎？”李母把茶杯隔在茶幾上，眼睛緊緊的盯着徐偉。

“不會的，我老婆那個人，生來就不解風情，您可能是誤會了吧？”聽到李母提到依依有作風問題，徐偉第一反應竟是去維護依依的聲譽。

“我還會弄錯？”李母憤怒的看着他。

“您證據确鑿？莫非是您家李市長有什麽異常行為？”徐偉皮笑肉不笑的反問她。

“你放屁！”李母的臉漲得通紅，完全不顧自己平常的“高雅”形象，口吐粗言，“我們家老李是那樣的人嗎？”

“那倒也是，他哪裏敢啊？他可是模範丈夫，再說劉主任也是二十四小時跟蹤制，沒理由會和我們家依依扯上邊的。可是要不是您家的事，您操啥心啊？”徐偉疑惑的看着李母：這老女人，未免也管得了太多吧？雖然很不爽有人來告訴他，自己的老婆有作風問題，可是他就是看不慣李母那頤指氣使的模樣，特別是想到老爸還老要去她家拍馬屁，心裏就窩火得很。

“不關你的事情！但是我建議你最好和柳依依離婚，這樣的女人，是不可靠的！再說，她以後也幫不了你什麽忙的，她只會是你的累贅！”

“哎呀，劉主任，離婚可是大事啊，你又不告訴我原因，又不讓我知道我老婆究竟和誰有作風問題，我怎麽就能輕易的提離婚呢？婚姻可不是兒戲啊！”

李母橫着眼睛看着徐偉：“你和那個柳依依感情又不好，去年你不還動手打過她嗎？不是誰你們早分居了嗎？”

“啊？”雖然本性橫蠻，可是碰到了更蠻橫的人，只好甘拜下風，“劉主任，去年的事情是我不對，我早就向她請求原諒并且向她保證——哦，我知道了，你說的是致宇！你們家致宇愛上他老師了？哈哈！”徐偉突然反應過來，立刻覺得整件事情非常滑稽。

“你在瞎嚷嚷什麽！”李母有被看穿的惱怒，“你知道什麽！”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去年，就是那件事以後，致宇還帶了他的一群哥兒們來我辦公室來威脅我，要我發誓會好好照顧依依，當時他那眼神……嗬，現在的孩子真不簡單啊，讀高中就知道談戀愛了，而且對象竟然是自己的老師！”徐偉一想到去年那件事情就氣憤；“為這事他還跟蹤過我呢！”

“什麽？”李母聽了他的話，呆坐在沙發裏，好半天沒有吭聲，最後她回過神來，以不可否認的口氣對徐偉說：“徐偉，你必須和柳依依離婚！這種女人，你還要和她維持婚姻做什麽？如果你聽了我的話，我保證你以後會有好日子過，如果你不聽我的勸告呢，那麽我就要把你在刑警大隊裏做過的違法的事情抖出來，第一件事情就是你放掉你岳父的那個案子！要知道，當時紀委已經立案了，是你爸爸在我們家老李前說盡好話才放過你的！你自己好好考慮清楚吧！”說完，李母就站了起來，挺直背高傲地走出了徐偉的辦公室。

柳依依提着一大袋的資料和書回到了家，她的頭腦處于一片空白的狀态。她堅持把上午的課講授完畢，看着臺下那麽多可愛的學生，她鼻子發酸，本來以為自己能竭盡全力幫助他們直到取得高考的勝利，可是她卻沒有這個緣分，要被迫離開他們了。學生們都很聽話，勤奮努力，她還有最擔心的幾個人，他們英語成績不是很好，而且自信心不足，她還在研究怎樣解決他們的問題呢，現在……一切都不必費心了！

正在掏鑰匙開門時，很意外的，有人在屋子裏把門打開了，這讓大腦空白的她猛的吃了一驚，是徐偉，他站在門口以一種莫名其妙的眼光看着她。

“進來吧，我等你很久了。”口氣好溫和啊！

機械的把腳挪進了房子，徐偉把書接了過去，“來吃飯吧，我叫下面的飯店炒了幾個菜送上來了，咱們一邊吃一邊聊聊。”

莫非今天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了？看着徐偉，依依覺得有說不出的陌生，覺得餐桌上那些熱氣騰騰的飯菜有一種虛僞的真實。

“你要和我聊什麽？”依依在桌子邊上坐下來，開始享受結婚以後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待遇——第一次吃到沒有自己動手做的飯菜。

“今天李市長的老婆到我們單位去了。”徐偉看着依依，漫不經心的開始了他的開場白。

“嘭”的一聲，依依的飯碗掉在了飯桌上。

“怎麽？你害怕？難道她說的是真的？你和李致宇……”徐偉看到她的動作，話語裏開始出現了煩躁不安。

“你要相信我，徐偉。我和李致宇真的什麽都沒有，那只是他年紀小，對老師有一種過分的崇拜而已。”依依緩過神來向徐偉耐心的解釋。

“那你心虛什麽？碗都拿不穩了！”徐偉很不滿意地指責她。

“因為她已經去過我們學校了，我失業了……”依依有氣無力的回答，這讓徐偉很是震驚：“你失業了？”

“是的，所以我聽到她又去找了你，不知道我還要遭受什麽噩運……”依依低下頭，雙眼含着淚水，不，不能讓他看到自己的虛弱！

“噩運？對你來說當然不是噩運，她叫我和你離婚，你不一直希望這樣嗎？”徐偉滿不在乎的說。

“哦，這樣啊。”依依應了一句，開始扒飯，離婚對她來說倒真不能稱之為噩運，反正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徐偉和她分居也差不多有一年了。

“依依，我相信你的清白，你的為人我很了解，但是很對不起，我不得不和你離婚。”徐偉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其實……也許你不知道吧……其實我真的愛你！”

“什麽？”依依手裏的飯碗再次掉到了桌子上，這次受到的驚吓比上次更嚴重。

“第一次看見你，我把你當成那種只有臉蛋沒有素質的人，所以提出了無理要求，可是你的拒絕讓我看到了你美好的心靈，接觸了幾次我更是發現你善良純真，可是我自慚形穢，不敢向你表白，可是突然有一天，你居然自己向我提出要和我結婚！這是我這一輩子聽到過的最好的消息！我是認真的，可你卻并不愛我，你嫁給我的動機是為了救你的父親而已！我知道這個原因，但是我卻不顧一切娶了你，因為我真心實意想擁有你！現在我們的婚姻變成這樣，我有錯的地方，但是你從來沒有向我打開過你的心，我走不進去，很沒有味道，所以又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了。依依，你是美好的，可是你也是自私的，你知道嗎？”

真不錯，以前那個粗俗的徐偉今天居然文藝腔十足的說了一大段話，他真是認真的嗎？他愛自己？天哪，這是怎樣一個混亂的世界！依依有點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那個絮絮叨叨的人：那就是自己的丈夫嗎？握着自己的手，在即将離婚的前夕宣告他的愛情？呵，瘋掉了，這個世界都瘋狂了!

“對不起，我……”依依還沒有開始說話就被打斷了。

“不要說對不起，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一樣。我渴望你的愛，但是你不給我，我只好到外面去尋找滿足自己虛榮心的東西，而且就算你給了我你的愛，我可能也克制不了自己，無法和以前的我說再見，所以，依依，不要說對不起——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我沒辦法抵制李致宇他媽，沒辦法對抗李市長，為了我的前途，我要和你離婚。”

“是嗎？你既然決定了，我沒意見，我明天就搬出去。”依依已經沒有呼吸的餘地：失業、離婚，不，離婚并不可怕，問題是她失去了寄居的地方，回家嗎？父母親那邊怎麽說，怎麽才能讓他們平靜的接受一切？

“不，你不要搬出去，房子留給你。”

“為什麽？我不要，買這房子、裝修，我都沒有出一分錢，它不屬于我。”

“依依，不要傻，不要清高，現實生活裏有很多東西不是你所想象的那麽簡單。你自己要去買一套房子，談何容易？我家裏雖然不闊綽，但買房子還是沒問題的。我是有過失的一方，又主動提出離婚，所以應該財産分配要有利于你啊！再說，在辦房産證的時候我就填的是你的名字，這房子，從法律的角度來說，我本來也沒份兒的！”徐偉真誠的看着她，“依依，我知道我不是個好人，但是對于你，我只有愧疚，還有，不配說起的愛。你就不要推辭了，明天我把我剩下的東西搬出去，過了五一我們就去民政局辦手續吧。”

依依目瞪口呆的望着徐偉，沒想到他竟然會愛着她！

徐偉說完這些話，拿起椅子上的外套，“我走了，你好好準備一下吧，把結婚證找出來，過幾天離婚的時候是需要的，過幾天——它就是廢紙了。”

徐偉把門輕輕關上，走了。

天！依依把碗丢下，望着牆上那幅巨型的婚紗照。照片裏，她笑得多麽勉強，而徐偉卻是多麽的興高采烈！那是發自他內心的笑吧？依依一直以為他是為了得到她而和她結婚的，可是沒想到他确真正愛她，這是一個怎麽樣的世界？雖然丈夫口裏說真的愛她，可是他卻為了自己的前途要和她離婚……離婚，以前的柳依依不會覺得驚奇，不會覺得對自己的生活會有什麽影響，可是今天，在聽了徐偉的話以後，她卻開始彷徨迷惘了。

究竟真愛是什麽？是袁子優的深情嗎？可是他為什麽不再來找她？是李致宇的癡情嗎？可是他年紀太小，身份、地位、社會閱歷都與她不合适，況且因為他糊塗的愛而導致了自己現在悲慘的局面！人為什麽會有愛情？做到無欲無求不更好嗎？但是誰又能做到呢？依依只覺得自己頭很痛，自己也不能做到啊，風清月白的夜晚，她會經常想到那些如煙的往事，想到袁子優那雙深情的眼睛，後悔着自己給他的拒絕。有時，甚至她偶爾還會想起李致宇那真誠的臉和幼稚的話語——柳依依，離開這裏，如果不這樣，你會瘋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