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阿嬈，這裏還疼嗎？

周元嘉要娶秦如意？

陸嬈微怔, 但随即又覺得很應該，畢竟周元嘉欠秦如意的。

但娶秦如意做正妃？

旁人或許很願意，畢竟周元嘉有權有勢, 至少目前看來還有登基的可能, 嫁給他雖然暫時只是太孫妃，但未來很可能一路往上做太子妃, 甚至最後做皇後。

但先不提這一切究竟能不能實現吧，光周元嘉那殺人不眨眼的性子, 跟她相處時又深深顯露的古代男人的通病, 陸嬈就覺得他配不上單純善良的秦如意。秦如意模樣好, 性情好, 家世也好，陸嬈覺得秦如意要是她女兒, 那她絕不會一味的把這樣的女兒往什麽高門去嫁，那高門大戶裏的男子有幾個不納妾的，就算不納妾私底下也還有通房丫頭呢, 講真這世上沒有女人不在乎這點吧？

就算不愛那男人吧，除非自己可以不被碰, 不然她還嫌髒, 怕得髒病呢！

要秦如意是她閨女, 她就找個人品好但家世差一些的, 她可以給下人也給錢, 這樣就算女婿不一輩子伏低做小, 也起碼不敢生了欺負她閨女的心。

當然, 要是閨女能遇上兩情相悅，且男方人品又好的話，家世好她當然更喜歡就是了。

陸嬈一心站在秦如意的立場上考慮問題, 自己都沒發現剛聽到這消息時，內心有一閃而過的不舒服。因為沒發現，所以這不舒服就好像不存在似的，她只豎起耳朵，想聽聽秦如意是怎麽回答的。

秦如意不答反問：“是他給的補償嗎？”

秦夫人猶豫一下，沒說這是夫君和公爹争取來的機會，而是點頭道：“是，他也覺得虧欠你。妞妞，你願意嗎？你若是願意，太孫殿下以後定然不會欺負你的。”

這一點秦夫人還是敢保證的。

秦如意笑了：“因為覺得虧欠我，所以不欺負我嗎？”

不等秦夫人回答，她突然擡手指了指天，聲音也低了下去：“娘，您覺得他機會大嗎？”

若是從前，秦夫人并不敢跟人說這個話題，但最近麽，齊王已經被問罪圈禁，太孫殿下又親自上陣才打了回勝仗歸來，她聽夫君說，雖然聖上對太子不滿意，但對太孫卻還是很喜歡的。而且，很有可能會越過太子，直接傳位給太孫殿下。

秦夫人沒說話，但卻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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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這答案，秦如意做了決定：“娘，我不願意，我不想嫁給他。”

秦夫人有些意外：“妞妞！”

秦如意笑道：“娘，我身子打小就弱，要是實在沒合适的人家願意娶我，那我便不嫁了吧？左右我這樣的身子，便是嫁了也未必能有孕，且我也不想要孩子，太傷身子了。娘，我還回自小養病的那個溫泉莊子去，有阿玉和阿陸跟着我就行，咱們家總不至于養不起我一個老姑娘吧？”

聽秦如意這樣說，陸嬈眼睛都亮起來了，但随即想到蔡嬷嬷，又是一黯。

可惜啊，要是沒遇到蔡嬷嬷，她跟秦如意去莊子上，也一輩子不嫁該多好！

秦夫人卻是眼睛都紅了，佯做不滿道：“你這丫頭，胡說什麽呢？求娶你的人家多着呢，只不過我和你爹都沒看上而已。”

秦如意笑笑，沒接話。

秦夫人還是有些舍不得周元嘉這個女婿，道：“妞妞，你若是不願意，那可就便宜你堂妹了？”

對于公爹而言，只要是秦家的女孩兒嫁過去就行，反正都是他孫女。對于丈夫而言，侄女雖比不上女兒，但因為終究是相輔相成的關系，影響也并不大。唯獨她，她就妞妞這一個女兒，偏生來體弱，這回又受這樣大的委屈，她是真想把所有好的都捧到女兒面前。

秦如意道：“是不是便宜誰知道呢？真要有那一天，便是貴為皇後，也未必快活。”

秦夫人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哪能不知道這個道理，就比如她吧，夫君還有兩個姨娘呢。雖都不成氣候，但天長地久的，終歸會時不時蹦出來惡心她一把，更何況還有庶子庶女。

想她活了大半輩子，竟還沒有女兒通透了。

想明白這點，秦夫人就道：“好，那咱不嫁他，我去跟你爹說。不過妞妞，雖然咱不嫁他，但咱可以嫁別人。娘給你挑個人品好學問好的夫婿吧，你先別拒絕娘，碰上你覺得順眼的，咱嫁一次看看。婚後能過咱就過，不能過，咱大不了和離，嫁妝什麽的都補償給他，他也不吃虧。妞妞，咱們先試試看，喜歡就繼續，不喜歡就算，這樣咱們以後也不至于後悔，成嗎？”

秦如意對嫁人倒并沒有很抵觸，聽秦夫人這樣說了，便點頭應了好。

陸嬈則是真的高看秦夫人一眼了，她先前真是誤解人家了，人家是真的愛閨女啊！一個古代女人，竟然能這麽開放，這還不是真愛閨女是什麽？

因此秦夫人一走，陸嬈先忍不住誇了一句：“小姐，夫人對您真好！”

秦如意點頭：“是，娘真的很疼我。”

又問：“東西給二妹妹送去了嗎？她沒為難你們吧？”

“送去了，沒為難。”猶豫了下，陸嬈決定撒個善意的謊言，“小姐，奴婢今兒想出去逛逛買點東西，可以嗎？”

“可以啊！”秦如意是個很好說話的主子，“你去吧，我這裏有阿玉就行了。”

秦如意太好了，陸嬈實在沒臉再騙錢，更何況她攢了一年的月例和賞錢，如今手裏也有小二十兩銀子了。這錢說是不多，但其實對她一個人來說，也不算少了。更何況她如今能縫縫補補，而且也能去接洗衣服的活，再不行還能把自己弄醜點去擺攤子賣一些吃食，日子總不至于過不下去。

卻沒想到秦如意卻吩咐她：“你去拿一角碎銀子，回來時給阿玉買點零嘴兒。”

陸嬈應下，做出去拿錢的模樣，但實際卻根本沒拿。

怕露出行跡，她連衣裳都沒敢收拾，只不願再浪費錢，回屋給自己左一層右一層足足穿了三身夏日的衣裙，這才藏好裝錢的荷包，一路悄沒聲息的出了秦家。

陸嬈如今有了新身份，是秦如意求秦夫人幫忙造假得來的。

她自願簽了賣身契，但實際上那賣身契秦如意轉手就給了她，在古代這沒有監控沒有相片沒有指紋的情況下，她這假身份現在真的不能再真，出門完全不用怕了。

陸嬈沒急着立刻離開京城，而是在秦家門口沒看到異樣後，一路朝最熱鬧的大街上去了。到了大街上人多的地方，問到了牙行的位置，也是她運氣好，到牙行一問，還當真有她想要的一進的簡單小院在出租。接待她的牙人是個看起來很忠厚老實的中年婦人，聽了陸嬈的要求，又得知她很着急後，問陸嬈要了一兩銀子的牙錢，就立刻帶陸嬈去看小院了。

那小院并不遠，出了牙行橫穿過大街，往前再走一百米左右朝右拐，第二家就是。

牙人直接推開門，道：“來，姑娘，你進來看看，這兒我包你滿意！”

陸嬈一路抱着警惕心，但見這麽近，且因為天熱這兒門口小巷子裏還有好些出來乘涼的老人孩子，知道自己是小人之心了，因此便不再懷疑，跟着牙人進了小院。

小院不大，三間正房兩間廂房，院子西側開辟出來了兩塊菜地，如今那菜地裏的小青菜綠油油，煞是惹人喜歡。陸嬈一眼就看中了這小院，上房和廂房都還沒看呢，就道：“這房子我租了！”

牙人笑的見牙不見眼，道：“但這租金可不低哦，一個月要一兩銀子呢！不過好處是這兒鍋碗瓢盆柴油米面，該有的應有盡有。就連那鋪蓋，你要不嫌棄也可以用舊的。這是我小姑子的家，她沒兒子只一個女兒，前些日子被她女兒強行接走了，她女兒嫁的好，這裏東西都看不上，所以就沒拿。”

陸嬈不知道京城租房子的市場價，但一個月一兩銀子，她也覺得确實不低。不過其他東西都有的話，那其實也算不上貴，起碼暫時她可以吃上飯，院子裏的菜地也有菜！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先把眼前混過去再說，周元嘉和蔡嬷嬷就算來找她，也肯定想不到她并沒有第一時間跑路，而是就在秦家沒多遠的地方租房子住下了吧？

牙人道：“行。那你先住下，明兒我來找你簽訂契書，租金你也明兒給我就行。”

又提醒道：“對了，這兒的門鎖壞了我就沒給換，你要不出門就不着急換，要是出門的話，門鎖還是盡快換上，要不然你一個生人住進來，我怕附近鄰居不肯再幫你看着門。”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啊。”陸嬈覺得這牙人簡直太好了，要不是現在窮，她簡直想多給點中介費。

等牙人走後，陸嬈去上房和廂房各看了回，檢查了被褥鋪蓋以及這家裏剩下的米面，然後無比滿意的從內側把門插上了。門鎖的事兒不急在這一時，她打定主意除了明兒簽契書外，接下來十天都不出門了，左右那剩下的米面她一個人吃的話，吃一個月怕是都行。

将床上的鋪蓋拆下來洗過曬了，午飯陸嬈摘了點青菜，用廚房剩下的豬油炒了，伴着大米飯狠吃了一大碗。吃過後閑來無事去睡了個午覺，下午徹底把家收拾了下，又磨磨蹭蹭做了青菜豬油炒飯，又吃了一大碗。

刷過鍋碗又燒水，然後就在廂房簡單的擦了個澡。

一個人在家也無所謂，大夏天正好熱，她直接上身肚兜下身同色小褲，就這麽直接回了上房。

上房她留了燈，進屋後反身将門關上，又拿早就準備好的繩子把門栓加固了下。心驚肉跳身體疲憊的度過了一天，忙完這些，她一面打哈欠一面往裏間去了。

走到床邊随手掀開紗帳，直接就要往裏躺。

卻沒想到人還沒躺下去，後腰就被一只溫熱的大手撐住了。

驚吓到極點，陸嬈忘了跳起來，也忘了尖叫，她只是整個人猛地僵住，動都不會動了。

周元嘉已經在紗帳裏等了半天了，聽着她在外面忙來忙去的動靜，将一腔怒火都等的煙消雲散。等到她終于進門，終于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已經只想問這一年她過得好不好，不在他身邊的時候有沒有受委屈了。

不過在問之前，他目光先落在了陸嬈後背那難看的傷疤上。

手掌擡起向上，手指輕輕點在那傷疤上，他問：“阿嬈，這裏還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