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送畫卷重歸于好

水差不多也快涼了，接過蓮子遞來的浴巾，我擦幹水珠，穿好衣服，來到卧室。

他送的會是什麽呢？其實洗完了澡，我已經不太生氣了。畢竟是這麽多年的交情，就是看着少伯和少仲的面子上，我也不應該用那些話刺傷他吧……

蓮子恭恭敬敬的捧着一卷畫過來，大概就是陳少季送來的禮物？這家夥，一向是喜歡玩這些東西的，連道個歉都用這麽文藝的方式，難道這麽多年，他還不知道我最恨的是什麽麽？

一幅畫……

我頓時覺得，心裏本來快要熄滅的火氣又蹭蹭蹭的冒了出來。

這真的不是諷刺我不學無術？這真的是來道歉的！！

眼見得我臉色更加不好，銀杏笑道：“小姐，你先打開看看再說呀！這是侍墨送來的，說是陳公子在家畫了一個晚上呢！”

“一個晚上”，這四個字被銀杏咬字咬得尤其清楚，那感覺明明白白的在告訴我，先看了再說嘛。

解開系在畫卷上的絲帶，一股油墨味撲鼻而來，中間還夾雜着淡淡的梅花香氣，我從心底裏升起了一種鄙視——墨水裏都要加香料！

“哎——”站在我身後伸着腦袋向前看的雪梨驚訝的掩住了嘴巴，悶悶的笑了起來。

我定睛一看，上好的濯浪紙上一片雪白，只在中央畫了一只，不，是一盤……

紅燒雞？！

色澤紅潤，肥瘦得當，香味好像穿透了紙面在房間裏飄散。

真是一只美味無比的燒雞呀！

燒雞的旁邊還有一行小字。

“送上少季一只，請君笑納，随意品嘗。”冰糖一字一字的念了出來。雪梨笑道：“小姐，陳公子這是要任您魚肉呢！”

不……大約只有我記得，這是什麽意思了吧。

陳家三位公子，依照伯，仲，季的順序取的名字，輪到陳少季，因為諧音是燒雞，小時候，經常被我拿來取笑。

阿娘聽見這個稱呼，總會訓斥我一頓，順便還要我給他道歉，我自是不肯的，因為他常常到府上來，阿娘遇見什麽事情都會偏向他。

現在想來，其實也并非阿娘偏心，而是依着她的心思，那樣的言行，不符合大家閨秀的教養吧。

我六歲的時候，阿娘和榮華公主一起去護國寺燒香參佛，那時候也是春天，榮華公主帶了已經十一歲的陳少季和十八歲的陳少伯，阿娘則帶了我和阿兄一起。

那時候剛剛能自由跑走，我又不是個能靜下來的性子，在後山玩耍的時候，因為追着一只飛羽鳥，我不小心掉下了山坡。

山坡其實沒有多高，只是剛剛下了雨，滑的很，雜草又多，我的腳扭傷了，坐在坡底喊了半天也沒人來，只能坐在那裏嗚嗚嗚的哭。

哭了好一會兒，山坡上傳來陳少季的聲音：“阿初？是阿初麽？”

“陳少季！”我第一次覺得他的聲音那麽讓人興奮和驚喜，我抖着腿站起身來，尖聲叫道，“我腳扭了，好疼！”

“阿初別怕，我馬上就下來！”這件事證明，日後被稱為才子的他，小時候也并不是很聰明，他不過也才十一歲，跌跌撞撞的滑下山坡之後，想要把胖胖的我帶上去，實在是相當困難的事，甚至由于天色快黑，山坡又很陡，他自己也上不去了。

陳少季背着肉嘟嘟的我，抓着山坡上的一棵歪脖子樹，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到底還是沒能上去，他抱着我一同向下走，快到坡底的時候，腳下一滑，眼看着我就要被他壓成肉泥，他身子一轉，用自己的身體墊在了底下。

我清楚的聽見他悶哼一聲，吓得哭也沒敢哭：“你沒事吧？”

“唔……”他躺在地上，應了一聲，好久之後才微弱的答道，“阿初，你太胖了。”

“你……”這時候了還說這樣的話！我又好氣又好笑，也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麽，憋了半天，“咕……”的一聲，我肚子餓了。

“我餓了……”我悶着聲音說，“我想吃東西，我想吃飯。陳少季，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裏？”

“小小年紀，你怎的想這麽多？”他捏捏我的臉，支撐着坐起身來，“你又餓了？也是，現下應該是吃晚飯的時候了吧？”

“嗯。”我點點頭，也懶得理他捏我的臉的動作。

“阿初，你想吃什麽？”

“紅燒雞……”我張口就來，從小到大，我最愛的肉類大約就是雞肉了，此刻在這個地方被提起，完全是下意識的回答。

“那你等着。”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轉身走了。

我等了很長的時間，很長很長，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山坡下有些蚊蟲，拍死好些之後，他才遠遠地拎着什麽過來。

走近了一看，是一只錦雞。

“費了我好大的勁兒，阿初，你以後，可得想着我今天的好兒！”他滿臉的髒灰，還是捏了捏我的臉。

我拿崇拜的目光盯着他，一個勁兒的點頭。

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少年，就算是五歲開始學武，可是這樣短的時間，什麽工具都沒有，就帶了這麽一只雞回來！

只是還沒來得及扒了它的毛，山坡上方已經傳來阿兄和陳少伯的呼喊，我大喜，連忙回應。

阿兄後來說，當時看到我和陳少季，還以為是他掉下去了，我來救他。只因他實在是太過狼狽。

我想起那天的黑暗裏，只有十一歲的少年像往常一樣憋着一張冰塊臉，嘴裏卻說：“阿初，你要真想吃雞，那就吃我吧？”

那個時候他還不會像現在一樣，用讓我厭惡的微笑來掩飾眼睛裏的一切。那個小少年還是被我喊“燒雞”會跳腳的小孩子。

已經十一年了。

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記得，原來他也記得。

這個被人稱為天縱英才的家夥，其實，真的很聰明呢。竟然懂得用這樣的招數來對付我。害得我沒辦法對他再狠心下去。

收起畫卷，我什麽也沒說，雪梨發出慘兮兮的聲音：“小姐，你還沒消氣呢？”

“侍墨還在外面等着？”我問道。

“是，他在園子外面，說是陳公子說了，不等到答案不回去！”蓮子急忙補充。

唉，這一個兩個的心，怎麽都不向着我呢？

我站起來，向書房走去，蓮子跟着我喋喋不休：“小姐，這都這麽晚了，還讓侍墨等着啊？陳公子畫了很久的畫兒，可就為了讨您歡心！”

我放下手裏的筆，把卷好的宣紙交給蓮子：“行了，看你急的這樣子，趕明兒你要出嫁，我就做主把你嫁給侍墨得了！”

“小姐！”蓮子一跺腳，轉身跑着出去了。臨走時竟也沒忘了帶上那卷紙。

看來……真的是女大不中留了呀！

“小姐，你寫了什麽呀？”從園子外面回來，蓮子一臉好奇。

“我告訴他，蓮子想要嫁人了，問他侍墨可有中意的人選？沒有的話，就要了蓮子吧！”

蓮子羞怒：“小姐，你真不害臊！”又是一扭頭跑出了門。

紙上只有四個字：美味，至極。

作者有話要說： 看在俺這麽晚還更文滴份上，難道不給俺點個贊嘛嘤嘤嘤嘤~~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