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空氣裏彌漫着血腥氣, 這血腥氣,于某些人是香甜的解藥,于某些人, 卻是致命的毒藥。
顧息醉昏睡了過去,床邊,一只白皙好看的手垂下。
鮮紅的血液,沿着骨節分明的手指流下。
一只同樣流着血的手,要去抓那手, 卻一下被另一只幹淨修長的手搶過。
陸謙舟扣着顧息醉的手腕,用清洗術,洗幹淨顧息醉手上的血液。
清洗後, 白皙幹淨的手背上,現出清晰明顯的咬痕,怎麽也洗不掉。
他深深看着那咬痕,動作依舊有條不紊的進行。
陸謙舟打開随身攜帶的跌打損傷藥, 灑在顧息醉的手背上,又拿出白布,仔細為顧息醉包紮。
修長的手指翻動, 陸謙舟利落給白布打結, 一道陰影陰影忽然籠罩過來。
季遠廷低沉, 明顯帶着得意的聲音響起:“你在做什麽。”
陸謙舟緊緊扣住顧息醉的手腕,抿唇不回話, 渾身繃緊警惕。
季遠廷忽然伸手過來,陸謙舟動作飛快,将顧息醉的手往後藏。
他剛藏到一半,中途一個精致的小方盒襲來,毫不客氣打掉了季遠廷襲來的手。
季遠廷擡眸看去。
衡九墨漫不經心的将一粒稀世珍貴的藥丸, 從那精致小方盒裏,拿出來,又放回去。
注意到季遠廷質問的視線,他才慢悠悠開口,毫無打到人的歉意:“魔尊這是做什麽?我窮極派團結友愛,師父徒弟相親相愛,徒弟給師父包紮傷口,你竟然問他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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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癡問題得不到回答,還要上手搞破壞。魔尊,你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季遠廷低笑一聲,別有意味的挑眉,看向顧息醉手中那厚又笨重的白布:“這也叫包紮傷口?怎麽,我們修煉了幾百年,反倒要去過凡人的生活了?”
陸謙舟手拂過顧息醉微涼修長的手指,和手背上厚重的白布,兩者的觸感形成鮮明的對比,他抿唇依舊不語,只臉色發白。
“嘁,不就是運功療傷,誰不會?”
衡九墨伸手過去,陸謙舟這次沒有躲。
衡九墨很順利的,就握到了顧息醉的手。
陸謙舟修為尚淺,還沒有這個能力,但衡九墨可已經是元嬰大圓滿期了,完全沒問題。
衡九墨實在看不上,季遠廷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他不惜運功的煩躁痛苦,也不能讓季遠廷得逞。
手握住顧息醉的手,凝神,運功,沉默,寂靜……
衡九墨就那樣幹幹的,握了半天顧息醉的手,什麽動靜也沒有。
陸謙舟的眼神,從期待到無語,他開口,壓低聲道:“氣走……”
“哈哈哈哈!”
他還沒來得及提示幾個字,季遠廷的笑聲就放肆響起:“原來窮極派的掌門,運功還要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提醒。”
衡九墨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松開了顧息醉的手,去儲物戒裏拿靈藥。
他還沒拿出來,季遠廷就冷聲警告:“把你那些送禮拉攏人的靈藥收一收。小主人現在的狀态,需要專門治外傷,不影響人身體平衡的靈藥,衡掌門,你有嗎?”
衡九墨拿藥的動作頓住。
季遠廷擡手,拿出了魔族專門治外傷的靈藥,看向衡九墨,嘲諷的扯了扯嘴角:“連陸謙舟都常備跌打損傷藥,你卻沒有。連傷都舍不得受,你還想把染了魔氣的顧息醉帶回去,你能護得了他什麽?”
說着,他朝陸謙舟伸手。
陸謙舟緊扣着顧息醉的手腕,他看了看臉色發白的衡九墨,又看向季遠廷,眼眸黑沉。
季遠廷垂眸,看着還在固執的陸謙舟,覺得好笑。
他俯身,在陸謙舟耳邊,低低惡劣的吐出幾個字:“別強求。”
陸謙舟手中力道一松,想要重新握緊顧息醉的手,卻好像失去了力氣,再也握不住分毫。
他手中一空,季遠廷托着顧息醉的手,将那手上的白布,撕的粉碎,散落一地。
藥粉灑在顧息醉的手背上,很快,顧息醉手背的咬痕消去,恢複了原本的白皙光滑。
完全看不出有半點受傷的痕跡。
季遠廷為顧息醉蓋好了被子,将那手輕輕放進溫暖的被窩裏。
陸謙舟看着季遠廷一只手上的咬痕,沉聲開口:“你手上的傷,不治?”
“以後還會被咬,治不治有什麽區別?”季遠廷無所謂道。
陸謙舟猛地站起身,冷聲提醒:“魔尊,我希望你明白我師尊的意思。他是咬你了,但是師尊的手背也讓你咬了。他不欠你,你休想用這種方法,捆綁我師尊。”
季遠廷理被子的動作頓住,他擡眸,看向陸謙舟,眼神逼人:“本尊和小主人之間的事,還需要分清誰欠誰,這些很重要?重要的是,小主人現在包括以後,需要的是本尊,不是你。”
“你若是還有些良心,就早些帶着你的掌門回去。你師父那麽惦記着回去,難道不是因為你?”
“本尊倒是想不明白了,你怎麽能這麽高興的接受。你可知道你師父回到正道,會面對什麽?!”
“就算現在正道都奉你師父為英雄,又有什麽用,他稀罕這稱號,他沒當過英雄?!死了林庸,早晚有別的忘恩負義的正道之人出來,想想你之前酒鬼師父的下場,別天真了。”
“陸謙舟,本尊希望你,是個有良心的徒弟。”
陸謙舟身形踉跄了一下,他看向床上,睡得香甜,再也不需要跟惡魔辛苦對抗的顧息醉,暗暗握緊了拳頭,又無力的松開。
那天晚上,陸謙舟做了一個噩夢,一個他已經好久沒有做過的噩夢。
熟悉的女人哭聲,萦繞在他的耳畔,女人哭的凄凄慘慘,婉轉可憐。
落在陸謙舟的耳中,卻又像是鬼魂索命的哭聲:“舟舟,你就放過娘好不好?不要再跟着娘了,行不行?”
“你費勁腦筋跟着娘,有什麽意思?到頭來你苦,我也苦。別人罵你是野孩子,罵娘不幹不淨,你知不知道?”
“你出去後,告訴那個男人,你不認識我,我和你什麽關系都沒有,好不好?”
“娘不是不要你,等娘以後飛黃騰達了,娘再回來接你好不好?”
“舟舟,聽話,點個頭。我雖然是你娘,但你我為什麽一定要粘在一起呢?你我在一起就是苦難,離開了才是幸福。”
小陸謙舟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小臉上挂的全是淚水。
明顯帶着嬰兒肥的小手,胡亂擦着臉上的淚水,把一張本來就有些髒的小臉,擦成了小花臉。
他倔強的搖頭,明顯奶氣的聲音響起,歪歪扭扭,好幾個字音都念的不标準:“不要,娘親,舟舟不想和娘親分開。舟舟可以保護娘親的,嗚嗚嗚……”
“舟舟,別哭了。”女人見勸不好陸謙舟,索性自己也哭,哭的比小陸謙舟還厲害。
這方法果然有用,小陸謙舟果然停住了哭泣,還伸着軟乎乎的小手,想要為女人擦眼淚。
奶裏奶氣的聲音,懂事又熟練的開始哄:“娘親不要哭了,舟舟聽話,舟舟已經不哭了。”
“就只有不哭?”女人順勢引導,“舟舟不答應,娘會痛苦哭泣一輩子的。”
小陸謙舟沉默了,沉默了好久,問了一句話:“娘,你以後,真的會來接舟舟嗎?”
“當然,你是娘的親兒子,娘怎麽會對你不好,不記得你呢?”女人急忙溫聲哄道,“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很快就會重逢的。”
小陸謙舟緊緊抓着自己兩只髒呼呼的小手,乖巧點頭,奶氣的聲音,認真的回:“好,舟舟等娘親飛黃登噠後,來找舟舟。”
女人高興的抱住了小陸謙舟。
小陸謙舟怔了一會兒,也甜甜的笑了笑。
場景迅速變化,那個男人就在小陸謙舟的眼前,小陸謙舟的娘親就在那男人身旁,小鳥依人。
男人冰冷的聲音響起:“既然這孩子和你毫無關系,本王把賜他進奴隸庫,愛妃覺得如何?”
女人的聲音格外好聽,溫柔似水,她說:“好啊。”
陸謙舟從噩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第二天清晨,陸謙舟很早就起床了,在廚房裏忙活了大半天。
看着時辰差不多了,陸謙舟去顧息醉房裏,伺候顧息醉起床。
路上,他發現,魔域裏,多了一個亮眼金貴的房子。
魔兵們都忍不住議論紛紛:“衡九墨是來魔域度假的嗎,房子都帶來了。”
“說是住不慣我們魔宮的房子,晚上睡不着。”
“睡不着就回他的窮極派,他到底要在我們魔域呆多久啊,還帶房子來住,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聽說衡九墨是為了他那唯一的師弟,也是兄弟情深啊。”
“算了吧,他昨天從他師弟房間出來後,就去了魔域最有名的賭場,到了半夜才回來,滿載而歸。還兄弟情深,怕是賺錢賺到我們魔域來了。”
“竟然是這樣!我沒聽說過衡九墨這麽會賭啊。”
“說到這個我就氣。衡九墨從飯館裏,挖了個店小二去賭場,結果那不起眼的店小二,竟然是個高手,十賭九贏!”
“可惡!厚顏無恥,借找師弟的由頭,死賴在魔域不走。還用我們魔域的人,賺我們魔域賭場的錢。衡九墨當真是卑鄙無恥!”
……
這幾個議論的魔兵,議論的咬牙切齒,氣憤不已。
陸謙舟沒再多聽,快步去了顧息醉房間。
另一邊,被衆多魔兵議論的厚顏無恥的某人,正在他從儲物戒裏搬來的房子裏睡覺。
這房子不僅外面看着金貴亮眼,裏面更是金碧輝煌,奢靡之氣撲面而來。
只是這房間裏的主人,并沒有奢靡享受,睡在柔軟舒适的大床上,而是伏在書桌上,臉整個埋進了書本裏。
這般刻苦勤奮的讀書勁,和四周奢靡享樂的布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個少年走了進來,猶豫又糾結的原地打轉。
最後他還是鼓起勇氣,推了推書桌上的男人,小心的喚了一聲:“掌門?”
男人從書本上,迷迷糊糊的擡起腦袋,白皙的臉頰上,印了好幾個黑字。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緊接着地動山搖:“你找死啊!懂不懂什麽叫自然醒,你敢在我睡覺的時候,推我,扒拉我!”
少年吓的忙跪在了地上,渾身顫抖,早就聽過他們掌門的起床氣非同一般。
不過自從掌門有錢以後,就每天睡到自然醒,他們再也沒有經歷過,這可怕的起床氣了。
少年吓的渾身發抖,他顫顫巍巍的道:“掌門,顧仙君已經醒了。”
明明是衡九墨讓他喊起床的,少年們委屈的想,但他也不敢說,也不敢問。
“哦。”衡九墨忽然就安靜了下來,安靜了一會兒,又開始暴躁,“愣在這兒幹嘛,還不來給我梳頭!”
少年趕緊站起身,給衡九墨梳頭,小心謹慎,一點也不敢惹,這位還處于起床氣的祖宗。
衡九墨對着鏡子,嫌棄的把臉上的幾個黑字擦掉。
少年偷看了那幾個黑字,隐隐約約是“吞惡魔”這幾個字。
掌門配惡魔,少年忍不住在心裏偷笑。
衡九墨又湊近了看自己的眼睛,不開心的抱怨:“養個師弟真不容易,還要得黑眼圈。回去了,讓師弟再抄幾個月的書,能賺錢又好養活。”
說着,衡九墨吃了一顆價值不菲的美顏丹,黑眼圈瞬間消失。
少年為衡九墨梳頭的手微顫,可怕,真是個萬惡的扒皮師哥。
陸謙舟來到顧息醉房間,熟練的為顧息醉穿衣,梳頭。
早餐是香甜的桂花粥,和幾個可口的小菜。
顧息醉吃的美滋滋,陸謙舟光看着顧息醉,自己沒吃幾口。
吃飯時,陸謙舟一直想開口問話,只是一直都沒問出口。
吃完出去吹風散步,陸謙舟想借着這機會問話。
他深吸幾口氣,跟了出去,迎面就來了個亮瞎人眼的男人。
衡九墨帶了幾盤子的吃食,春風滿面的過來了。
顧息醉看着這一盤盤色香味色俱全的美食,慶幸自己已經吃飽了。
若是忍不住,吃了其中一塊東西,都不曉得他得抄多少書,打多久的工,才能還債。
顧息醉不想呆在房間裏,面對着這一大盤的美食誘惑,對衡九墨微微一笑:“我要和謙舟去散步消食,掌門慢慢吃,我就不打擾了。”
說着,顧息醉長腿邁開,往外走去。
陸謙舟立刻跟了過去。
他快走幾步,走到身旁,深吸了好幾口氣,準備問出心中的問題,旁邊忽然過來一個閃瞎人眼的座轎。
衡九墨坐在座轎裏,座轎四周是空的,若隐若現的雕刻着一只火紅鳳凰,前後被四只雪白高貴的仙鶴拉着。
衡九墨懶懶靠着鳳凰翅膀做成的椅背,笑眼看顧息醉:“這麽巧,師弟也要散步。師弟要不要一起上來,高處的風景更好。”
顧息醉明顯往旁邊躲了躲。
這座轎看着就死貴的樣子,他要是坐上去,估計打工一輩子都賠不起。
偏偏衡九墨還一直指使着仙鶴,往他那邊靠。
仙鶴一臉不情願的靠過來,和衡九墨親切和善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顧息醉散個步,都散的不開心,忍無可忍:“掌門,你找我到底有什麽事?”
“你上來,師哥就跟你說。”
衡九墨拿起一塊玫瑰酥,看着顧息醉,一口一口,優雅貴氣的吃着,吃完還深有回味的微搖了搖頭。
顧息醉感覺衡九墨随時随地,都在騙他消費,簡直就是個萬惡的財主。
他一定會抑制住消費的沖動!
“走,謙舟,我們回去。”
控制消費的方法,就是看不見消費。
陸謙舟點頭,要跟着顧息醉回去,衡九墨的聲音又響起,竟然帶着點傷心:“師弟,你怎麽了?真的是被別人迷惑了心,再也不愛你曾經,口口聲聲說最愛的師哥了嗎?”
顧息醉聽的眼皮直跳,咬牙道:“掌門。”
“叫師哥。”衡九墨一下打斷,糾正。
顧息醉閉了嘴,不回應。
衡九墨終于下了座轎,走到顧息醉身前,認真的看着顧息醉眼睛,問:“師哥哪裏惹你不開心了,你怎麽連聲師哥都不願叫了。”
顧息醉在心裏道:“萬惡的財主,我若被騙,真跟你稱兄道弟,你必定要我賣血賣命。”
這不是師哥掌門的問題,這是抵制消費的問題。
“叫掌門,更符合規矩。”
顧息醉冷硬的解釋道。
衡九墨卻笑了,他伸手,撫上顧息醉的臉頰,拇指按了按顧息醉柔軟的唇角,問:“原來我師弟還知道什麽是規矩。規矩就是當着掌門的面,去吸別的男人的血?”
顧息醉渾身一僵。
當時他真的沒有選擇,如果不咬,後果恐怕更加嚴重。
他是真沒想到,這個惡魔會這麽不要臉,都已經失去了法力,沒辦法再跟他人做交易,給對方好處誘惑人了。
結果,竟然還會用他的身體做交易。
放任惡魔的後果,是他絕對不能容忍,也是絕對負擔不起的。
顧息醉做了選擇,就不會後悔。
他沉着眼眸,一字不回。
衡九墨看着顧息醉這樣的回應,心中一緊。
顧息醉無論如何,都不該對來接他回去的師哥,這般冷淡疏遠。
之前,他服軟,說一句師哥聽話,顧息醉就願意朝他走來。
可是現在,卻怎麽也不行了。
衡九墨靠近了過來,再也不做之前那般的親切溫柔。
他低垂的眼眸,帶着掌門的威壓,低沉着聲音問:“怎麽,原來師弟這麽規規矩矩喚我掌門,是為了好規規矩矩的叛出門派,跟魔尊,哦,不,是你曾經忍痛割愛的小奴隸,在一起?”
話音落下,陸謙舟敏銳的擡眸,看向顧息醉。
他一直想問的問題,就是這個問題。
他緊張的看着顧息醉,等待着顧息醉的答案。
顧息醉抿唇,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不是很懂裏面的邏輯:“我留在這兒,和叛出師門,沒任何關系。”
陸謙舟的心重重落下,所有的聲音于他來說都是虛無的,他只聽到“留在這兒”四個字。
原來,顧息醉真的已經做了選擇。
從決定咬破季遠廷手背那一刻,就做了選擇。
就算顧息醉在咬之前,非要讓季遠廷也咬他的手背,算作兩不相欠。
這又能怎麽樣呢?
正如季遠廷所說,欠不欠的有什麽意義?顧息醉需要季遠廷才是最重要的。
衡九墨怔了一下,他看着顧息醉,有點陌生:“你怎麽會說出這種話?”
顧息醉同樣不解的看向衡九墨,他還想問衡九墨:你的邏輯聯系怎麽這麽不嚴謹?
“你忘了師尊的話了,你那麽敬愛師尊,怎麽會忘了他的話?”
衡九墨松了手,上下不斷打量顧息醉,陷入深深的迷惑中。
顧息醉心中一跳,這是露餡了,被發現他不是原主了?
嘶!系統說他可以随意OOC,卻沒說如果OOC被人發現了,會不會被綁去祭祀。
顧息醉同樣疑惑的打量衡九墨。
他一開始,就沒什麽顧及OOC的,這衡九墨也完全沒有表現出什麽疑惑,警覺的樣子,他還以為這是系統的自動修複功能。
“系統,這到底怎麽回事?”
顧息醉警覺的在心裏呼喚系統。
系統急急忙忙的出現,他也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以前那麽多宿主都是性情大變的,這些主角大佬們都是接受能力良好,以前怎麽對原主的,都會照常那般對宿主,流暢無縫銜接,适應能力良好。
“這,修複功能沒有的,我商城有,宿主你要賒賬嗎?”
顧息醉:“……”
系統顫顫巍巍建議:“宿主,要不,你再試試,說自己失憶了?”
顧息醉在心裏倒吸一口涼氣,跟季遠廷說失憶都不好糊弄,還被莫名其妙的被季遠廷說是裝失憶。
他現在跟眼前這個人精說失憶,真的靠譜?
顧息醉思考再三,也找不出什麽好法子,只能用了系統的臭主意:“嗯,我最近記憶有些混亂,很多以前的事情都記不清了。”
“哦,原來如此。”
衡九墨若有所思的點頭,沒用幾秒鐘,就相信了顧息醉的話。
顧息醉:“?!!”這怕不是個假人精?
“所以,師尊說什麽了?”顧息醉試探着問。
衡九墨看向顧息醉,眼中的疑惑已經不再,眼眸微動,反現出濃濃的笑意,心情當真是不錯。
他挑眉,在沒了之前的凝重,輕飄飄道:“也沒什麽,師尊最讨厭魔族,他發現季遠廷是魔族時,當下就要殺了他。當時,季遠廷都已經凍成冰塊了。”
顧息醉聽的心中一跳,渾身緊繃。
衡九墨略過顧息醉緊張的神色,眼中的笑意散了些去,繼續道,“師弟,別擔心,有你在,你的寶貝小奴隸怎麽會出事呢?”
“你去求了師尊,可是師尊沒同意。你便把自己也凍成了冰塊,等着和季遠廷一起被凍死。”
顧息醉松了一口氣,這般求法,應當是沒事了。
衡九墨說到這裏卻笑了,典型的辛災樂禍:“你好不容易學會了結冰,千辛萬苦,終于把自己凍住了,結果這冰塊還沒凍結實,就被師尊救出來了,還被點了穴,一動不動的。”
“我早就說了,沒用,有誰能威脅得了師尊,你簡直就是亂來。看,這下老實了吧。”
顧息醉:“……”
“那之後呢?”顧息醉擔心季遠廷的生死,盡管知道結局季遠廷沒事。
衡九墨又不笑了,眼中的笑意更散去了些,微眯着眼,開口道:“之後,你在師尊面前哭了,哭紅了眼睛,淚汪汪的,還自己擦不了眼淚,可憐極了,師尊就把季遠廷放了。”
“就這樣,沒了?”顧息醉感覺自己仿佛聽了個假故事。
“是啊,”衡九墨上前,深深看着顧息醉的眼睛。
他還記得,顧息醉這雙眼睛瞎了以後,沉睡了十年,謝清遠也把自己的眼睛蒙黑了十年。
謝清遠說,他醒來後,一定會很無助,但沒事,他會教。
衡九墨癡癡的看着顧息醉的眼睛,确實很好看。
他低喃,聲音仿佛從久遠的地方傳來:“師尊他,可喜歡你的眼睛了。”
顧息醉有些不明白,琢磨:“所以說,師尊看着冷,其實外冷心熱,最受不了別人跟他裝可憐?”
他若有所思,心中打着小心思,要不下次跟謝清遠通話的時候,跟謝清遠賣賣可憐?
“誰知道呢?我們這個師尊,偏心的很。”
“有次我穿着滿身打補丁的衣服,出現在他面前,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還誇我懂事,知道省錢,作為師父,他甚是欣慰。”
“噗!”顧息醉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能怪師尊偏心?是你太不省心吧。
也不知道謝清遠養這個徒弟,得費多少錢,顧息醉在心裏默默感嘆。
談起往事,衡九墨只低低嘆了一聲,擡眸看向顧息醉,緩緩道:
“所以,師尊這麽疼你,你怎麽舍得讓師尊失望呢?”
顧息醉一噎,感覺自己莫名其妙,就上了衡九墨的套。
他敏銳抓住了其中的漏洞:“如果真如你所說,那季遠廷豈不是應該記着我的恩,怎麽還埋怨我抛棄他?”
“這還不簡單,季遠廷那段記憶,師尊删了,他要的就是季遠廷恨你,你倆最好永遠不要再見。”
衡九墨作為見證顧息醉和季遠廷生離死別的人,當晚就去外面,擺了豐盛的酒席慶祝。
他修長的手指微動,手中現出了一個酒杯,倒了上好的酒,閉眼回味,緩緩道:“師弟,你這樣,師尊真的很生氣。你若頂着窮極派的名聲,還跟季遠廷厮混在一起,師尊怕是要親自來清理門戶。師哥很擔心啊。”
顧息醉:“……”不,他感覺衡九墨很幸災樂禍。
他真的很發愁,明明可以兩全的事情,現在偏偏成了只能選一的情況。
眼前忽然現出了一個藥丸。
“這個藥丸,吃了就可以徹底清除魔氣,師弟,你要嗎,嗯?”
顧息醉伸手想去拿,衡九墨收回手,靠近,淡淡酒香味吐在顧息醉耳邊:“叫師哥。”
叫一叫又不會少一塊肉,顧息醉一個“師”字到了嘴邊,陸謙舟的聲音忽然響起:“師尊,我們不要。”
陸謙舟一把拉過顧息醉,警惕的看着衡九墨,冷冷的盯着衡九墨手中的藥丸,問:!“掌門,這藥又是以什麽為代價,還是以去人一身修為,徹底成為廢人,無法再修行為代價?”
衡九墨嘴角的笑意一僵,冷聲道:“你調查我的藥?”
陸謙舟擋在顧息醉前面,一句比一句逼人:“我清清楚楚的記得,前掌門曾經囑咐過,掌門只要不被我師尊氣死,就不能把我師尊趕出師門。”
“我想,怕是前掌門就算知道了,也不會來清理門戶,而是教訓徒弟。掌門,你未免也太言過其實了。”
謝清遠可不開玩笑,他說的氣死,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死,而且是被氣到死去,顧息醉才有資格被逐出窮極派。
衡九墨低低的笑,手指一彈,手中的藥丸,直朝顧息醉飛去。
陸謙舟想要搶,卻沒搶過修為更高的顧息醉。
“師弟,藥在你手中,副作用,你的小徒弟也給你分析的很清楚了。吃不吃随你。”
衡九墨拂袖,最後看了顧息醉和陸謙舟一眼,別有意味的轉身,飛到了他那奢靡的鳳凰座轎上。
他慵懶的倚靠在精致熾烈的鳳凰翅膀上,緩緩道,“師弟,你以為季遠廷的血,就是最佳解藥嗎?”
“以惡魔賜予之血,消磨惡魔,以惡制惡。”
衡九墨忽然變得文绉绉,又卡殼一般的頓了頓,偷摸摸的看了看手心的小抄,這才繼續文绉绉的開口,
“生新惡,永入魔道。”
這話,連季遠廷都不知道,應該說,幾乎沒人知道。
他今早伏着睡覺的那本書,早就失傳了千年,昨日他混入賭場,費了好一番心血才得來的。
至于為何消息這麽靈通,自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文绉绉念完,衡九墨這才裝模作樣,疲憊的打了個高貴慵懶的哈欠,道:“師弟,師哥的時間太珍貴,呆不了多久,後日師哥便走了,過期不候。”
顧息醉看着遠去的亮眼座轎,像只終于飛走了的高貴鳳凰,他又看向手中的藥丸,眉頭緊皺。
喝了季遠廷的血後,他周身的魔氣明顯沒有了,他明顯感到體內的惡魔沉寂了不少。
原來這些都是表象,只是在化生新魔。
而這個心魔,将徹底與他融為一體。
顧息醉臉色發白,握緊了手中的藥丸。
陸謙舟緊張:“師尊,不要吃。”
顧息醉沒有回答,只沉沉的看着陸謙舟,看着陸謙舟周身隐隐的黑氣。
衡九墨說的話,他不能全信。
他要自己驗證。
如果是新惡魔,是他自己的,和他融為一體的新惡魔,那麽他現在必定也會這項技能。
顧息醉擡手,輕輕覆在陸謙舟腦袋上,閉眼,凝神,運功。
陸謙舟低頭,看着自己手四周的隐隐黑氣,正在源源不斷的被顧息醉吸去。
轉瞬間,他雙手,以及周身,都幹淨無比,再沒有一點黑氣。
顧息醉緩緩睜開眼。
他看着已經完全脫離魔氣的陸謙舟,嘴角欣慰的上揚,又重重的吐出一口氣:“看來,他說的是真的,後日,你便和掌門一起回去吧。”
陸謙舟早就有預感了,可是還是忍不住眼眶發紅,啞聲問:
“那師尊呢?”
顧息醉轉身,看着四周魔域的花海,回:“我不知道。”
陸謙舟看着顧息醉颀長的白色背影,在五彩缤紛的花海之下,仿佛要和魔域的花融在一起。
他咬牙,勇敢上前,認真看着顧息醉,問:
“師尊,徒兒能請教您一個問題。”
顧息醉垂眸看他,溫潤好看的眼睛格外有耐心:“你說說看。”
“師尊,徒兒為什麽不能修魔道?”
顧息醉讓他離開,明顯不願意他在這裏陪他。
但是,顧息醉不是要入魔了嗎?
他可以留在這兒,入魔,保護顧息醉。
可是顧息醉為什麽不要。
顧息醉頓了頓,又笑了,笑容像四周的花兒一樣柔軟:“因為我不想,就像我的師尊,不想看到我入魔道一樣,就這樣簡單。你若日後,真想入魔道,那也是你自己的事。”
陸謙舟沉默了良久,終于回:“師尊不想,徒兒就不做。”
陸謙舟低頭,眼眶發酸,悶悶的問:“師尊,我們分開了,還會再重逢嗎,你還會記得徒兒,來接徒兒嗎?”
顧息醉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傻,笑着回:“當然。”
“好。”聲音和噩夢的那個字重合,一樣乖巧懂事,只是這次說完,陸謙舟再也沒忍住,落下一滴淚。
他粗魯的抹開眼淚,轉身,飛快跑走了。
去山上,捉了一大堆兔子,邊哭邊捉。
另一邊,某門派掌門,耀眼張揚的坐着精致火鳳凰座轎,來到了賭場。
出來的時候,某派掌門頂着一張黑臉,坐着凡人樸實無華的小馬車。
賭場的一人出來,笑臉賠笑:“不好意思,衡掌門,讓您輸了這麽多,我派人送您回去吧。”
“不用,這個就很舒服,我很久沒坐了,體味生活。”衡九墨假笑回。
“啊,這樣啊,那我不送了,衡掌門慢走。”
那人完全沒客氣幾下,直接對衡九墨說再見。
那鳳凰座轎,包括衡九墨來魔域時,那坐進魔宮大殿的奢靡座轎,都早就抵押給了這賭場,換來那本稀世書。
現在特地來輸一場,只是為了看上去名正言順一點罷了。
今天的鳳凰座轎,還是衡九墨重新花上千上品靈石,租的一天使用權。
在師弟面前,面子不能丢。
衡九墨想想之前自己的表現,很有師哥和掌門範,他心情變好,修長手指微動,潇灑的拿出一個酒杯,優雅的倒酒。
這時,馬車忽然一個颠簸,上好的酒水,一下濺了他衣服一身。
衡九墨氣的踢了這狹小的馬車一下,把自己腳踢疼了,才終于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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