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40】 喜歡,是一種直覺愛情……

此話一出, 兩個人都愣了。

陸謹聞更是手心一緊,整個人都是前所未有的緊張和慌亂。

他不是沒想過要告白,但絕對不是以這樣的方式。

不是在這樣的場合, 以這種無所謂的口吻,開着漫不經心的玩笑, 去征詢她的同意與否。

至少, 得有浪漫布景, 得有鄭重話語,得有足夠溫情與綿長的歲月,在前面沖鋒陷陣。

但當下, 哪個“至少”都夠不上。

至于林洛希,更多的則是茫然。

像是尋找了很久的答案,終于落定。

可落定之時,掀起的塵埃,又讓她覺得這一切像夢境般不真實。

此時此刻,兩人的心聲完全不在同一個頻率。

一個懊悔自己交出的答案太草率,想要收回來,找個合适的機會再答一次;

另一個則覺得自己收到的答案太驚喜,被一種異樣的茫然感席卷, 目光也不知道該往哪裏安放。

于是,長長久久的沉默蔓延開來。

這次, 再也不會有任何提示音,會主動打破這份沉默。

許久, 陸謹聞終于出聲, 音色低低沉沉的,像被暮色摩挲過一樣:“吓着你了?”

說着,他擡手, 揉了揉她的頭頂:“跟你開玩笑的,別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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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洛希愣愣地承受着他的輕撫,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陸謹聞想用輕描淡寫的方式,趕緊把這頁翻過去,給她好好過個生日,于是,把手中的盤子遞給她:“把這個端出去吧。”

“哦,”林洛希擡手接過,“好。”

白瓷盤被放上深藍色餐桌,像雲朵墜入深海,有一種很清新的好看。

林洛希盯着看了會兒,仿佛想要從代表冷靜的藍色裏,尋找到讓自己沉潛下來的力量。

她壓了壓自己澎湃的心緒,重新返回到廚房。

看陸謹聞還在忙碌,問他:“你還要做什麽?”

他就着剛才的煎鍋,正在給她煎蛋,旁邊的小煮鍋正在燒水:“給你下碗面。”

林洛希悶悶地哦了一聲,眸光低斂,靠着廚房門,很輕聲地說:“不用麻煩了,我不是特別餓。”

陸謹聞手上動作未停:“少吃一點兒,儀式感得有。”

林洛希不吭聲了。

其實,她也說不清自己現在是個什麽心理,但淡淡的失落,總歸是有的。

察覺到她的沉默,陸謹聞叫了聲:“林洛希。”

“嗯?”

“你小名為什麽叫阿逢?是有什麽特別的含義嗎?”

林洛希朝他走近了些,柔聲道:“這個名字是我爸爸起的,因為我媽媽姓馮,我爸爸說,他們愛情的萌生,是一種相逢;我這個新生命的誕生,也是一種相逢,所以小名叫阿逢。”

陸謹聞聽了,覺得這名字起得真好,由衷感慨:“看來,你爸爸是個很浪漫的人。”

林洛希“嗯”了聲:“聽我媽媽說,當初我爸爸是用一句詩,把她追到手的。”

“一句詩?”陸謹聞還挺好奇,什麽樣的文字有這樣的魔力,“哪句?”

“若非群玉山頭見——”背完這一句,林洛希忽然停頓了下來。

這停頓很刻意,好像就是專門為了等待什麽人補位。

氣氛倏地沉默,陸謹聞扭頭看了林洛希一眼,像能讀懂她眼神一樣,随她心意地,接上下一句:“會向瑤臺月下逢。”

說完,笑了:“故意停頓,就是為了讓我接?”

林洛希“嗯”了聲,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噼裏啪啦響:“那上次我也接你的了,你得還回來。”

她說的,是“日月既往、不必複追”那句。

陸謹聞看她“斤斤計較”的模樣,倒還挺欣喜,“那你也不怕我接不上來?”

林洛希眼睫顫了顫,低聲道:“不會的。”

陸謹聞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眼底卻覆了層溫柔。

三言兩語間,一碗清湯面已經做好,被端上餐桌。

晚上兩人還要趕飛機,時間有限,所以也沒條件弄得太豐富。

主要是陸謹聞壓根就沒想到她會在生日這天一個人過來朝歌,來找她的機票都差點沒買上,更別說準備晚餐了,這要是在京溪,這一餐指不定得多豐盛。

他有些遺憾地說:“時間有限,委屈了。”

林洛希直搖頭。

翻箱倒櫃也沒找到蠟燭,只得作罷。

還好,桌邊那盞橘黃色落地燈,可以看成是這寸天地的小月亮。

陸謹聞:“許個願吧。”

林洛希想了想,雙手交叉握在胸前,閉着眼睛,特別誠懇地許了一個願——

“希望我的家人、朋友,都能健康、快樂。”

聽着這個太不自我的願望,陸謹聞說:“再許一個。”

林洛希:“再許一個?”

“嗯。”他點點頭,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看着她,也不催。

林洛希在他的注視裏,微微晃了下神,恍然憶起他們上一次在暴雨中的告別。

以及,她剛才就注意到的,他手背上的針眼。

兩者一聯系,她瞬間把他這麽多天沒出現的原因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應該是生病了。

所以,她說:“願你——”

林洛希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人,鄭重其事地許下自己的第二個心願:

“願你歲歲平安。”

真實的月色,不知何時,悄然而至,透過窗戶,溜進了她的眼眸。

陸謹聞沐在兩道月光裏,聽着她許下的兩個願望,感覺心髒似被人捏起了一角,洶湧起一陣難以言說的酸澀。

他沒忍住,擡手捏住了她的臉,目光裏半是寵溺半是無奈:“林洛希,許願是給你自己許的,知道麽?你這總給我們許願算怎麽回事?”

然後,給她下死命令:“下一個,必須給自己許!”

此時是六月六日的夏夜,牆上的時鐘恪盡職守地走着,這一瞬間,林洛希想起很多很多往事,有好的,也有壞的。

可現在,她想把那些壞的都推翻。

所以,她說:“我希望——”

“希望——”她拖長音調,像是在延長一些什麽,“有人能覺得,遇見我,是件幸運的事。”

陸謹聞就是聽了這句話,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地收斂了起來。

“你這算哪門子的心願?”他輕啧一聲,俯身朝她湊近,兩個人的眉眼近在咫尺,他很認真地看着她,說,“不是已經實現了嗎?”

林洛希耳尖一顫,接下來聽到的話,更是擲地有聲——

“林洛希,遇見你,我很幸運。”

毋庸置疑,陸謹聞是想把這話,當成告白的前奏。

他一直想着慢慢來,一直告訴自己不要着急,一直提醒自己哪怕知道人家姑娘對你有意思,你也得踏踏實實地,一步一步追。

可現在,他轉念一想,他們之間,已經錯過了這麽多年。

他等不及。

尤其等不及,她這樣自我否定、自我懷疑。

所以,說他魯莽他也認,說他心急他也認,他照單全收所有,唯獨不能接受自己将這份愛意,再度延遲。

所以,他直接挑明心意:“林洛希,剛才說跟你開玩笑的那句話是假的,我沒在開玩笑。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想和你共度餘生的那種喜歡。”

因他這句話,剛才錯頻的心聲,終于在此刻,撥至同一道音軌。

即使答案不完美,他也終歸是交了卷;也得虧他交了卷,才讓林洛希看清楚了,他所有昭彰的心意。

剛才那點兒因誤解而産生的失落,瞬間煙消雲散。

“林洛希。”叫起她的名字,他嗓音總是格外溫柔。

被叫到的人目光怔怔,感覺自己被一個巨大的驚喜砸中,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去接。

陸謹聞看着她,低低緩緩地說:“這些話挑明是為了讓你心裏有底兒,不是強迫你,讓你現在就必須回應我什麽。”

他倏地笑了聲:“我追你的時候,該你享受的權利好好享受,可千萬別便宜我了,知道麽?”

林洛希擡眸,對上他的眼睛,嗓音與春風共溫柔:

“可我......想便宜你。”

我就站在這兒,我們之間沒有山高路遠,所以——

你不需要再跋涉。

從初見開始,林洛希就覺得,眼前這個如清風般明亮溫柔的人,配得上世間所有美好的形容詞。

甚至,配得上,所有美好形容詞面前的那個“最”字。

所以,遇到這樣的人,太多人都會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有與之相匹配的分量。

她也掂量過,她也有所顧慮過。

但她不想她往後的人生,永遠被自責和膽怯所束縛。

因為,剛才有個人告訴她:“我們對你好,是因為你好。”

那一刻,她感覺自己,不僅被神明賦予了柔軟,也被神明賦予了勇敢。

所以,她想勇敢一次。

陸謹聞不傻,瞬間聽懂她話裏的意思,下一秒,二話不說,雙手握住她的胳膊,一把就把她抱在了自己腿上。

林洛希整個人被他圈在懷裏,下意識擡手環住了他的脖頸。

完全出于本能的一個動作。

所以,你看,很多時候,在你還沒看清自己內心的時候,你的身體已經替你做出了選擇。

陸謹聞扶着她的腰,好讓她離自己更近,話裏溢着笑,确認地問:“你說什麽?”

兩個人的距離太近了,林洛希後知後覺地,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于是,把頭枕上他的肩,好避開他的目光。

雖然是低喃,但她還是堅持把話說了出來:“我說,我想便宜你。”

陸謹聞感覺到懷裏人柔軟的溫度,聲音貼着她的耳廓落下:“林洛希。”

她嗓音悶悶的:“嗯?”

他笑得胸腔微震:“這回禮,有點大了。”

林洛希埋首在他頸間,忍不住跟着他笑:“那你要不要?”

“要。”

不要他不是傻麽。

他抱着她,心中升起溫情無限:“早知道有這福利,剛才就不騙你了。”

“騙我?”林洛希從他肩上擡起頭,看着他,不解地問,“你幹嘛要騙我?”

陸謹聞實話實說:“感覺在剛才那個環境告白,不夠有儀式感。”

林洛希瞬間了悟他的意思,說:“人間煙火,不也是儀式感嗎?”

這答案很令人驚喜,陸謹聞擡手,刮擦了一下她鼻翼,附和着:“是~”

——這次落下的儀式感,等到求婚的時候,給你雙倍補上。

“林洛希。”

“幹嘛?”

“你剛才,不是真的被我騙到了吧?”

“.......”

“真的以為我是在開玩笑?”

“......”林洛希心想,那不然呢。

“不是,你怎麽能被騙到呢,”陸謹聞輕啧一聲,似乎對她的表現有點兒不滿,莫名其妙地,開始不依不饒,“我剛才心跳那麽快,你離我那麽近,沒感受到?”

林洛希一愣,老老實實地說:“我以為那是我的。”

“什麽你的?”

“我以為那心跳聲是我的。”

陸謹聞:得!完敗!

然後,兩個人便相當有默契的,沉默了一瞬。

月光靜悄悄地臨落,天地間的萬物,被月色一襯,都可溫柔了。

林洛希感覺自己也被氛圍影響,彎起嘴角,輕輕柔柔地換他的小名:“阿聞。”

陸謹聞耳根一軟:“嗯?”

“你還記不記得——”林洛希看着窗外相似的月色,忽然憶起一件往事來,“上次,我們分開之前,你問我,衣服上的Love equals 後面印着的是什麽。”

“嗯,”他将她鬓角的碎發,柔順地撥至耳後,饒有興致地問,“是什麽?”

“Intuition。”

“Intuition? Love equals intuition?”陸謹聞在心裏直譯了一下這個句子,總覺得不太對勁兒,“這句子,應該不能直譯吧?”

“嗯。”

“那翻譯成中文,應該是什麽意思?”

林洛希看着他,涼柔音色,伴着稀薄月影,在他心髒的方寸之地微挪。

他在懸空的欣喜裏,聽到她說:

“喜歡,是一種直覺愛情。”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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