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忘情水(5) 蕭絕,你在……

“我随你去西殿找花嬷嬷換被褥。”

“換被褥有什麽用?花嬷嬷是主事, 沒有她的默許,誰敢找我的麻煩。你問我是誰澆的被褥,知道是誰做的又如何?處置了這一個, 還有下一個。反正西殿我不敢再住, 我要和你住一起。”

蕭絕嘆氣, 擡袖拂開殿門,蠟燭依次燃起, 淡黃色的光線驅逐了夜幕的晦暗:“你先進去歇息。”

蘇孚歡呼一聲:“那你呢?”

“蘇姑娘受此無妄之災, 蕭某必要給你一個交待。”

蕭絕至西殿,問清事實, 了解确有一婢女雲雅時時針對蘇孚,要花嬷嬷将雲雅逐出息月宮。

花嬷嬷求情:“宮主,雲雅自小在息月宮長大, 為了蘇姑娘,這麽處罰, 是否過重?”

蕭絕漠然道:“自小在息月宮長大,更應懂息月宮的規矩。捏造謠言, 以下犯上, 侮辱貴客,哪一件不值得重罰?”

花嬷嬷擔憂地看着蕭絕, 想問,您到底是為規矩, 還是為了給蘇孚立威, 殺雞儆猴?

到底沒問出來, 抹了下眼睛:“此前是老婆子犯糊塗,您放心,您的貴客, 今後老婆子定照看好。您自己,也要照看好自己。”

蕭絕表情柔和了些,花嬷嬷畢竟是他奶娘:“多謝嬷嬷。”

回到寝殿,毫不意外見到蘇孚大咧咧躺在床上,一副已然睡熟的模樣。

少女側躺着,眉眼帶笑,懷中緊緊抱着蕭絕的枕頭,中衣過短,露出半截雪白的腰肢。

蕭絕閉了閉眼,彈指,隔空打到蘇孚痛穴。

蘇孚迷迷瞪瞪坐起,扯住蕭絕的手腕一拉,借力撲到蕭絕懷中。

蕭絕下意識托住她,少女蹭了蹭他的脖頸,喃喃:“蕭郎,你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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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絕輕笑,雖不懂少女為何總要疑慮他會出事,毫無疑問,這份關心令他十分受用。

然而受用并不能突破蕭宮主的道德防線,蘇孚還是被他趕回西殿。

翌日蕭絕應諾,去請石靈湘早日歸府。

蘇孚卧房窗戶開合,來了位不速之客,面容秀美,滿臉傲氣,正是蕭歡。

少年眼神發冷,直沖沖道:“蘇孚,你為何要回來?還有什麽陰謀詭計?”

蘇孚打量這位表弟一番,輕慢地撥弄着熏香:“我回來,自然是因為舍不得蕭絕。”

少年嗤笑:“你回來,難道不是因為想報複我?但此事和石小姐有什麽幹系,你為何要牽扯上她?”

蘇孚:“你心底有了答案,為何還要問我”

少年得意而不耐煩地張開雙臂,抱向她,嘴裏敷衍道:“罷罷罷,你速速離開息月宮,我收你作妾室可好?”

蘇孚躲開:“蕭歡,是誰給你自信?”

鋒利的匕首架在蕭歡頸側,而蕭歡驚覺,自己竟使不出內力。

他猛然盯向那熏香。

蘇孚淺淺笑開,将他五花大綁。

剛綁好,只聽紛雜的腳步聲由遠至近,其間夾雜着“不要臉”“放|浪”的語句。

蘇孚迅速望向蕭歡,蕭歡不知想到什麽,臉色霎時間灰敗下來。

蘇孚福至心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看來蕭公子也不過是他人手下棋子。”

蕭歡惡狠狠瞪向蘇孚,蘇孚往他口中塞了塊方帕,扭身撥開門栓,躲到門後。

門外長廊。

“宮主,小姐,奴婢真是親眼見到的。”石靈湘貼身丫鬟怯怯地說。

石靈湘瞥一眼面如冠玉,豐神俊朗的蕭絕,溫柔笑道:“是與不是,咱們一看便知。”

看熱鬧的宮人越來越多。

花嬷嬷站在蕭絕身側,面露猶豫,一方面,她不希望宮主再受情傷,另一方面,覺得石姑娘說得對,長痛不如短痛,趁宮主還沒對蘇姑娘那麽上心,早日認清現實也好。

猶豫着,門外已圍聚一堆人,兩扇門間沒栓緊,反而留有縫隙,黑黢黢的,看不見內容,聽不到聲音。

蕭絕面色沉沉,花嬷嬷出言驅趕:“圍這麽多人做什麽,該幹什麽幹什麽!”

石靈湘給貼身丫鬟遞了個眼色,丫鬟會意,哎呦一聲,裝作絆倒,直接撞向木門!

雕花大門嗙地撞開,一只男人的靴子展露衆人眼前。因有圓桌遮擋,角度問題,看不見蕭絕被五花大綁的身軀與臉頰,只能看見他的右腳,與一角鮮紅布料。

不知是否錯覺,空氣猛然寒涼,在場衆人齊齊打了個冷顫。

大功告成,掩飾得再好,石靈湘畫着素淡妝容的面龐,難免露出一縷興奮。

她迫不及待地邁步進去,音量比往常大一些:“蕭歡?你竟真在這裏!蘇孚呢?”

銀光一閃,石靈湘驚慌失措,摔倒在地,被削掉一縷青絲。

蘇孚拎着匕首,從門後出來,晃一圈神色各異的宮人:“原來是石小姐,我還當是誰在吠叫。”

石靈湘最在意自己的形象,站起怒視蘇孚:“你怎麽敢出手傷人!”

蘇孚揚眉:“我為何不敢?難道不是石小姐你先和蕭歡聯手害我名聲?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我蘇孚行走江湖,信奉的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她大剌剌拉出蕭歡,衆人這才看清,那鼻青臉腫,被折騰的不成樣子的少年,蘇孚諷刺一笑:“石小姐,方才看不見臉,你如何知道,這人就是蕭歡的?”

石靈湘鎮定道:“是我貼身丫鬟,親眼見到你和蕭歡偷歡。”

貼身丫鬟:“是,是奴婢親眼見到。”

蘇孚逼近石靈湘,瞥眼向丫鬟:“哦?是在何時何地,如何見到的?”

丫鬟垂頭道:“奴婢給小姐采花,路過花園,遠遠見到蘇姑娘和蕭公子抱在一起。”

蘇孚:“在花園見到,為何要帶人來我房中。”

丫鬟咽了口唾沫:“因為,聽見蕭公子說,在外面不方便。”

“你不會武功吧?”

“是。”

蘇孚怒斥:“謊話連篇!就算你能遠遠見着蕭歡與我抱在一起,而不被我二人察覺,一個不會武功的丫頭,又是如何能隔着那麽遠的距離,聽見情人間的低語!”

丫鬟:“是因為,您和蕭公子太投入。”

蘇孚突然詭異地笑了:“你是不是沒想到,蕭絕會被我擒住。”

丫鬟不做聲,蘇孚說:“因為我擅長制毒。你現在已經毒入肺腑,不信,可以試一試,四肢還能不能動。”

香籠熏香袅袅,丫鬟發覺自己四肢果真動彈不得,大驚失色,擡臉看向石靈湘,石靈湘也一副焦急的樣子。

蘇孚拎着匕首,一步步逼近丫鬟:“冤有頭,債有主,既然你誠心冤枉我,不說實話,我就先将你舌頭割下來!”

丫鬟渾身發抖:“不,不,別過來!別過來!”

蘇孚的手,掰開她的腮幫子,丫鬟爆發出一陣驚叫:“我說實話!我說!是小姐,小姐讓我冤枉您!不關我的事!”

“哪個小姐?”

“石靈湘!”

蘇孚松開丫鬟,解開石靈湘的啞穴。

随即一改咄咄逼人的姿态,撲向蕭絕:“蕭郎,你可聽見了?他們聯手陷害我,你得為我做主!”

蕭絕垂目看她,聲音微啞:“你想怎麽處置?”

大概情感并不如臉色一樣毫無波動。

蘇孚:“罰他們再不準進息月宮。”

蕭絕:“好。”

石靈湘淚水漣漣,被丢出息月宮,喊道:“蕭絕!你不信我!你會後悔的!”

貼身婢女跟在她身側,縮着身子,盡量減小存在感,還是被一頓毒打。

畢竟是武林盟主獨女,出行帶着十多個護衛,石靈湘平靜下來,吩咐護衛将貼身婢女處理了,獨自坐在車廂生氣,她盤算着,回去要和爹爹告狀……怎麽才能讓蕭絕看到她的好,娶她呢?

馬車趔趄,石靈湘張口要罵,卻見一道紅影逼近,蕭歡怒氣磅礴:“石小姐真是好本事!我本以為,你是天底下對我最好的人,沒想到,不過拿我當棋子罷了,石小姐是不是認為我對你情根深種,無論如何,都會維護你?”

石靈湘抖着嘴唇,向馬車外張望:“蕭歡,你這是怎麽了?為何說這樣的話?”

“不必求救,你那些護衛,都死了。”

衣裙碎裂聲,女子怒罵聲,馬車搖晃聲。

蕭歡穿衣,冷眼看向縮成一團的石靈湘。

原以為是天邊明月,卻不過如此。

他問:“最後問一次,你可要嫁我?”

石靈湘捏緊衣衫,滿眼恨意:“我會殺了你!殺了息月宮所有人!殺了蘇孚!”

都是因為他們,她才遭此大難。

蕭歡冷冷一笑,飛身離去。

與此同時,蘇孚正在接受花嬷嬷的安慰。

花嬷嬷和宮中多數人此時已全然相信,蘇孚是被陷害的!

當被問及,為何當時不解釋,現在又回來時,蘇孚終于肯解釋:“離開,是不想蕭郎受我牽絆,無法修煉無情決,在武功上進益,此次回來,是因偶然得知,無情決這功法,很可能是一場騙局。但凡是人,誰能真正斷情絕欲?壓抑本性,必定武道不穩,修煉無情決,走火入魔,是必然的,而又想得到無情決帶來的好處,唯一的辦法,就是渡功,也可稱之為吸功,屆時那吸功之人,不受無情決束縛,小小影響,相比于真正修煉,可以忽略不計……花嬷嬷,我懷疑,息月宮十幾年前得到無情決法,是一場陰謀,有人想要利用蕭絕的根骨……”

花嬷嬷瞠目結舌:“那要立刻告訴宮主麽?”

蘇孚仔細觀察着花嬷嬷的神色,搖搖頭:“無情決一旦開始修煉,就停不下來。花嬷嬷,此事僅是猜測,你先不要和宮主提,免得,令他産生心魔。”

然而,二人擔憂的對象,此刻在密室中,已是一副心魔叢生的模樣。

高潔清冷的仙人,額頭隐隐閃爍堕印。

蕭絕捏緊忘情水的解藥,耳邊不斷回蕩着石靈湘最後與他獨處時的嘶喊:“蘇孚右肩,有一蝶形印記,是也不是?你若不信,喝下忘情水解藥不就水落石出?蕭絕,你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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