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宿醉

顧歸一噎,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像個神經病一樣在這裏纏着她,就為了占她這一句的便宜?

“現在能撒開了?”顧歸不耐煩的問。

葉柏舟松開了手,顧歸扭頭就走,他在後面道:“當初你不吭聲的跑了,我很生氣,但是看在你昨日送我東西的份上,我決定原諒你。”

顧歸的腳頓住了,半晌她回頭瞟了葉柏舟一眼,嗤道:“有病。”

葉柏舟目送她進了廂房,喃喃道:“病入膏肓了……”

廂房裏秦餘和江逸已經醉到不行了,兩人傻子一樣坐在一起,連顧歸進來了都不知道。

顧歸要氣死了,什麽叫他原諒她了,好像她曾做錯過什麽一樣,簡直不可理喻!她郁悶的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後發現不解氣,幹脆端着酒壺往嘴裏倒。葉柏舟進來就看到她這個模樣,猶豫一下沒有上前勸阻,而是坐到不遠處的椅子上。

因為即使他勸了,顧歸也不會聽的。

顧歸喝了會兒悶酒,一回頭,看到了從剛才開始就沒怎麽喝酒的葉柏舟。

“柏舟,走一個?”顧歸一手捏着酒杯,一手拎着酒壺,腳下發飄的走到葉柏舟面前。

葉柏舟從始至終都在看着她,聽到她的話後,便從她手裏把杯子和壺都接了過來,倒一杯酒飲下,對她道:“你已經醉了,當心明日起來會頭疼。”說完,把手裏的東西都放在了桌子上,沒有要還給她的意思。

顧歸吸了吸鼻子,搬了把椅子坐到他旁邊,懶洋洋的倚着他道:“我沒喝幾杯,怎麽會醉。”

她半邊身子都倚着自己,說話時臉貼着他的胳膊,親昵的像個黏人的幼童。葉柏舟伸手,把她的手包在手心裏握住,眼底流出點點笑意:“你若是沒醉,就會離我八丈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乖乖的挂在他身上。

顧歸喜歡喝酒,酒量卻不怎麽好,在柳州時就常常喝醉,好在她醉酒後不哭不鬧,除了偶爾會頭疼,沒有別的毛病。

那邊秦餘江逸還在喝,嚴肅的秦夫子衣服都亂了,江逸更別說,身上全是菜湯,髒兮兮的像個乞丐,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這邊一看就有事的狗男女。

顧歸緩慢的眨着眼睛,有些發困,然後就聽到葉柏舟問:“這些日子,可有想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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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歸沉思片刻,認真道:“有想。”

葉柏舟的嘴角勾起:“可還喜歡我?”

顧歸抿唇,酒勁上來了,她的腦子有些沉,單是理解他的話都用了很長時間,接着再想答案,用了更長的時間,最後道:“喜歡的。”

葉柏舟的眼睛如漆黑平靜的湖面,湖面下卻好像有無數浪在翻騰,他張開嘴,聲音已經啞了:“我也喜歡你。”

顧歸眨眨眼睛,笑了一聲,垂眸去看別的地方,喃喃道:“困了。”

“我送你回去?”葉柏舟問。

顧歸閉上眼睛,道:“不用,就這麽睡,你不許動。”

葉柏舟看了一眼桌子那邊的人,兩個人已經爛醉如泥,掉到桌子下面去了。他輕拍顧歸的手,低聲道:“嗯,不動。”

月至中空,萬花樓裏的人由多到少,逐漸趨于安靜,最後在宵禁之前關了大門。

天字一號房裏,四位客人一個不少,桌子底下兩個,窗戶旁邊兩個,小厮進來看了一眼,便幫忙把門關上了。

坐着睡并不舒服,顧歸哼哼唧唧的動了兩下,卻依然沒有找到舒服的角度,葉柏舟看她一眼,一手扶着她的脖子,一手探到她腰下,輕輕的把人抱了起來,放到裏間的軟榻上。

顧歸的手腳一伸開立刻舒服多了,皺着的眉頭也輕輕的放開,陷入熟睡當中。葉柏舟坐下,扶着她的頭讓她枕在腿上,自己倚着牆壁輕輕的吐了一口濁氣,也跟着閉上了眼睛。

因飲酒的緣故,這一覺四人都睡得相當沉,直到天光大亮,萬花樓又開門做生意,還沒有一人醒來。

最後是打掃的小厮進門不小心碰到了什麽,顧歸才一躍而起,順便吵醒了她枕着的葉柏舟。

一看到葉柏舟,顧歸被吓了一跳,趕緊離他三尺遠,驚道:“你怎麽在這兒?!”

“那就要問你了。”葉柏舟皺眉。雙腿被枕了一夜,此刻早已麻得沒有了知覺。

顧歸眼睛轉了轉,昨日喝的有點多,只記得溜去武将的廂房喝酒了,之後的事都有些記不清,現下葉柏舟說要問她,莫非昨日是自己強迫他給自己當枕頭的?顧歸一想,非常像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顧歸有些心虛又有些懊惱,飛快的瞄了葉柏舟一眼,道:“算了算了,這事兒就當過去了,我懶得問。”

說完,匆匆走了出去,朝擺宴的桌子踢了兩腳,把桌子下面的人震醒。

秦餘一睜眼立刻爬了起來端坐在椅子上,要不是邋裏邋遢的樣子出賣了他,誰也不會知道他昨日大醉一場的事,倒是江逸在桌子下哀嚎了兩嗓,趴在椅子上不肯起來。

顧歸嘴角抽了抽,正要再踢,萬花樓的姑娘探頭探腦的進來,看到顧歸後眼睛亮了一下,獻寶似的端出幾碗粥。

“将軍,聽說你昨天沒走,我一大早就給你炖了肉粥,你嘗嘗。”姑娘期待的看着她。

她們平日最喜歡的客人就是顧歸顧将軍,會吃會玩說話好聽不說,還非常大方,但凡是殷勤伺候她的,都能得到不少的好處。

顧歸一看到粥,顧不上去嘗便已經把手伸到了懷裏,然後面色一僵,不動聲色的又抽了出來。

“将軍?”姑娘疑惑。

顧歸幹咳一聲,看了眼雙眼發直的秦餘和賴在地上不起來的江逸,對姑娘道:“你先出去一下,不要走遠,就在門外候着。”

姑娘雖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但對顧歸這麽多年良好的信譽還是很信任的,于是乖乖放下粥,轉身去了門外,還貼心的給關上了門。

姑娘一走,顧歸立刻拉着葉柏舟進了裏間,瞄了一眼外面還在宿醉的二人,小聲道:“你那裏有銀子沒有,先借我點。”昨日跑的匆忙,竟然忘了帶錢袋,給姑娘的賞錢好說,大不了暫時欠着,可萬花樓的卻是不行的,必須結了賬才能走。

“你沒拿銀子?”葉柏舟的眉頭微挑。

顧歸斜他一眼,大爺似的伸出手:“是啊,拿來。”

“抱歉,我的銀子只給葉夫人用,其他人,免談。”葉柏舟不近人情的拒絕。

顧歸一頓,暴躁道:“你有病嗎?!我是借,不是用!”

“哦,也不外借,”葉柏舟補充。

顧歸深吸一口氣,試圖跟他講道理:“好我不借了,那你去結賬可以嗎?昨天那些飯菜美酒,你不是也吃喝了。”

“我不,”葉柏舟繼續不近人情,“昨日是顧将軍請客,憑什麽要我付賬。”

“那我回去後還你!”

“那不還是借,我說了不外借。”

顧歸咬住嘴唇,拒絕再跟他車轱辘話來會說:“小氣鬼,我去找秦餘江逸要!”

說完便先去外間找江逸,蹲在地上好聲好氣的問:“江逸,你帶銀子了嗎?”

江逸迷蒙着雙眼,看到她後哼唧一聲:“不是你請客,我為什麽要帶銀子,沒有,一個子兒都沒帶。”

顧歸不信,伸手去摸他的衣袖,江逸咯咯兩聲,主動把錢袋上繳。還真的一個子兒都沒有。顧歸唾棄的扔到地上,站起來去問秦餘,秦餘倒是點了點頭,接着在顧歸期待的目光下,從腰裏掏出三枚銅錢。

三枚,銅錢。

顧歸簡直想掐死這兩個王八蛋,還真是專業蹭吃蹭喝的,堂堂榜眼和探花,竟然加起來只有三枚銅錢壓身。

還是人嗎?!

這兩人是指望不上了,顧歸只好再回裏間去找葉柏舟,葉柏舟此刻正好整以暇的等着,似乎料定了她不會拿到銀子。

畢竟從趕考開始,他就認識了這兩位,對他們的習慣很是了解。

顧歸深吸一口氣,臉上浮出一個标準的假笑:“葉狀元,能幫我付個賬嗎?”

葉柏舟微笑:“你是誰?”

“……我是你娘子阿北!”顧歸咬牙切齒道。

葉柏舟眼底的笑意溢出來:“自然是要幫的,在此之前,我得先收點利息。”

顧歸一愣:“收什麽……”利息?話還沒說完,葉柏舟的臉便湊了過來,還沒等她往後退,她的腰就被他堅實的胳膊不由分說的摟了過去。

顧歸還沒反應過來,便感覺到兩個人的唇貼到了一起,然後有什麽東西侵入她的口中。

等反應過來後,她登時一口氣沒上來,差點要憋死,趕緊伸手去推葉柏舟,結果沒推開不說,葉柏舟直接把她按到了軟榻上。

太壞了,這人太壞了,對她的身子了如指掌,讓她沒有力氣反抗,眼神都跟着迷蒙起來,葉柏舟本來只想蜻蜓點水的吻一下,結果看了她的反應,也逐漸失去了理智,手指往下撫去。

就在幹柴烈火将要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江逸在外面叫了顧歸和葉柏舟的名字。

一聽到外面的動靜,顧歸的眼神立刻清醒了些,掙紮着把葉柏舟推開,葉柏舟适時放開了她,一雙星目侵略似的盯着她,似乎想要拆她入腹。

他的眼睛讓顧歸想到了自己曾經獵過的那匹狼,當時也是這樣盯着自己的。她的臉爆紅,抿了一下紅腫的唇,粗魯的從他懷裏摸出錢袋,然後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葉柏舟站了許久,等身上的異樣慢慢消了,才輕笑一聲跟着出去。

等他出去時,賞錢給了,飯錢也結了,三個人都站在外面等着他,一見他來了,江逸和秦餘立刻招了招手,反倒是顧歸不肯去看他。

怕把人給逼急了,葉柏舟假裝沒有看到顧歸,跟江逸秦餘說了兩句便一起下了樓,顧歸在後面慢吞吞的跟着。

“萬花樓這次的酒真好,比上次我獨自來的時候要好,難道是因為将軍請客的緣故?”江逸扭頭對顧歸笑嘻嘻道。

顧歸面無表情的擺擺手,當然比你獨自來的時候要好,因為這次請客的錢是老子賣身換來的!

想到隔間那個吻,顧歸就忍不住氣結,更氣的是那感覺太契合,她只要一回想,就忍不住懷念一下那個味道。

江逸敏銳的感覺到顧歸臉色不對,心裏有些好奇發生了什麽,但圓滑避害的本性提醒他,還是不要多嘴問一句的好。

但總有那不會看臉色的。秦餘剛歇過來,就忍不住問顧歸臉怎麽了,顧歸煩躁的說了句熱的,蹭蹭走到他們前面去了。被甩了臉子的秦餘有些莫名其妙。

因為萬花樓門前只有葉柏舟的馬車在等,顧歸懶得走路便直接上去了,順便招呼江逸上來,江逸見葉柏舟沒有表示反感,立刻拉了秦餘也爬了上去,于是本該出門就散的四人又坐到了一輛馬車上。

見顧歸主動上自己馬車的葉柏舟本來還挺開心,結果一看到那兩個醉鬼也上去了,登時臉了沉了下來,不高興的鑽了進去。

“先送我回去,然後你們自便。”馬車一動,顧歸立刻道,生怕自己被留到最後,還得跟葉柏舟單獨相處一會兒。

葉柏舟看她一眼,吩咐車夫往将軍府去。

顧歸因為剛才那事有些別扭,不敢去看葉柏舟,葉柏舟也不說話,只是像一尊雕塑一樣靜止。秦餘微微閉眼,他昨日喝的最多,此時有些頭疼。馬車內流露出淡淡的尴尬,江逸不一會兒就有些受不了了。

“哈,剛才那撫琴姑娘給的粥忘了喝了。”他率先打破沉默。

秦餘點了點頭:“那姑娘專門給将軍熬的,恐怕該有些失望。”

“她可不會失望,”江逸笑了一聲,覺得秦餘天真的可愛,“無利不起早,不過是為了賞錢才那樣做,将軍剛才可是給了她不少銀子,這會兒估計正偷着樂呢,是不是啊将軍?”

一提到銀子,江逸就看到顧歸的臉慢慢的泛起紅來,就算是想裝看不見也不行了,他終于還是忍不住道:“要不把簾子撩起來涼快會兒?”

“嗯。”顧歸淡定道。

江逸立刻把簾子撩起來了,穿堂風一過,馬車內立刻沒有那麽沉悶了,顧歸臉上的熱也慢慢消了下去。

外面早集已經慢慢退了,路兩旁的小販不少都在收拾東西準備歸家,秦餘不是京都人士,這麽久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早集,不免有些新奇。

“京都每天早上都會這麽熱鬧嗎?”秦餘忍不住問。

三甲裏唯一的京都人士江逸,瞄了一眼外面後道:“也不是,早集基本逢單,一般雙日你是看不到的。”

秦餘微微點頭:“今日有些遲了,等過了明日,我也來轉轉。”

他說完,就感覺到旁邊的人一僵,有些疑惑的看向江逸,只見他臉上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再看葉柏舟和顧歸,也同樣有些異樣,秦餘疑惑:“怎麽了?”難道是朝廷官員不能去集市?

“今日是單日?!”江逸驚恐到聲音都變了腔調。

顧歸白眼一翻,倚着馬車生無可戀道:“是。”

秦餘的腦子還有些昏沉,遲鈍的有些轉不過彎來,還沒等他問,就聽到葉柏舟對車夫道:“去宮裏!”

秦餘目光怔怔的在三人身上掃過,突然瞪大了眼睛,寒毛都豎了起來。

他竟然忘了,今日還要上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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