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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學珂大半夜的沖了個涼水澡，一點睡意也沒有。

十年，他認識這兄妹倆十多年。倪家的情況他其實比這姑娘了解的還多，倪爸倪媽結婚了好幾年都沒能生育，就抱養了倪雙城。結果倪雙城七歲的時候，他們又意外有了倪小琬。倪家夫婦是厚道人，依然對倪雙城很好，甚至有的時候重視超過了親生女兒。

這丫頭現在看起來還算乖，年少時候卻驕傲而敏感，總覺得父母重男輕女，偏心哥哥，青春期的時候十分叛逆。那個時候他跟倪雙城就已經很鐵了，倪雙城總是拉着他一起研究叛逆期少女的教育問題。

他記得是大三的時候，他第一次見到離家出走來找哥哥的倪小琬。後來寒暑假他們實習的時候，倪雙城有時候也會把妹妹接來，拉着他一起租房子住在學校外面，緊迫盯人的教育一通。

倪雙城這家夥大大咧咧的，又一直被倪家夫婦寵着，家務活做的亂七八糟，倪小琬更是嬌生慣養，最後都是他看不過去，跟在這兄妹兩人後面收拾爛攤子。

十年，幫着倪雙城教育她，幫着倪雙城照顧她，養個女兒費得心思也不過如此了。

他不知道這小丫頭為什麽會喜歡他，在他看來，他跟她哥哥倪雙城也差不了多少，甚至比倪雙城更像她哥哥一些。

床邊暖黃燈光映着江學珂英挺的眉目，他拿過手機，按了一串熟悉的號碼。

“什麽事？”等了好久那邊才接起，倪雙城的聲音裏滿含着被打擾的不悅，隐隐還能聽到電話那端的喧嚣吵鬧.

江學珂擡眼看了下時鐘，淩晨一點。

“還在忙？”最後一個字拉長了音，帶了些意味深長的調侃。

“我要是睡了，誰來接你電話？”倪雙城沒好氣的說：“有事快說。”

江學珂挑了挑眉，聲音放得極為平緩，若無其事的扔下重磅炸彈，“你妹跟我表白了。”

那邊猛地一吸氣，然後倪雙城低低罵了一聲，悉悉索索似乎換了個地方才接着講電話，“老江，你打算結婚了？”

江學珂頓了頓，無奈的笑：“還沒這個想法。”

“那你就離小琬遠一點！”倪雙城不客氣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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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學珂慢吞吞的說：“那麽假如我打算娶小琬，你就願意當我大舅子嗎？”

“呸。”倪雙城立刻便急了，“老江你什麽意思？你禍害誰不行你禍害我妹！”

江學珂沒想到自己在倪雙城心目中居然如此不堪，一時間有些無語。雖然平日裏燈紅酒綠的應酬多，可他再怎麽着也比倪雙城潔身自好吧？

倪雙城大大咧咧的性子，何況江學珂是他鐵的不能再鐵的哥們，也沒覺得自己說話有什麽，還在電話那邊嚷嚷，“老江你敢動我妹我跟你沒完！”

“行了。”江學珂揉了揉被震得發麻的耳朵，“你接着忙你的吧。我看小琬也就是一時興起。”

原本，江學珂對倪小琬就沒有太過執着的想望，只是覺得無可無不可，試探一下倪雙城。既然倪雙城反對，他也就罷了。

江學珂睡眠并不沉，所以身邊床鋪下陷的時候他就醒了。睜眼就看見倪小琬穿着蕾絲睡衣趴在他旁邊。

他下意識的伸手擋了擋眼睛，聲音帶着一絲剛睡醒的沙啞，“現在幾點？”

他記得以前這丫頭以前都是穿着一套款式很保守的小熊維尼圖案的睡衣，什麽時候換成蕾絲的了？皺着眉想了一下，才想起來那套小熊維尼圖案的睡衣昨晚被他用來裹着滿身嘔吐物的倪小琬了，估計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六點。”倪小琬剛洗完澡，頭發濕漉漉的，眼睛睜的圓圓的，偷偷看江學珂露出的胸肌，他一直堅持健身，身材保持的相當不錯，肌理分明，骨肉勻稱。

“還早，回去再睡會兒吧。”江學珂翻了個身，不着痕跡的拉遠距離，背對着倪小琬。

“那你回答我昨晚的問題。”倪小琬像拽線團一樣拽着他被子把他拽回來，認真的問。

江學珂看着她，微沉了臉，“別鬧。”

“你不回答我，今天我就跟着你一直問！”倪小琬微微心虛，卻仰着臉做出一副嚣張跋扈的樣子，不達目的不罷休！反正已經開口了，若是得不到答案，豈不是很虧得慌。

江學珂扶額，前一天晚上喝醉了酒，再加上睡眠不足，眼睛裏就帶了紅血絲。

他看着倪小琬，她嘟着嘴，看不出來到底是開玩笑還是認真。

兩個人僵持了片刻，突然他笑了笑，開口，“小琬，你去年夏天買的裙子，今年還喜歡嗎？”

“你是裙子嗎？”倪小琬仰起臉反問，心裏有些不高興。向前探了探身子，以前所未有的強勢湊近江學珂，“江學珂，我喜歡你快十年了，如今我就問你一句，你喜不喜歡我？”

雖然很不厚道，江學珂還是忍不住笑了，倪小琬所謂的喜歡他十年，水分實在太大。不說第一次見面她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黃毛丫頭，就說她這種心裏藏不住話的性子，怎麽可能暗戀這麽久不表白。

倪小琬臉上有些挂不住，“號稱，號稱你懂不懂？古代那些諸侯二十萬大軍就能號稱百萬！反正我喜歡你很久了。”

江學珂沉默，看着湊的極近的那張年輕的臉，以及那雙明亮的眼睛。朝陽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室內，半明半暗間暧昧的呼吸帶着少女甜香吹在臉上。

多年輕，似乎只要喜歡，便可以天長地久。

可是，他二十一歲的時候喜歡的人是誰？如今那個人又在哪裏？當時他心裏想的是什麽？如今在意的又是什麽？

人總是會變的。何況，倪小琬如今要的，與他能給她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小琬，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情。”江學珂緩緩吐出一口氣，想要把萦繞在鼻間的少女甜香吹散。

倪小琬回到學校的時候才不到八點，去食堂吃了飯看時間差不多，就給輔導員打了個電話說實習的事，問了下暑假留在宿舍需要辦什麽手續。

其實大三下學期後半學期的課程非常清閑，要不是記挂着江學珂，她早就找好單位要去實習了。

安排好這邊的事，她哥倪雙城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繞了一圈子問了些閑話，讨論了她實習的事之後，電話那端的倪雙城将身後的椅背調到幾乎半躺的角度，把腳直接擱在寬大的辦公桌上，一副悠然的姿态問起了八卦，“妹兒啊，你跟老江表白了？”

這事，江學珂要是不跟倪雙城交代，倪小琬才會覺得奇怪呢，當下也不驚訝，只在心裏暗罵了句這倆臭玻璃，嘴裏調侃的說着，“是啊，我問他是選你呢，還是選我。他不肯選我，大約是選了你吧。”

喜歡了這麽久，她覺得她就算不痛哭流涕，至少也該茶飯不思幾天，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倒是挺平靜的，還頗有開玩笑的心思。

以前也看過周圍朋友失戀時要死要活的模樣，她這個樣子，難道真的是自己沒弄明白自己的感情？

雖然熟知自家妹妹沒心沒肺的性格，倪雙城仍然在電話那端黑線了半天，然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說：“那你以後記得叫老江嫂子。”

“我錄音了哦哥，回頭放給江學珂聽。”倪小琬面無表情的威脅，心裏覺得也許不着調是遺傳的。

“那你就等着你哥在A市凍餓而死吧。要知道現在你哥的工資可是老江管着發呢。你還別說，你這一說我還真覺得老江對我有那麽點意思。不過妹兒啊，你哥眼光高，怎麽着也看不上他的。”

“哥，你知道什麽叫賣腐麽？”不理倪雙城的啰嗦，倪小琬挂了電話。她至今都難以想象他哥這麽個不着調的性子，是怎麽人五人六的出去跟人談生意的。這也是人家跟她說她哥跟江學珂生意做得如何如何大，她卻始終不信的原因。就他們兩個那樣子，一個坦蕩磊落，一個喜歡滿嘴跑火車，做生意能不賠就不錯啦。

挂了倪雙城的電話沒多長時間，電話就又響了，倪小琬一看是來電顯示，就知道她哥肯定是把她要實習的事又給江學珂彙報了。她哥敢不敢有點事瞞着江學珂？！

來電話的是江學珂的秘書陳煦，肯定是江學珂讓她打探消息來了。

她經常跟着江學珂還有倪雙城一起消磨時間，對他們的朋友圈子都熟，尤其是經常跟江學珂接觸的女同事老同學什麽的，她都混的不錯，這個秘書也不例外。

陳煦跟她東拉西扯了一會兒果然便把話題轉到了實習上，問她實習的單位怎麽樣，什麽時候去之類的。倪小琬也不為難她，一一彙報了。正事問完，那秘書終究沒忍住好奇心，問她是不是跟江學珂表白了。

倪小琬的暗戀，其實不是那麽暗。雖然她暗戀的時間并不算長，可是跟江學珂熟的那些人，知道她心思的不少。

所謂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倪小琬一時不查，跟陳煦說了實話，于是一傳十十傳百。

中午的時候，倪小琬接了不下十個電話，手機打到沒電，終于自動關機。

兔子不吃窩邊草，前人的教育果然是有他的道理在的。

她表白之後不到十二個小時，似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表白被拒了。圈子太小了，聽到點風吹草動，都能猜出來，更何況她昨晚借酒裝瘋問那句話的時候周圍的人并不少。

只是倪小琬不明白，這些人憑什麽篤定江學珂不會答應她？！！

就算是倪小琬自诩豁達，面子上也有點撐不住。

表白被拒了而已嘛，本來沒什麽的，聽了安慰以後簡直覺得除了這事她不鬧鬧自殺什麽的就不正常。

電話關機以後倪小琬總算清淨了一會兒。回頭就看見同寝室的朱莉坐在床上想問不敢問的模樣，剛才打電話她一直在寝室，朱莉是從頭聽到尾。也虧這姑娘脾氣好，沒嫌棄她沒完沒了打電話吵。

“表白被拒很嚴重麽？”倪小琬覺得自己跟江學珂朋友圈的人有代溝，忍不住主動問同齡人的感受。

朱莉想了想，問：“你跟江學珂表白被拒絕了？”

“拜托你說這個疑問句的時候能不能不要用肯定的語氣！”倪小琬翻了個白眼。

“你不難過嗎？你這不是初戀嗎！你不是號稱喜歡了十年嗎？而且最重要的是，這麽多人知道了你表白失敗！”

好吧，重點在于最後一句。

倪小琬對此痛心疾首，遠遠超過表白被拒。

倪小琬想了想，中午飯都沒胃口吃了，正打算脫鞋上床宅一下午，宿舍電話就響了。

自然不能指望朱莉這個以床為家的人下床接電話的，雖然接了半天的電話很煩，倪小琬還是只能自己去接。

剛接起來電話就聽那邊江學珂氣急敗壞的聲音，“為什麽手機關機！”

難得江學珂在她面前這麽兇，被江學珂訓孫子一樣訓了半天以後，他得知她還沒吃飯，于是讓她下去跟他一起吃飯，并接茬領訓。

倪小琬出門的時候就聽對面床上朱莉悠悠嘆了口氣，“你們這跟沒表白有什麽區別呀？跟沒拒絕有什麽區別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