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二日,陸謙舟很早就起來,是興奮的,昨天顧息醉說,今日他會給他講新的知識。

昨天學了那麽多基礎,顧息醉今日會是教很精妙的劍招嗎?

想到這兒,陸謙舟又搖了搖頭。

他在想什麽,在對顧息醉抱什麽希望?昨日顧息醉教他,大概是腦子抽筋了,今日難不成還會繼續抽筋?

他将不自禁上揚的嘴角壓下去,陸謙舟走去廚房,但腳步依舊忍不住的輕快。

今日早上煮個鮮蝦粥吧,開開葷。

昨日是顧息醉去買菜的日子,今日定然是有蝦肉的。

陸謙舟粥已經開始煮了,很自然拿過存儲新鮮食物的儲物袋,打開。

手伸進去的那一刻,他臉色一僵,裏面竟然什麽都沒有。

陸謙舟閉眼,深吸一口氣,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一聲,一字一句咬牙道:

“顧、息、醉!”

顧息醉早上起來,依舊被陸謙舟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陸謙舟為他穿衣,為他梳頭,照顧的周周到到,就是過于沉默了。

他有種陸謙舟生氣了錯覺,但是有不能确定,直到陸謙舟端早餐進來後,顧息醉才确定陸謙舟應該生氣了。

“就,鹹菜和白粥啊。”顧息醉看着這早餐,實在提不起胃口。

小說中說陸謙舟從小就自力更生,學做飯,廚藝很好的,就是一個粥都能熬的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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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謙舟還很會搞花樣,很少煮白粥,就算真沒什麽食材,他也會創新,弄點桂花之類的提提香,粥也照樣很好吃。

現在,陸謙舟竟然連桂花都不願意放了。

顧息醉有點委屈,昨日他還教了陸謙舟一天呢,就這待遇啊。

于是他忍不住,小聲問了那麽一句。

“嗯。”陸謙舟很簡潔的回了一個字,自己拿起碗開吃了起來。

從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字中,顧息醉卻聽出來“有的吃就不錯了,愛吃不吃!”的意味來。

徒兒真生氣了,顧息醉立刻自我反省,徒兒那麽善良,生氣就一定是他做的不對。

他到底幹了什麽對不起徒兒的事呢。

顧息醉渾身一怔,忽然想起了自己沒買菜的事情,登時慫的立刻拿起了碗筷吃了起來,心虛的不行。

“嗯嗯!這鹹菜好吃,這粥也好吃!”

顧息醉故意吃的很快,吃的很着迷,企圖讓陸謙舟開心一點。

結果他吃到一半,整個碗筷就被陸謙舟強行拿走了。

陸謙舟笑了笑,手上動作強硬,聲音卻依舊溫和:

“鹹菜白粥都被師尊吃成山珍海味了,說出去,還以為我虐待師尊了。”

顧息醉搖頭,一臉嚴肅:“誰敢?”

“師尊還是少吃些,辟谷助長修為,為了這白粥鹹菜阻礙修為增長,不值當。”

陸謙舟拿走白粥的同時,将鹹菜也收走了,一副為他好的樣子,并貼心的為顧息醉擦了嘴。

顧息醉其實還想再吃,又被陸謙舟擦着嘴,心中心虛,登時慫的一動不敢動。

确實,這原身幾百年的修為,早就辟谷了,但是貪戀口舌之欲,依舊喜歡按照凡人那樣一日三餐,當然,主要陸謙舟的手藝也好。

顧息醉本來還挺欣慰原身這設定的,那樣他就能光明正大的繼續吃飯了。

今天雖然只是白粥鹹菜吧,吃着吃着也挺過瘾的,還別說,就算是白粥,陸謙舟也熬的很濃稠,十分好吃。

可是,現在他連白粥鹹菜都吃不到了。

“徒兒說的對。”顧息醉點頭應是,心痛的和他的白粥鹹菜告別。

陸謙舟收拾碗筷,轉身出門時,臉色冰冷。

他進入廚房,收拾清洗,自始自終嘴角下壓。

他收拾好,準備去聽顧息醉講課,順手拿劍,又放下,心中冷哼了一聲,連菜都不記得買的人,還指望他什麽。

陸謙舟沒拿劍,往顧息醉屋裏而去,只是走到一半,他又低頭快步返回,彎身迅速拿起了自己的劍,埋頭大步往顧息醉房裏走。

算了,再給他一次機會。

顧息醉緊張的等着陸謙舟過來,是他把陸謙舟惹生氣了,他要哄回來。

怎麽哄呢?

自然是好好講課,講的更生動點,陸謙舟一定會開心的,畢竟陸謙舟是個求學上進的好孩子。

顧息醉這次備課格外的認真,他從儲物袋裏拿出了一摞的書籍,就等着陸謙舟來呢。

陸謙舟一進門,就看到顧息醉桌前,那比坐着的顧息醉還高的書了,他不由的握緊了手中劍,心中一喜,看來,今日顧息醉當真是要教他精妙劍招了。

陸謙舟走過去,在顧息醉身旁坐下,心跳都忍不住興奮的加快。

他求知若渴的看着桌上厚厚的書,見一直修長白皙的手拿起了一本書籍,動作文雅的翻開了書籍,書中一匹狼畫的是栩栩如生,躍然紙上。

狼,狼?!陸謙舟眨了眨眼睛,再次看去,确定就是狼。

他看不懂書上的字,可劍招書籍上為什麽會有狼圖?這是什麽情況,難道顧息醉今日要教他狼劍法?

沒聽說過啊。

顧息醉清潤響亮的聲音響起:

“今日,我們來學習一個動物,狼。”

陸謙舟渾身一僵,轉頭看向身旁的顧息醉。

“正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了解狼,才能打敗狼。首先這是狼的基本外貌,狼的習性……”

陸謙舟深吸一口氣,忍着耐心聽了,好像是有些道理,那就先了解了解狼吧。

了解完,應該就是劍法了吧。

結果顧息醉今日不知怎麽了,講狼講的是過分上瘾,就怕他記不住一般,講了各種小故事,又是有趣的,又是感人的,又是好笑的,內容是豐富有趣,但他真不想聽了。

“大灰狼就把小紅帽吃了……狼狡詐,而且非常兇殘,你可千萬不要被狼騙了。”

“嗯。”陸謙舟忍着耐心回。

“狼怕火,怕雷電等大聲音,從前有個農民……”

“狼的弱點在腰和鼻子上,找準時機往這兒打,從前有個獵戶……”

“狼是很專情的動物,通常傾向單一配偶,只要伴侶還在,絕大多數會與之一生相伴。從前有個孤獨又悲傷的狼……”

陸謙舟:“……”這是要把狼的祖宗十八代都認清嗎?

他越聽越不耐煩,有這功夫不如多學點功夫,狼再兇殘,再強又如何,只要他足夠強。

陸謙舟嫌棄的離顧息醉坐遠了些,自己開始回顧顧息醉昨天講的東西,仗着顧息醉眼睛不怎麽行,動手開始比劃一些注意點,面對顧息醉的提問,他敷衍的“嗯”着回複。

隐約又聽到顧息醉問他話,陸謙舟想都不想的回了一個“嗯”字。

“嗯什麽?你怎麽可以選擇為了師尊,而嫁給狼妖,送入狼口?”顧息醉突然嚴肅又痛心的批評。

陸謙舟:“……”顧息醉到底問了他什麽奇葩問題。

“罷了,為師知道你善良,但記住千萬不要這麽做。”顧息醉心疼的叮囑。

陸謙舟無語的呼出一口氣。

換以前,他定然要演一個忠心,說他怎麽可以不顧師尊的安危,但現在,他只覺得好煩好累,簡潔的回了一個字,懶得和顧息醉說話:

“嗯。”

顧息醉欣慰的同時,又忽然有點感覺怪怪的,就,就真的不管他,陸謙舟就這麽讓他被狼妖折磨了?

沒事沒事,他對狼妖知己知彼,沒事。

顧息醉自我安慰,繼續講課。

他只知道幾日後陸謙舟試煉對象是狼妖,但是不知道這狼妖到底多厲害,因此對于狼妖的內容總覺得講的不夠全面細致,一講就講個沒完。

中途還是系統提醒的他:

“你快別講了,你徒兒都快要自己再創一套劍法了。”

顧息醉運功弄清視線,看了眼陸謙舟,果然如系統所說。

什麽崇拜的聽課眼神,啥也沒有,一把劍都快在陸謙舟的手中飛成花了。

顧息醉:“……”

“我講的不生動嗎?”顧息醉不解又委屈。

系統浮誇的捧贊:“生動,那是相當的生動!比中央臺的動物世界還生動。多乖的孩子,竟然還沒睡過去。”

顧息醉:“……”

他最後用清晰的視線看了沉迷舞劍的陸謙舟一眼,無奈嘆了口氣,放下書籍,對陸謙舟招手:

“好了,今天狼的知識就到這兒了,我們學下一課。”

陸謙舟看向顧息醉,忍不住期待的問:

“師尊,我們學什麽?”

顧息醉深思後,鄭重道:

“學字。”

陸謙舟整個人都洩了氣,不情不願的被顧息醉拉了過去,看顧息醉拿起毛筆寫字,教他識字。

學這些文鄒鄒的字做什麽,顧息醉直接把書籍的字講給他聽,不是更快嗎?陸謙舟心中不滿道。

字寫的再好看,有比學一招劍招有用嗎?

陸謙舟原本覺得講課好聽,讓人入迷的顧息醉聲音,現在卻像極了唐僧念經,讓他頭疼無比。

顧息醉就是故意不教陸謙舟劍法的。

他是真沒想到他這小天使徒兒,心境竟然還挺浮躁的,聽到不是自己想聽的課,便絲毫耐心都沒有,一心就想着學劍。

心境沒打磨好,學劍急功近利,目的性太強,容易走火入魔。

學字正好适合陸謙舟,教他學字也能打磨陸謙舟的心境。

毛筆字和古代繁體字都不在顧息醉的話下,他都學過,還研究過不少書畫大家的字法,毛筆字寫的自有一番心得。

“記住筆畫了?你寫一個,等等,毛筆要這樣握,食指放在這兒……”

顧息醉帶着陸謙舟的手,親自把陸謙舟握筆的小拳頭分開,擺成正确的拿毛筆姿勢。

陸謙舟滿心的不耐煩,但手被顧息醉微涼的手指握着,一筆一劃被帶着動,竟然還真寫出了一個漂亮的字來。

“這是舟字,你名字第三個字。”顧息醉修長的食指,點了點紙上他帶着陸謙舟寫出來的字。

陸謙舟好奇的看了看紙上的字,還沒看完,手又被顧息醉帶着,寫起了另一個字。

顧息醉耐心又溫和的聲音響在耳畔:

“這是謙字,你名字的第二個字。還有陸字,是這樣寫……”

陸謙舟本來心煩的緊,被顧息醉手把手帶着,又是寫的自己名字,竟然還生出了些許興趣。

看着白紙上自己的名字,陸謙舟心中感嘆,原來他自己的名字寫出來,這麽好看啊。

陸謙舟嘗試着自己寫,沒有被顧息醉帶着。

可明明同樣是一橫一豎,這三個字寫出來卻是醜的不堪入目。

不行,不能光他的名字醜,陸謙舟抿唇,沉默了一會兒,問:

“那師尊的名字,怎麽寫?”

陸謙舟聽到顧息醉低沉的笑聲,那笑聲聽着十分愉悅歡喜:

“這麽想寫師尊的名字,嗯?”

誰想寫顧息醉的名字了,顧息醉,念着就不好聽,寫着肯定更加不好看。

誰稀罕知道。

陸謙舟驟然放下毛筆,在顧息醉愉悅的笑聲中猛的站起身。

“站起來做什麽,坐下,為師告訴你。”

顧息醉忍着笑道,甚至還特地運功,專為看清楚陸謙舟現在的模樣,說一下就害羞,他徒兒真可愛。

陸謙舟要被顧息醉煩死了,怎麽有這麽煩又可惡的人,不講劍法,就講這些沒用的,現在還這麽高興。

陸謙舟深呼一口氣,也彎起嘴角,回以笑容:

“既然師尊這麽高興,那中午也辟谷修煉吧。”

顧息醉笑容僵住。

“徒兒得去做飯了,徒兒未辟谷,還需吃飯,請師尊見諒。”

陸謙舟說完,恭敬的站在一旁,等顧息醉回複。

顧息醉哪敢不答應,想到自己沒買菜的事情,就一陣心虛又心疼。

“你中午,還吃白粥鹹菜嗎?”顧息醉心疼擔心的問。

“嗯。”陸謙舟快速回應了一個字,不願再多說一個字。

顧息醉頓時痛心疾首,這怎麽行,孩子正在長身體,怎麽能虧待了孩子?!

早上吃白粥鹹菜也就罷了,中午絕對不能讓孩子沒營養。

怎麽辦呢,對了。

顧息醉快速拿起毛筆,寫了幾個字,撕了下來,起身,把衣挂上的披風取了,交給陸謙舟,一本正經道:

“先別做飯,将這個披風還了,替為師謝謝師兄。”

陸謙舟順手接過披風,整理披風時,看到了夾在披風中的紙條。

他不識字,疑惑的看着紙條。

顧息醉尴尬的咳了咳:

“為師給師兄寫的感謝信。”

陸謙舟沒說什麽,沉默把紙條收好,遵命去還披風去了。

路上,他又把紙條拿出來,看了看,數了數,五個字,是什麽字呢?

顧息醉和衡九墨有什麽好說的,不就還件披風,還傳上紙條了。

字還寫這麽好看,比剛剛在他面前寫的幾個字,好看多了。

寫的真用心。

走着走着,已經到了衡九墨的墨竹院了。

陸謙舟緊握着紙條,并沒有立即進去。

“呦,我當是誰呢,這不是陸謙舟嗎,怎麽,來找我約架?”

衡渡正回來,一眼就看到了在門口的陸謙舟,上前耍嘴皮子道。

陸謙舟懶得理他,連個字都懶得回他。

“我跟你說話呢!”

衡渡不高興的上前道。

雖然他已經習慣了陸謙舟這副德性,就一冰冷美人,拒人于千裏之外,除了提到他師尊,以及在他師尊面前的時候,會變得乖巧。

但那種乖巧也假的很,懂事都浮于表面,骨子裏還是刻骨的冰冷。

衡渡常看見陸謙舟在照顧他師尊的時候,乖巧的表情會在顧息醉看不見的地方消失,換來的是比平常更冰冷的眼神。

他就是見不慣陸謙舟這副一切不放在眼裏的德性,就喜歡招惹陸謙舟,看這冰山急起來的樣子。

見陸謙舟不理他,他熟練無比的上前招惹陸謙舟。

“你聽見沒有啊?!”衡渡直接站到陸謙舟面前,正要繼續說,一直骨節分明的手出現在了他面前,修長好看的食指和中指中,夾着一張紙。

“這是什麽?”衡渡疑惑之餘又驚嘆,陸謙舟竟然給他傳紙條?!

幹嘛給他傳紙條,陸謙舟什麽意思,雖然陸謙舟長的很好看吧,但是他可是直男,他不吃這一套的。

心中這麽想着,衡渡手卻不受控制的去接了紙條,快速将紙條打開。

看清上面的字,衡渡激動的心情瞬間被澆了一盆涼水,氣的把紙條重重扔回去,眼睛通紅:

“陸謙舟,你有病吧!”

說完,他氣的只想快點離開,快點走。

偏偏走了一步還被陸謙舟攔住,陸謙舟終于開口了,極認真的問:

“紙上寫了什麽?”

“你不要太過分了!”衡渡被問的更加羞憤。

陸謙舟眉頭微皺,衡渡反應怎麽這麽激烈?

難不成這不是顧息醉寫給衡九墨的甜言蜜語,而是來害他的?

不敢想象衡九墨被那紙條激怒成這個樣子,他會有什麽下場。

果然,不能信顧息醉。

衡渡轉個方向就要跑走,結果轉身間又被陸謙舟攔住。

陸謙舟步步緊逼,眼神陰郁的可怕,一字一句逼問:

“說,紙條上寫的什麽?”

衡渡從沒發現陸謙舟這麽可惡,又氣又害怕,他天生金貴,都是被人哄着的,連師尊都不會對他說半句重話,衡渡氣的大聲道:

“陸謙舟,你和你師尊不要臉!什麽,什麽孩子還沒吃飯,我吃飯了,吃飯了,不用我師尊喊我回家吃飯!”

陸謙舟頓住,失神喃喃道:

“孩子還沒吃飯?”

“你們,你們太過分了,我說了我吃過了,而且也不是孩子!”

衡渡想起之前顧息醉說他還沒斷奶,又被陸謙舟這麽一句重複的回應,當場奔潰,不管不顧,當即直接燒了一張飛行符咒離開。

他再也受不了這樣的屈辱了,這對師徒太過分,太欺負人了!

陸謙舟撿起地上的紙條,盡管看不懂,還是輕聲又念了一遍:

“孩子還沒吃飯。”

念完,他無語的笑了一聲,合着是讓他來蹭飯吃的。

這不靠譜的師尊,真是什麽不要臉的主意都能想到。

現在倒是知道自己做錯了,知道錯了就別亂花錢啊。

陸謙舟上前,将披風交給了門童,叮囑了幾聲便離開了,連墨竹院的門都沒進。

他垂眸,将手中的紙條規整折好,收了起來,嘴角不自禁的上揚,搖頭低聲笑罵道:

“誰是孩子,顧息醉,我看你才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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