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阿嬈，你說實話，我不跟……

陸嬈失眠了。

輾轉反側熬到下半夜, 才堪堪睡了過去。

但次日天剛一亮她就醒了，若是平日，她定然要賴會兒床, 但今天她卻沒心情。爬起來看了眼昨兒才洗好曬幹的鋪蓋, 又掃了眼這昨日剛規整好的屋子，陸嬈帶着遺憾朝外走。

是的, 雖然周元嘉看起來是放過她了，但未免他反悔, 她還是打算離開。

就是可惜, 這小院她真挺喜歡的, 昨兒也白費力氣收拾了。

打開門, 新鮮的空氣湧過來，陸嬈深吸了口氣, 張開手臂打算伸個懶腰。但下一瞬，她張開的手臂就垂下了，看着坐在門側臺階上背對着她的身影, 一時間心口又是發堵又是有一絲隐藏的甜蜜，這感覺太陌生, 她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身後人久久不出聲, 周元嘉偏過頭看了去。

陸嬈正愣愣看着他, 冷不防見他看過來, 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看起來就更愣了。

周元嘉先開口：“阿嬈, 我餓了。”

聲音竟有些可憐兮兮的。

陸嬈回過神, 卻是問：“你沒走？”

“我沒走。我在這兒坐了一夜。”

也想了一夜，這話周元嘉沒說。

你在這兒坐一夜幹什麽？

陸嬈想問，但并沒問, 她只道：“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我想吃你做的涼皮，涼面，西瓜汁，西瓜冰沙……還有多肉葡萄奶茶。”周元嘉一一數來，聲音越發可憐：“阿嬈，我已經有一年沒吃到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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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安院小廚房的廚子都已經學會了，你想吃還能吃不到？

就算你離開長寧侯府了，一個廚子而已，你如果要，長寧侯府自然不會不給。

這是故意在她面前裝可憐吧？

陸嬈沒拆穿他，只道：“家裏沒有那些水果，我出去買。”

陸嬈去廚房拿了個小竹籃，挎上就轉身朝外走。

周元嘉擡腳跟上：“我跟你一起。”

陸嬈沒說話。

兩人出了小院一路走到大街上，陸嬈反正是餓了，先買了兩個包子，問都沒問周元嘉一聲，自己就大口大口吃了。吃完後問了路人，一路往集市去了。

因為周元嘉點了太多樣吃的，陸嬈一個人拿不動，便先只買些輕的把竹籃裝到半滿。

等到再買冰買西瓜的時候，按理便只能周元嘉提了。不過像周元嘉這種人，自然不會去做這體力活，他似乎是沒帶侍衛或下人，自己拿不完，便直接拿出了金葉子，西瓜攤販和賣冰賣葡萄的攤販一人一片金葉子，這些人便歡天喜地的表示立刻就送貨上門了。

看着那給出去的三片金葉子，陸嬈心都在滴血。

她想起留在法源寺沒拿走的私房錢了，一包金葉子，兩千兩的銀票，還有一些零散的碎銀子。她走了，她那些私房錢去哪兒了？不是便宜了蔡嬷嬷或者丹桂月桂了吧？

帶着這樣的心塞，陸嬈更不想跟周元嘉說話了。

回到小院，這大熱天的走了個來回陸嬈也熱了，送貨的人走了後，她先切了個西瓜，沒心情一點一點挑籽，便直接果肉兌冰再加點兒涼白開，就這麽簡單做了杯西瓜冰水。

她做了兩碗，這是普通人家的小院，沒什麽有品質的餐具，她直接拿了兩個甚至還破了口子的大碗裝好，也沒招呼周元嘉，端起自己的那碗就坐在竈下一面喝一面用勺子撈起果肉吃起來。

周元嘉看了她一眼，也去端了一碗。

沒小板凳了，他一撩衣擺，在陸嬈身側蹲了下來。

陸嬈看一眼他垂在地上的衣角，覺得心疼，那可是上好的料子啊，都弄髒了。

解了渴也解了暑氣後，陸嬈把大海碗洗了，開始洗配菜切配菜準備做涼面。做涼皮太麻煩了，做涼面就好很多，面條是剛剛在集市買的成品，一會兒下鍋煮了拌上配菜，再澆些料汁就好。

眼看要到一年最熱的時候了，而廚房裏本就更熱，陸嬈低頭專心忙碌着，不知不覺額頭鼻尖就沁了細小的汗珠。她沒顧上，将面煮好撈出過涼白開，然後撈到一個大盆子裏和煮過的配菜拌在一起，最後再把調料澆上去攪拌。攪拌到差不多的時候，則開始剝葡萄皮。

周元嘉一直靜靜看着陸嬈忙碌，等到見她剝葡萄皮了，便上前一步幫忙。

陸嬈沒拒絕，但也沒理他，哪怕他手實在笨，剝個皮能剝掉大半的肉。

剝了一小碗葡萄，直接兌上因為沒有好的保存辦法而化了大半的冰塊冰水，這裏沒有酒，索性就這樣了。葡萄冷飲陸嬈只做了一份，做好後又盛了一海碗的涼面，一起遞到了周元嘉面前。

陸嬈還在廚房，周元嘉便也沒走。

葡萄冷飲端起來喝了一大口，放下後便端起涼面吃了起來。

現在是半上午，周元嘉正好又沒吃早飯，因此很快一大碗涼面就吃完，葡萄冷飲也喝完了。

看了眼放在竈臺上的兩個空碗，陸嬈擡頭看向周元嘉，雖沒說話，但意思卻很明顯。

周元嘉并沒有存陸嬈會改變心思的僥幸心理，昨晚上他就已經見識到陸嬈的絕情了。他确定那是真的絕情，因為陸嬈一直怕他，現在知道他真正身份了應該只會更怕，可她為了自由，為了攆他走，一股腦的說出那些話時，是連怕都顧不上了的。

“你就這麽想我走？”周元嘉有些心塞。

陸嬈道：“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周元嘉看着陸嬈，道：“你也很重要。”

陸嬈頓了下，轉過身道：“快走吧！你出來夠久的了。”

周元嘉向前一步，輕輕勾了下陸嬈的手指：“阿嬈，你可以讓我抱一下嗎？”

陸嬈心口一酸，莫名其妙的。

她沒回頭，只道：“堂堂太孫殿下，如今做事竟學會了征求別人同意了嗎？”

“因為這個別人是你。”周元嘉聲音低沉。

陸嬈仍舊沒回頭，只聲音卻忍不住有些澀然：“抱過後你就走，并且徹底給我自由，可以嗎？”

周元嘉沒答，只像是得到允許般再次往前一步，從背後抱住了陸嬈。

陸嬈硬着身體，不肯服軟。

周元嘉顧不上這些，因為直到此時此刻抱着陸嬈，他心裏才終于有一種失而複得的喜悅。用力抱着人，恨不得将人嵌到身體裏，跟自己永遠也不分離。周元嘉忍不住問：“阿嬈，你……你真的從未喜歡過我嗎？哪怕一點點，也沒有？”

短暫沉默一瞬，又補充：“阿嬈，你說實話，我不跟你生氣。”

一點點也沒有嗎？

陸嬈不用問自己的心就知道，這答案是否定的。

她有喜歡周元嘉，只不過，那喜歡并不是很多，起碼比不上她對自由的向往。

或許是周元嘉問的太卑微了，陸嬈無法斬釘截鐵的說沒有去騙他，她只能問：“我說了實話，你能立刻離開，并且再也不要來找我嗎？”

“你說實話，我就答應你。”周元嘉道。

陸嬈偏過頭。

周元嘉緊緊抱着她，她一轉頭，險些碰上周元嘉的唇。

微微往後仰一些，陸嬈看着周元嘉的眼睛，周元嘉眼底一片赤誠。

“阿嬈，你說。”周元嘉似是不敢面對，閉上眼，聲音也低沉了些：“我說話算話。”

陸嬈的心酸好像加重了，她轉回頭，聲音裏不由也洩出了些情緒：“喜歡過。”

“當真？”周元嘉猛地睜眼，呼吸也因激動而急促起來，“這一次你沒騙我？”

“沒騙你，真的喜歡過。”陸嬈說道，怕這樣會讓周元嘉誤會，又立刻補充：“不過我更喜歡自由，更喜歡過平淡卻溫馨的日子，更喜歡嫁一個眼裏心裏都只有我的男人，生一個會叫我娘的孩子。周元嘉。”陸嬈生平第一次叫周元嘉的名字，也徹底剖開心扉平靜的說出心裏話：“你很好，有權有勢，模樣也長在我的審美上，但是我們不适合。所以，忘了我吧，因為我很快就會忘了你的。”

周元嘉突然湊上來，用了些力的咬了陸嬈的耳朵一下。

“啊！”短促的疼讓陸嬈驚叫，也轉過頭瞪向了周元嘉。

周元嘉早已睜開眼，正目光灼灼盯着陸嬈：“沒良心！”

沒良心就沒良心吧，陸嬈掙紮着要從周元嘉懷裏出來。

周元嘉放開她，後退一步道：“我要是眼裏心裏都只有你，你願不願意跟了我？”

陸嬈正惱着他，猛一聽這話，整個人都愣住了。

随即自己先反應過來：“不能。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會管家，也不懂豪門貴族之間的交際，更不懂政事。你現實點，我們是真的不适合。”

“我找人教你，并且留人在你身邊幫你。”周元嘉道。

陸嬈真有一瞬間心動了，但她并不是十幾歲被人說兩句好話就能哄住的小姑娘，因此心動過後很快就冷靜下來：“我學不會。”

已經知道陸嬈至少是有一點喜歡他的，因此即便看得出陸嬈的敷衍，周元嘉也沒生氣。他只是一針見血說出陸嬈的擔心：“你就是不相信我。”

“對。”陸嬈索性承認。

她就是不信，不信周元嘉對她的喜歡能持久，不信周元嘉一個皇孫能一輩子只有一個女人。更何況她看得出，周元嘉的野心不僅僅是皇孫，連秦夫人也說了，他的機會很大。

“我說什麽你都不會信是不是？”周元嘉問。

陸嬈有些心累，這人沒完沒了了是嗎？

不等陸嬈開口，周元嘉就拉住她的手，認真道：“阿嬈，那我什麽都不說，我做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