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別扭

在又一次“不小心”把硯臺弄碎後,她盯着滿桌的墨汁嘆了聲氣,像之前一樣收拾好丢到外面去,心道自己得發洩一下了,否則的話下次不一定會弄碎什麽。

在柳州認識的人就那幾個,散心的方式似乎也就一種,想要這麽做還得找理由跟葉柏舟請假,否則的話就會惹他生氣。顧歸一想就忍不住嘆氣,明明是他惹得她不開心,她給自己找點樂子卻還怕他不開心。

這日子可真是憋屈透頂了!

待葉柏舟像往常一樣進來檢查她的功課時,顧歸面色複雜的站在他旁邊,猶豫了許久道:“我明日得出去一趟,可能得到晚上回來。”早上出去,中午喝酒逛戲園子,下午醒酒,晚上回來,正好一整日的功夫。

正低着頭檢查默寫的葉柏舟一頓,擡頭問她:“何事?”

“我……近日身體有些不适,想出去看大夫。”顧歸随意編了個理由。

葉柏舟皺眉,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額頭,道:“不燒,為何不叫府內的大夫給你看?”

顧歸被他親昵的動作晃了一下,遲鈍的眨眨眼:“嗯……我的病府內大夫檢查不出來,得去找外面的大夫。”

“這是何理由?不過你若是堅持,那明日我空出一天,陪你去看病。”葉柏舟道。

“不用了,”顧歸忙拒絕,待他看過來時讪笑一聲,“那什麽,我這還沒确定有沒有病,你事物繁忙,就不勞煩你了。”話裏話外都是不想讓他跟着的意思。

葉柏舟抿嘴:“你既然感覺到不适,為何又說不确定,到底是怎麽了?”

“……你就別問了,我只是跟你說一聲,明日一整日我都要出去,讀書的事先放一天吧。”顧歸壓着煩躁道,不過是請一日假,為何這麽麻煩,當初她在軍營裏,可沒有一個人敢這麽刨根問底。

葉柏舟直直的看着她,半晌道:“那你便去吧,早點回來。”

他一答應,顧歸滿心的煩躁立刻消了,甚至還有些開心,她笑眯眯的點了點頭,暗罵自己沒出息,情緒總是因他的一句話變來變去。

葉柏舟再次拿起了書本,預示這件事已經讨論結束,他問了顧歸幾個書上的問題,顧歸勉勉強強的答了,今日的學習算是就此結束,明日不用上課的顧歸心情很好,跑去涼亭看管家捉的鷹。

葉柏舟站在書房裏,透過窗戶看了一會兒,叫來了伺候顧歸的婆子,問她近日夫人有何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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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想了許久,都沒有想到夫人有任何反常的地方,還是像之前一樣好胃口,能吃能睡的,但是主家既然這麽問了,夫人身體必然是出現了某些端倪讓他看出來了。婆子想了許久,試探道:“莫非……是有孕了?”

葉柏舟一怔,他倒是沒想到過這件事。

當天晚上,顧歸洗得香噴噴的鑽進被窩,像往常一樣鑽進葉柏舟懷裏,不安分的動來動去,葉柏舟把她往旁邊推了推,自己坐了起來,啞聲道:“你睡吧,我去書房。”

顧歸雖然有些莫名,但還是由着他去了,畢竟成親幾月,他偶爾也會去書房看整夜的書。

顧念了明日要去玩,顧歸沒有多想,獨自一人睡得也自在。

翌日一早,她便換上成親前穿的那種輕便衣裳,挑了匹馬一個人溜了出去,也像她計劃的那般,在外面玩了個昏天黑地。

然後等到天色一晚,她便打馬回去,本想着回去之後先換衣裳再去找葉柏舟,結果還沒進門,就看到葉柏舟站在門口等着。

是等她的麽?顧歸吸了一下鼻子,待葉柏舟伸手扶自己的時候,她确定了就是等她的,心裏倏然一股愧疚。

瞧她做了什麽,竟然放着家裏的夫君不管,跟那群狐朋狗友一起浪了整日。

還沒等她說話,就聽到葉柏舟道:“為何不乘馬車?”

怕被車夫告狀,顧歸無辜道:“騎馬方便。”

葉柏舟一扶下她,便松開了她的手,和她并排進內院:“今日大夫怎麽說的?”

“啊,還不知道呢,說是得過一段時間才能确定,我過幾日再去一趟。”夫君雖好,可若是偶爾能這樣出去玩一次,也是特別吸引人的,顧歸沒敢把話說得太死。

葉柏舟深深的看她一眼:“那讓府內大夫瞧瞧?”

“不了,我還是找現在這個大夫就好。”顧歸果斷拒絕。

葉柏舟蹙眉:“那下次我陪着你。”

“還是不了,”顧歸繼續拒絕,頓了一下怕葉柏舟生氣,找補道,“我不想讓你擔心,放心吧,等确定是什麽病了我告訴你。”

葉柏舟疑惑于她的堅持,但也只好随她,眉眼不動的同意了。

只是那晚之後他一連幾日沒有回房。

顧歸去問他,他只是簡單的一句看書就把她打發了,她越想越覺得郁悶,胡思亂想葉柏舟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可他整日在家陪她,也沒有見他出過門,哪有時間在外面找人。

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原因,葉柏舟現在已經到了無法忍受與她同寝的地步了。這件事挺傷人的,顧歸越想越難受,二十幾年裏,她從未有過如此的挫敗感。

忍到無法忍受的時候,她又拿看大夫的借口溜出去了一次,她像上次那樣去了戲園子,不過心情差得連酒都不願喝了,看着狐朋狗友瞎熱鬧,一點都不理會她的感受,顧歸獨自無聊了一會兒,便興致缺缺的從戲園子出來了,正準備找個客棧偷會兒懶時,她在路對面看到了黑着臉的葉柏舟。

顧歸怔怔的看着葉柏舟,心道糟了。

葉柏舟扭頭就走,她急忙跟上去:“柏舟,你、你怎麽來了啊?”

“我若是不來,你還準備拿生病當借口瞞我幾次?”葉柏舟冷聲問,他實在是不放心她一個人看大夫,于是偷偷跟在了後面,沒想到就看到了她鑽進戲園子,合着之前也是騙自己的。

顧歸手忙腳亂的解釋:“你別生氣,我就是在家悶得發慌了,所以想出來轉轉,又怕你生氣,所以才騙你的……”

“悶得發慌?為何不跟我說?出來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喝酒就不悶了?”葉柏舟板着臉問。

雖顧歸常自嘲不是好人,稱自己的朋友皆為狐朋狗友,但她自嘲可以,她交朋友雖唯心,但也不是跟什麽人都玩的,乍一聽他将自己朋友歸做“不三不四”,立刻皺了眉:“做出欺瞞之事的人是我,你別這麽說他們……”

葉柏舟看了她一眼,眼底的輕蔑幾乎要溢出來,顧歸被他的眼神刺得心口疼,別過臉去不說話。

葉柏舟一看她連解釋都不再說了,心頭火起,把一切都歸罪于那些帶着她混的人:“你交的那些朋友,哪一個不是纨绔子弟敗類人渣,何須我說,柳州哪個不知道?”

顧歸抿嘴,跟在他後面半晌道:“人以群分,我是這樣的人,所以才跟這樣的人往來的,你跟我成親這麽久,還沒有适應嗎?”

那些朋友不過是和她一樣喜歡游戲人間,一沒偷二沒搶三沒魚肉百姓,這樣的人,原來在葉柏舟眼裏便是敗類人渣了。

顧歸雖心大,可此刻也有些心寒。

葉柏舟深吸一口氣:“你非要将自己跟他們混為一談?”

“難道不是一直都是?”顧歸直視他的眼睛,“你又何苦自欺欺人。”

葉柏舟站定,擋住她的去路:“我何時自欺欺人了?”

不自欺欺人還妄想把她改造成大家閨秀的模樣?顧歸心裏門清,卻懶得說,若是剛成親時,她還能耐着心哄着順着,可哄着順着這麽久,她在他心裏還是那個形象,再喜歡他也想罷工不幹了。

顧歸繞過他翻身上馬:“這次是我不對,我道歉,但說到底也沒做什麽天怒人怨的事,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葉柏舟仰着臉冷道:“你這是道歉的态度?”

不然呢?反正你已經厭煩了我,恐怕不管說什麽都不如你意吧?顧歸深深的看他一眼,倦怠道:“随你怎麽理解吧。”說完,騎着馬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葉柏舟大怒,分明是她的錯,卻好像自己無理取鬧一樣。

顧歸心情不好,回到葉府什麽都不想幹,只想躺在床上發呆,于是丢了馬繩便沐浴更衣,鑽到被窩裏不肯出來了,就連晚飯,也只是在房間裏用了點清粥,沒有去找葉柏舟一起用膳。

天徹底黑了下來,葉府挂上了照明的燈籠,葉柏舟還是沒有回房,顧歸繼續貓在被窩裏,靜靜的盯着床幔。

伺候的婆子小心的進來,看到顧歸後彎腰道:“老爺那邊來了小厮,說今晚老爺睡書房,讓夫人早些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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