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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醒時,便見臨空正于案幾之前執筆不知在書着什麽,但見他側顏如畫,未绾墨發散下,荀華不禁莞爾,自榻上而下,輕步行至他身後,伸手撩起他的發。
臨空一怔,本要沾墨的筆頓了頓,而後覺出身後之人欲要為自己绾發,他亦無阻攔,随即擱筆,看着尚未畫好的山水墨畫笑喚:“師傅。”既是他将自己忘了,還是喚回師傅好些。臨空心下已不由苦笑。
荀華未曾應言,只一聲不吭地替臨空梳發,窗棂之外忽有鳥雀而入,臨空見罷唇角卻是微翹,挽袖提筆沾墨,便于畫上多添了幾只鳥雀,添罷複擱筆,淡笑視之,自覺良好。
恍然覺腦袋生疼,原是荀華以指輕彈自己,臨空撇了撇嘴,心裏總有些惱意,微微轉臉,便見那人正笑看自己,臨空擡手撫了撫梳好的發,自是撫出有處微微隆起尚未梳好,只是他到底也沒有說出來。
待至日中,荀華便将他帶出客棧說是要帶他去看些好東西,便将那眉間一點紅童子留下房內看着。此話昨夜便與臨空說過,只是昨夜臨空正是氣惱自是說不要,可他實也好奇荀華口中所說的好東西究竟是何物。
步行許久,一路無言。臨空倒也慣了他近來的淡漠,只輕搖起折扇,雙目含笑看着四周,他從未來過這,他自是覺微微的好奇微微的有趣,卻于此時忽聽荀華道:“到了。”語罷,但聞一聲輕響,原是臨空合扇所發出的,而後便見他以扇柄點着牌匾之上的字念着,荀華瞥了他一眼,随即負手走進,臨空見他已走,自是趕忙跟上。
甫一行進,便見店內掌櫃正打着算盤,雙眉微蹙似有些憂心,待至聽到輕微聲響,便擡首望去,甫一入目的竟是那身奪人眼目的紅衣,或是那如春風一般的笑容,或又是那扇上的字句。但見那柄尾處餘了一根紅繩,自是別扭至極,掌櫃不由笑道:“若是這繩連着玉佩,許也好看得很。”
“我正有此意,”荀華展笑,“前些時日将這位公子的玉佩打碎,今日我是來賠他的。”口氣甚為溫和,已無昨日那般淡漠。
臨空聞言便是一怔,而後輕搖折扇只禁不住竊喜,他于旁看着荀華為他挑着玉,他不由唇角翹起,只覺微微的喜,不過半晌,荀華便執着一玉放入自己掌心間,冰涼入骨觸感讓他一驚,及不得細看,那塊玉複被荀華拿去,他只微微的怔,随後撇了撇嘴,自覺無趣步出外去。
他未忘前些時日與容莞一同出去時,還是天寒地凍,但瞧枝上輕壓細雪,亦能見冬梅花開,朔風凜凜,便是連他也抵不住寒,身披薄襖,倚于廟中壁前,偷吃着供奉所謂狐仙的點心,彼時他還不由竊喜,只覺而今如此,卻也為好。只是不曾想到,竟還能再與荀華相見。
臨空不禁輕嘆,轉臉之時,便見荀華正在遙處所立,他手中尚拿着玉,見臨空看來,便示他過來。待得臨空走來,他便将這玉放入臨空手中,微溫觸感,已無适才那般寒冷入骨,只似如從前那塊溫玉一般,臨空一怔,而後擡首,但見他嘴唇翕動幾下,正想問時,荀華已然開口道:“與你從前那塊玉一樣。”
“多謝師傅……”臨空垂眸颔首。
荀華展笑,而後拿過于他掌間的溫玉,重為他将那玉與紅繩連上。
一時無趣,臨空便以指輕繞上荀華落于肩上的發,“師傅啊,為何你偏偏就只忘我一人呢?”但聽他口氣甚為委屈。
荀華依是不言,為他将紅繩與溫玉結好而後,便是輕拉過他一手,這一拉雖力道不大,只是到底也讓臨空踉跄了幾步,險些跌了下去,臨空只覺微微的窘,随即奮開荀華的手,只低首垂眸于後搖扇跟随。
初春時節,忽落小雨亦不為奇,此時二人正渡橋上,但見湖水泛起漣漪,新柳垂落入湖。荀華微微蹙眉,轉臉看向離自己半許遠的臨空,便見他那雙溫和眸子也正看着自己,便是這般神色,荀華不禁莞爾,而後笑道:“愣着做什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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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臨空撇了撇嘴,颔首而來。
甫一走近荀華,便見那人擡手,臨空微微疑惑,忽覺腦袋一疼,原是荀華以指輕打自己腦袋,臨空自是萬分委屈,昔日與容莞一起時,她便亦是喜歡如此。
“別打了,我疼。”臨空道。
荀華聽他說疼,便問道:“哪疼?為師替你看看。”
“我這兒疼,”臨空指了指唇,“若是師傅親我,便就不疼了。”語罷,他展笑來,只笑得狡黠。
此言一出,腦袋立時受到一記輕打,荀華只奮袖怒道:“胡鬧!”語罷,奮袖而離。這一舉動倒讓臨空一怔,而後趕忙跟上,只輕扯荀華衣袖歉意一笑道:“徒兒知錯。”待得見荀華颔首,他方将荀華衣袖松開。
小雨直下未曾停過,二人一前一後的緩步行着,亦不知行了多久,已然回至客棧內,甫一踏入房中,便見那眉間一點紅童子正坐在地下,腦袋一點一點的似打着瞌睡。臨空立時合扇,忙上前,使力以扇柄敲他腦袋,這下力道極大,一下便将一點紅童子驚得起來,但見童子手捂腦袋,雙目瞪大受驚模樣。
“主子……”一點紅童子一時委屈,言語間竟帶上哭腔。
可讓你昨日瞧不起我。臨空暗想,而後不由微揚臉,微帶自傲的眸子正瞪着一點紅童子,只是他瞪他的,那童子也不看向他,只忙奔至荀華身前,泣道:“主子,奴才去吩咐人拿熱水來。”語罷,行禮而退,當真行下樓去吩咐小二送熱水來。
房中一時無言,荀華坐于桌前斟茶自飲,忽見臨空正背對自己褪下外衣,但見那件繡有雲紋紅衣緩緩褪下,然再是中衣,直至露出圓潤肩頭時——
“臨空。”荀華忽的喚道,那人聞言微微轉臉來,眸子裏滿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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