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風絮都亂入竹馬

慢吞吞的淨了手，挽了發，換過了見客的衣裳，在銀耳雪梨一疊聲的催促裏，小姐我終于慢悠悠的向花廳晃去。

到了花廳，雪梨口裏的陳公子已是一盞茶将将飲盡，嘴角含笑的和阿爹阿兄聊着什麽。

門口端着茶壺的小丫頭已經緋紅着臉蛋，踮着腳尖朝門內看，手中托盤搖搖欲墜。

我看她累的緊，也怕她一個不小心，手抖了茶壺掉了，就好心提醒道：“你可以進去看。”

“啪！”的一聲。

茶壺掉在地上，我眼疾腳快的向後一跳，總算是避開了，只可惜了蓮子新做的水紅色綢裙，全便宜了茶水。

小丫頭吓壞了，撲通一下子跪倒在地，纏着聲音：“小姐……小姐恕罪！”

唉，何必這樣，小姐我又沒說要将你怎麽樣！

這茶壺摔碎的聲音到底還是驚到了花廳裏的人，還沒待我說話，阿爹的聲音已經傳來，聽起來極為不悅：“怎麽回事？嫣染呢？怎麽還不進來？”

髒了裙子，蓮子再不甘心也只能無可奈何的回去換衣裳了，臨走時瞪了一眼小丫頭，本來就憋着淚的小丫頭立刻淚水奔騰了，還強忍着不敢哭出聲來。

“哎哎哎你這怎麽回事兒啊？大白天的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哭什麽！”

英管家見阿爹神色已露不悅，趕忙拉拉扯扯的把小丫頭帶下去了。

臨走時還不忘添了一句：“這丫頭是剛買進府的，不懂事兒，驚擾到了小姐，過後讓她去給您賠罪！”

怪不得，阖府上下，誰不知道小姐我最是寬宏大量，身邊的四個大丫頭也不是什麽容不下人的性子。原來她是新近進府的小丫頭。

“膽子也太小了點。”銀耳點評了一句，然後又捂着嘴笑，“不過這丫頭憋着淚的樣子啊，還真可愛的緊！”

走入花廳，碎片已經被人收拾好了。行過了禮，陳少季已經風度翩翩的還禮道：“有些日子沒見，王家妹妹出落的越發動人了。”

他背對着阿爹，給我飛了一個纏綿的眼風，還未來得及反應，已經聽見冰糖輕微的抽氣聲。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嘴上挂出一個含羞帶臊的微笑：“陳家哥哥就會誇嫣染。”

阿爹和阿兄好似很滿意我們倆這付兄友妹恭的樣子，我知道阿爹抱着的是趕緊把我嫁出去的念頭，若是能嫁給陳少季，簡直就是我修了八百輩子的福分。

阿兄則看的更遠一點，陳少季這厮素來是上京閨中一半少女的夢中情人，另一半，則是已經嫁人，卻又獨守空房的少婦們的春夢對象。

他長年身穿一襲白衣，手中總是執着一柄紙扇，加上陳家伯伯給他生了副委實不錯的皮相，一雙桃花眼給他招來了不少桃花。

因此，上京城中也就傳出了他“風絮公子”的名號，意喻他人如清風，名士翩翩。

沒錯，也正是他，作為一個好事者，給上京城取了個“風絮都”的別號。

作為一個低調的穿越女，我向來鄙視這厮故作名士的行為。奈何這是個推崇如此裝逼行為的時代，我也只能把我超前的意見默默咽下。

陳少季看出我隐藏在羞澀微笑下的威脅眼神，他默默咽了口口水，轉頭喚來他的筆墨小厮：“侍墨，把我帶的禮物送上來。”

侍墨一改在我面前插科打诨的模樣，一臉的恭敬：“是，公子。”

接着向身後一招手，四個低等仆從打扮的小厮就上前來，每人手裏都托着一個小小的箱子。

陳少季一擡手，箱子被同時打開來。

他扇子一指，款款道：“第一個箱子，是此次在徽州帶來的上等徽墨和宣紙，少季知道伯父大人愛好書法，因此特意為伯父尋來。”

拍馬屁拍個正着，阿爹果然很高興，摸着胡須連聲贊他費了心。

“第二個箱子，是常州産的碧水玉，用一整塊玉石雕琢而成的觀音像，這是我在常州的靈隐寺裏請通明大師開了光的，伯母向佛之心赤誠，理當用此珍品。”

又在拍馬屁！

阿娘從未嫁之時就潛心向佛，她相信因果循環，自從阿兄投身沙場，她吃齋念佛更加虔誠了，總希望能替阿兄減輕他造的一些殺業。

阿娘本來就笑眯眯的臉更加燦爛，不住的點着頭，好像丈母娘看女婿一樣越看越順眼。

呸呸呸！在心裏唾棄了我這讓人毛骨悚然的比喻，陳少季已經介紹完了給阿兄的禮物，是一柄弓，樸實無華，但閃爍着寒光。阿兄癡迷武術，得之自然歡喜非常。

他本來就推崇陳少季的很，現在看來是更加站在他那一邊了。

“這是送給嫣染妹妹的——”故意頓了頓，陳少季親自揭開覆蓋在箱子上的一層白紗，“留仙裙。”

留仙裙！

漫不經心的吞着茶水，因為聽到這三個字過度驚訝，我直接把茶水咽進了氣管，引起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阿爹有些不悅的看了我一眼，但也難掩他臉上的驚訝之色。

說到留仙裙，它的歷史可追溯到四十年前，楚地有一部落，號織，其族人擅長織布，普通的麻布經過織族女子的巧手，也能變得如錦緞一般華美。可惜這門技藝由于織族人的日漸衰落而漸漸消失，留仙裙就是已經消失了的一種。

至今世上仍留着四條留仙裙，一條當今皇後娘娘的手中，一條在皇上最寵愛的大長公主手裏，還有一條在太子的私庫，另外一條，此刻，它就屬于我了？！

“少季，這……”阿娘首先開口，這禮物實在太過貴重。

“伯母請勿擔憂。此物正是聖上賞賜給少季的。”見阿娘面露擔憂之色，陳少季開口，“我娘只生下我兄弟三人，從小就喜歡嫣染得緊，常常感嘆上天沒能賜給她一位千金。少季此去徽州，僥幸完成了今上的使命，因此今上賞賜了這條留仙裙，但家中并無年輕女子可以穿戴，娘親就想到嫣染妹妹，正好适合她。這實在是我娘親的一番心意。還望伯父和伯母大人不要拒絕。“

以往陳少季總是會将聖上賜給他的一些珍貴果品送來，美其名曰嫣染妹妹喜歡，實際上我知道，是他實在不喜吃甜。如櫻桃，桃子這一類，幾乎是他的大忌。

如今留仙裙被他這麽一解釋，好像我不接受，就辜負了伯母的一番心意。

陳少季的母親和阿娘是閨中最好的姐妹，從小玩到大的手帕交，她待我也實在是好，有此心意，也并不奇怪。

因此阿娘也就含笑着應了下來：“替我多謝你娘的美意，少季啊，你能有這樣的出息，伯母也為你高興。”

“伯母過獎了。”很是謙虛了一番，陳少季眼角含笑的看了我一眼，直把我身後站着的冰糖看的微微低下了頭，忍不住用手指輕輕戳了戳我。

“謝過少季哥哥。”

在阿爹阿娘和阿兄三方威視的眼神下，我無奈的又一次露出了含羞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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