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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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尼斯睡醒的時候已是旁晚,暖金色的陽光從白色薄紗窗簾中透過來,令人感到舒适。他起身換好衣服,打理好發型,才走出卧室。
透過玻璃牆,肯尼斯一眼就看見了迪盧木多的背影。黑發的從者雙手撐着露臺的圍欄,一動不動地眺望着泛着金色光芒的大海。
他在那裏站了多久?肯尼斯不禁猜想着。他是在看海還是在看什麽?
肯尼斯走到玻璃牆前,雙層鋼化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迪盧木多并沒有注意到他已經醒來,直到肯尼斯打開了玻璃拉門。
“迪盧木多,你在看什麽?”
“肯尼斯大人。”迪盧木多聞言立刻轉身,視線掃過肯尼斯的臉之後便朝下看,下颔內收,這是面對主人時的恭敬之态,“我在看海。”
“只是看海?”肯尼斯掃了一眼只有微波起伏的平靜海面,疑道,“有什麽好看的?”
迪盧木多不好意思地笑了,似是在自嘲,他說:“啊,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海,所以有些大驚小怪了吧。”
第一次……啊,他給忘了,英靈俯身人偶後,是沒有任何記憶的,對從者迪盧木多來說,包括看海在內的很多事,在現世都是第一次經歷。
肯尼斯唔了一聲,他注意到迪盧木多尴尬神色中難掩的愉快之情,還有懸挂在他胸前的暗金色吊墜,這讓他心情頗為舒暢。
“走吧,趁天還沒黑,陪我去海邊走走。”肯尼斯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在實驗室裏悶太久了。”
“是!”迪盧木多朗聲應道,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經常帶着寵物外出散步,才是好主人嘛。肯尼斯在玄關穿外套時對自己的行為作出了評價,而突然被肯尼斯掃了一眼的迪盧木多,本能地顫抖了一下。
兩人在沙灘上走了一段距離,肯尼斯不想在這種寒冷的天氣被海水弄濕,所以刻意遠離了海水和沙灘的交界線,但是他注意到身後的迪盧木多走的似乎是Z字型路線,大概是想靠近海但又不敢和肯尼斯走得太遠吧。
肯尼斯雖然是魔法師,但他畢竟是凡人之軀,并且也沒有加強過體能鍛煉,現在的海水對他來說過于寒冷。但迪盧木多不一樣,雖然他對寒冷的感知是正常的,但他身體素質優秀,耐得住寒冷,而且他的身體是人偶,并不會因為過冷而受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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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尼斯嘆口氣。為什麽他非得在意寵物的心情呢?為什麽他就是覺得寵物表現得還挺可愛讓人忍不住想要去照顧那麽一下呢?他真沒想到一向自诩并非溫柔善良之輩的自己,竟然這麽有愛心。
“迪盧木多。”肯尼斯轉身面向身後的從者,然後随手指向大海的某個方位,“去,給我找幾個好看的海螺貝殼回來。”
“哎?”
看迪盧木多呆愣的樣子,肯尼斯瞪視他一眼,厲聲道:“還不快去!”
“是!遵命!”迪盧木多動作輕快地跑向了大海。
這個季節的确不是下海的好時機,現在又是傍晚,因此海邊沒有什麽游客,只有閉關研究半年被悶壞的魔法師和他的從者。從者踩着海水,低頭認真地在海裏尋找着形狀花紋漂亮的海螺和貝殼,而他的主人就站在沙灘上,安靜地看着他。
迪盧木多彎腰撿起一枚花紋奇特的海螺,此時他的左手已經抓了一個海螺和兩個貝殼,身上也沒有口袋,他拿不了更多了。
“肯尼斯大人!”他快步朝肯尼斯跑去,将手裏的海螺和貝殼捧到對方面前,“您看,這些可以麽?”
肯尼斯看着他,好像看見一只小狼狗,叼着主人扔出去的球,跑回來在主人面前搖着尾巴邀功。迪盧木多在他面前多半是恭敬有加禮數到位的,除了某些時候他能見到對方特別的一面,而現在,對方的神情是難得地輕松歡快,似乎高興得忘乎所以了。
“不夠好。”肯尼斯不鹹不淡地說,但還是将海螺和貝殼都拿了過來,然後他用下巴指了指大海,“去,繼續找。”
看着肯尼斯将海螺貝殼都捧在手裏而不是扔掉,迪盧木多饒是再遲鈍也知道肯尼斯并不是不滿意,相處這麽久,他大概也能猜到一點肯尼斯現在的想法,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好。”迪盧木多應道,然後他猶豫了一秒,又補了一句,“謝謝您。”
“你——”肯尼斯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麽反駁對方無聊的猜想,人已經從他面前跑開了,他哼了一聲,拿出大衣口袋裏的施加了空間魔法的錢包(注:空間魔法口袋取自HP),小心地将海螺和貝殼都放了進去。
這個找貝殼得游戲持續到天色完全暗下去之後才被肯尼斯叫停。
~*~
沒有什麽比寒冷的天氣裏泡個熱水澡更舒服的事了。肯尼斯心滿意足地從浴室裏擦着頭發走出來,發現在客廳裏等候的迪盧木多和他進入浴室之前沒有變化,還是跪坐在地毯上,擺弄着之前撿回來的一堆海螺和貝殼。
“就這麽有趣?”肯尼斯忍不住問了一句。
“也不是……”迪盧木多說着,回頭看見肯尼斯濕漉漉的頭發,立刻站了起來:“您先坐,我去拿吹風機過來。”
肯尼斯點點頭,将手中的毛巾搭在脖頸處,然後去看地攤上擺着的海螺和貝殼。看樣子迪盧木多好像在用它們在拼什麽圖案,不過還沒有完成,肯尼斯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他聳聳肩,在沙發最邊上坐了下去。
“我來幫您吹頭發。”迪盧木多說着,将吹風機連上沙發旁的插座,調到合适的熱度和吹風檔位,一手移動吹風機,另一手輕撫着肯尼斯的頭發。
迪盧木多已經在研究室裏照顧肯尼斯的生活好幾個月了,吃喝洗澡休息等事項都得他盯着時間去提醒肯尼斯。雖然肯尼斯在調整心态之後就沒再自我折騰了,但他有時太過專注于研究的話也會不配合,所以迪盧木多不得不采取強硬的措施,強行喂飯喂水就不說了,一邊被肯尼斯斥責一邊推着人去洗澡休息也是常有的事。後來他也發現,肯尼斯最後都會不情不願地妥協,而他這個兼職保姆也是當得更加得心應手了。
将肯尼斯的頭發吹幹後,迪盧木多關掉了吹風機,他看着手中滑落的金色發絲說,“您的頭發好像又長長了些,需不需要修剪一下呢?”
肯尼斯擡頭,首先入眼的就是迪盧木多好看的下巴,然後是微微有些下傾的嘴角,細小的黑色淚痣,最後是那雙注視着自己的金色眼眸。他的眼神很清澈,很亮,似乎能從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明天再說吧。”肯尼斯說着,擡起右手,大拇指按上了迪盧木多的雙唇,“現在,吻我。”
迪盧木多的視線逃避似的轉向了別處,而嘴唇上手指的觸感似乎在這一刻變得奇怪了起來。他伸手握住了肯尼斯的右手,将對方的手指從嘴唇上挪開,然後視線再次回到了肯尼斯臉上。肯尼斯仍舊平靜地看着他,他閉上眼,彎腰俯身,去親吻對方的雙唇。
在親吻時,肯尼斯會用右手輕揉迪盧木多後頸下方的那塊皮膚,這是他的習慣。哪怕在魔術回路崩潰的現在,肯尼斯已經無法使用魔力驅動令咒對迪盧木多下達絕對指令了,但用有令咒标記的右手去觸碰迪盧木多後頸下方的令咒,還是會給對方帶來一點微弱的電流刺激,迪盧木多會因此輕顫。他喜歡對方的這個反應,這讓他安心,哪怕魔力連接中斷了,他們還是被召喚契約的因緣标記連接着,迪盧木多仍然是他的從者。
一吻完畢,肯尼斯拉開迪盧木多,他說:“接下來,我們去卧室吧。”
迪盧木多知道肯尼斯動情時是什麽表情,現在就是。不妙的是,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為對方會因為自己露出這種表情而感到欣喜。最初做這種事,是因為肯尼斯想要羞辱或懲罰自己,然而之後,似乎漸漸地就變了味。
之前肯尼斯還會說這是懲罰,但迪盧木多感受不到其中帶有惡意,這種懲罰更像對方說過的情趣,甚至到後來,有時連懲罰這樣的理由都沒有就開始了,比如現在。既沒有怒火,也不是懲罰和羞辱,這樣的擁抱,會是因為什麽呢?迪盧木多不敢深想。
他只是,跟随着肯尼斯的引導,沉入本能驅使的深海,不再思考。
~*~
肯尼斯平躺在床上,挨着自己的肩背對着自己側躺着的,是剛才還被自己弄哭了的從者迪盧木多。他偏頭,看着對方後腦勺上雜亂的黑發,伸出手輕輕梳理着。
嗯?動了一下,好像沒睡。
“迪盧木多,你醒着的吧。”
“嗯……”被抓現行般悶聲回應着,迪盧木多慢慢地轉過神來,他看着肯尼斯,金色得雙眸在黑暗中也沒有失去色彩,仍然清澈透亮,“怎麽了,肯尼斯大人?”
肯尼斯也不知道怎麽了,剛才在登上頂峰的那一刻,眼前似乎閃現了什麽,但是太快他沒有抓住,仿佛看見了碎片之類的東西,但沉悶的感覺卻一直消散不去。魔法師偶爾能預見未來,他不确定剛才是不是預感,但這絕不是什麽好的預兆,這讓他好不容易得到放松的心情再一次蒙上了不快。
“沒事。”沉默半晌,肯尼斯最後還是選擇将這個模糊的預感放置不理,難得出來散心,沒必要為了沒影的事煩心,他繼續說,“就是睡不着,跟我聊一會兒打發時間吧。”
迪盧木多爽快地應了下來:“好。那要聊什麽呢?”
“嗯……你之前在地毯上拼的是什麽?”肯尼斯找到了聊天的話題。
“沒什麽特別的。酒店大廳裏不是挂着一幅用海螺和貝殼拼出來的畫麽,我想照那個圖案來擺個類似的,不過好像現有的材料還拼不出來。”
肯尼斯回憶了一下,大廳裏挂着的畫——他想起來了,某位現代抽象派大師的代表作品,但是圖案他卻記不清了。他挑眉道:“那麽抽象的圖案,你才看幾眼就記住了?”
“嗯。”
“沒想到你還有藝術才能。”肯尼斯評價道,然後他說,“明天再去海邊找找吧。”
“好。”
“你就不能多說幾個字麽?啧。”肯尼斯不滿地咋舌道,他想了想,說,“給我背元素周期表。”
“!元素周期表?”
“你不是經常看牆上的挂圖麽?別以為我不知道,每次我批評你的時候,你雖然低着頭,但一直偷偷盯着挂圖看,我的話就壓根沒聽吧。”
迪盧木多慌張地搖頭:“不是,我……”
“廢話少說,給我背!”肯尼斯不留情面地打斷了他的話,“背完了再給我背煉金材料表。”
眼見主人是一定要自己背這些挂圖了,加上肯尼斯說的都是實情,迪盧木多只好苦着臉低頭開始背:“氫氦锂铍硼……”
肯尼斯再一次打斷了他:“這麽簡單?電子排布和原子質量呢?”
這也要背嗎?挂圖隔得遠而這部分字又小根本不可能看到啊。迪盧木多震驚地擡頭看肯尼斯,發現對方此時嘴角上揚,才明白這又是主人在戲弄自己尋開心。
“肯尼斯大人,您……”他無意識地嗫嚅着對方的名字,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這樣的行為好似被主人欺負的小狗在撒嬌求饒。
“好了,這次先饒過你。”肯尼斯揉了一把他的頭發,“睡吧。”
~*~
作者有話要說: 好久不見!來更新啦!
這章是撒糖的過渡章,預計下章有虐,請做好準備。
去年年底特別忙,現在開始逐步恢複更新。
當然還沒有放假回家,等放假了大概時間會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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