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小醜(2) 思維在掙脫殺……

跌出車廂, 頃刻渾身濕透,還未正式入夏,猛烈的雨滴澆打在身上, 蘇孚連連冷戰。

面包車牌照被黑膠布緊緊覆蓋, 看不出任何信息, 甩着屁股,疾馳而去。

好在此處離服務區不遠, 徒步進去, 大廳地面泥濘,刷卡買熱水服下感冒藥後, 再聯系人去拖車。在服務區酒店洗了個熱水澡,又換上身幹燥潔淨的衣服,才啓動轎車, 重新啓程。

因為這番處理妥帖,蘇孚并沒有生病。

周一七點去重案組報道, 精神奕奕。

重案組組長岳建華親自接待,并将這位國外名牌大學的畢業生介紹給組員。

場內響起熱烈的掌聲, 将一連幾場命案帶來的抑郁掃空。

衆人振作精神, 聽岳建華梳理案情。

白板上貼着四位受害人的畫像,四周密密麻麻寫着人物概要。

白板前并排放着三枚木牌, 木牌上小醜雕像栩栩如生。

“昨夜十一點,重案組接到報案, 在X市高速公路發現車禍。”岳建華舉起木牌展示:“兩個受害人, 又是這個小醜游戲。”

底下有人受不住罵了句, 岳建華繼續道:“和前兩樁一樣,勘察現場,除去受害人信息, 沒有其他痕跡。這次兩個受害人身份已經确認,是父子。其中父親陳某軍,男,四十八歲,職業為X市出租司機,去高速是為了接兒子回家。兒子,陳某宇,男,二十三歲,中國XX大四,金融系學生。看資料,兩人平日都沒什麽仇家,小醜短信裏說的罪孽指的是什麽,還得深入去查。”

一小組組長關亮粗裏粗氣道:“組長!你真相信什麽罪孽?要我看,那就是小醜放的煙.霧.彈!前兩位受害人查來查去,不也什麽都沒查到?人家是清清白白的教授和商人!”

岳建華看向他:“查不到,不代表沒有。不然,為什麽小醜會找上他們。”

顯然,岳建華知道點不可透露的內情,關亮嗤之以鼻,岳建華揉了揉太陽穴。這關亮身手好,敢冒險,辦事利落,執行力強,是組裏一把好刀,就是不帶腦子,不然也不會讓自己後來居上,當上重案組組長。

岳建華重重一拍桌子:“好了,還有問題嗎?沒有的話,一組繼續跟進嚴教授,二組跟進李醫生,三組去調查這回的兩個受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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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此時,會議室門被敲響:“組長,受害人家屬醒了。”

岳建華拍拍手:“行動!”

蘇孚被編進重案組第三小組,組長孟在野是個二十五六的小青年,剃着平頭,叫她先跟着另一位心理專家宋寶娟後面學習。

宋寶娟帶蘇孚去見那轉醒的家屬。

陳某軍的妻子,陳某宇的母親。

樸素的勞動婦女,至今不願相信噩耗,哭得不能自已。

宋寶娟坐在她旁邊,一口一個嫂子,細心安慰,兩個小時,才派車送她回家。

宋寶娟在檔案上寫寫畫畫,抽空問蘇孚:“剛才你看出什麽了嗎?”

原身在國外學習并不認真,心理學基礎也不牢靠,蘇孚回想,靠直覺,猶豫道:“剛剛,您問有什麽仇家,這段時間,父子有什麽異常的時候,她緊張了。”

宋寶娟贊許地看她一眼:“我問完,她忽然揪緊衣袖,這是緊張。回答沒有的時候,先擦了下眼,像是在掩飾,說話時,沒有看向斜上方,而是看向斜下方,這是因為什麽?”

蘇孚道:“在欺騙?”

“對,她一定有什麽瞞着我們。”

話落,宋寶娟已寫完檔案,交給孟在野:“有事再找我們。”

蘇孚跟在宋寶娟身後,回心理咨詢師,路上與個男生女相的少年擦肩而過,少年眉間一點紅,仿佛畫上去的。

宋寶娟瞥了一眼:“看什麽呢?”

蘇孚問:“那是誰?”

恰好送少年出去的同事劉穎回來:“那是陳某宇的室友,這次和陳某宇一起回X市,命大,沒上陳家的車,在服務區躲過一劫。”

重案組第三小組心理專家只有宋寶娟、劉穎和蘇孚三人,共用一間辦公室。

宋寶娟資歷老,給蘇孚講完組規,布置好學習任務,就回角落去看資料。

劉穎年紀和蘇孚差不多大,座位挨着,熱情地跟她聊天。

別看重案組忙得暈頭轉向,心理咨詢室确實清閑,談完話,整理完資料,就等其他同事的消息或傳召。

下午四點半,劉穎已經收拾妥當桌面,随時準備五點打卡。

五點,沒收到傳召,三人準時下班。

這回任務對象性格特殊,攻略還得從長計議。

蘇孚驅車回家,一直都想,該以什麽面貌,再次出現在任務對象面前?

蘇宅在X市市中心,與局裏一個多小時車程。

六點半到蘇宅,客廳沙發上坐着個意外的人。

竟然是喬澤天。

原著男主,許渡一母同胞的哥哥,也是原身心心念念的男神、白月光。

寒暄後,被蘇母打發出宅,和喬澤天熟悉X市。

相親意味一目了然。

喬澤天掏出張票,交給蘇孚:“今晚明星馬戲團有演出,去嗎?我記得,你最喜歡這些。”

聽見明星馬戲團,蘇孚接過來。

的确是“明星”。是許渡所在的馬戲團。

她的目光落在喬澤天臉上。

一個人的氣質裏,透着他這些年走過的路,讀過的書,受過的教育。

一個人的眼裏,藏着他心底的情緒。

喬澤天精英做派,待人溫和有禮,蘇孚卻能看出,他眼底的算計和輕蔑。

捏着票,蘇孚點點頭。

就讓她看看,男主到底是什麽人,又想做什麽。

晚上七點,市區略堵車,蘇孚用手機回複朋友信息,車內寂靜。

喬澤天眼底劃過一絲不悅。

從小到大,蘇孚都是他的跟屁蟲,何曾這麽冷遇過他?

五年前,因為那事和他鬧別扭出國冷靜也就罷了,回國還這麽對他?

想到那人,喬澤天的目光複雜。說起來,他是要叫那人一聲弟弟的,也不想毀去他的一生。

可誰讓自己做錯過事,還撒了謊:三歲的弟弟,并不是自己走丢的,當年,是他偷偷抱弟弟出去,導致弟弟被拐。

他原本是愧疚的,可愧疚會随時間湮滅。

高中見到那人的第一眼,他就認出來,那是他的弟弟。那又如何?家裏只剩下自己一個孩子多麽好,一旦他回來,再想起什麽怎麽辦?

原本也不想對他出手,只要他不出來就好。

可惜,誰讓他比自己優秀?

他優秀過頭,被父親見到,被母親認出來如何是好?

只有他沉默在人群中,喬澤天才能放下心。

汽車堵在十字路口,紅燈足足一分鐘。

喬澤天煩悶地望出去,卻見對街,有個青年正在挨揍。

他一眼,就見到那張,熟悉的臉。

一母同胞,他和許渡生得有七分相似。

他怎麽又出現了?

這麽多年,又出現在自己視野裏。

“那是.....許渡?”

顯然,旁邊的蠢女人也認出那人。

喬澤天眉目陰冷一瞬,笑了下,和藹道:“好像是。孚孚要去打聲招呼嗎?”

既然念着他,為他冷遇自己,就好好看看吧。

看看那陰溝裏的老鼠,到底值不值得。

汽車掉頭過去,下車時,許渡倒在地上,雙手捂住腹部,小混混們正在罵:“就這點錢?呸,沒用。”

“大哥,他身上肯定還有。”

“那你去搜。”

胖子聽話地去翻許渡的褲兜,見許渡不配合,一腳要踢他肚子。

蘇孚沉下臉,沖上去,搶先将那胖子踢倒在地。

得虧穿的是休閑裝,并不掣肘,她扶起許渡:“你們幹什麽呢?當街搶劫?”

一群混混見來的是個美麗女子,并不害怕,被叫大哥那人流裏流氣道:“是啊,你要管哥哥?哈哈,不如來哥哥家裏管?讓你管個夠!”

許渡垂下頭,發梢遮蓋住眼睛,沒攔。

喬澤天在三步遠外,也沒上前。

蘇孚冷笑,亮出褲兜裏的工作證。

這年頭,街頭混混是不敢惹吃衙門飯的。

混混們對視一眼,要走,蘇孚罵道:“讓你們走了嗎?回來道歉!”

混混們不甘不願,還回錢,道歉,承諾不再犯,才被放走。

蘇孚問許渡:“你沒事吧?傷到哪裏了嗎?”

許渡這才擡起張青一塊紫一塊的臉,小心道:“您是?”

好像真沒認出蘇孚是誰。

喬澤天微笑道:“許渡,你不認識我們了嗎?”他自我介紹,又不無惡意道:“那是你高中的前女友,蘇孚啊。”

許渡賠笑:“真不好意思,眼拙了。蘇小姐,還有什麽事嗎?”

蘇孚一直拉着胳膊,不讓人走,喬澤天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他不愛蘇孚,不耽誤把她看作所有物。

蘇孚審視着眼前這張清秀的臉。

骨相流暢,皮膚白皙,眼睛墨黑,是憔悴也掩飾不了的美人相貌。

那雙眼裏生出怯懦:“蘇小姐?”

好似已被世俗打斷脊梁,再見到位高權重的仇人,也只會獻媚。

蘇孚微微颔首,偏開眼,似在忍耐着什麽,擦眼問:“你的傷沒事吧?”

許渡說沒事,蘇孚又問:“你要回家嗎?我們送你。”

許渡不回家,他出門,是為了趕明星馬戲團八點整的演出,演小醜。

蘇孚道:“那正好,順路。”

喬澤天二十多歲,還沒修煉成精,見蘇孚對許渡這樣熱切,心底充斥不滿。

聞言溫和勸道:“是啊,許渡,我們送你快。再說,碰巧了不是,今兒我和孚孚也是去看馬戲的,你可要好好表演啊!”

許渡揚起抹讨好的笑:“一定一定。”

看得喬澤天才順心點。

到了車旁,要上車時,喬澤天從座位底下掏出塊抹布,純白色,幹幹淨淨,鋪在後座,真皮墊上。

蘇孚阻下許渡上車的舉動,問喬澤天:“這是什麽意思?”

喬澤天無奈道:“孚孚,你知道的,我有潔癖。許渡身上太髒了。許渡,你不介意的吧?”

許渡連忙道不介意,縮了縮手,拍拍破舊的,沾滿灰塵的衣褲,露出個窮酸窘迫的笑:“沒事,要我說,我還是不坐車,這條路我都走習慣了!”

蘇孚冷冷道:“那就不坐車。”

許渡垂下頭,喬澤天笑着嘆息:“好吧,孚孚,上車吧。”

蘇孚冷眼看向喬澤天:“你開車去吧,我和許渡一起走。”

她真的拉着許渡離開,車流緩緩爬過二人。

許渡肌肉繃緊,身軀僵硬,思維在掙脫殺死她與堅持人設間反複跳躍。

喬澤天臉沉如水,見二人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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