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45】 愛情,是無中生有,又不是,……

安靜的氣氛裏, 一切感官都在被放大。

甚至連衣料間的細微摩挲聲,都清晰可聞。

更別說高跟鞋碰上木質地板,發出的那一聲清脆撞擊。

放在平日, 這或許只是一陣尋常至極的聲響;可放在當下,這聲響就像是催化劑, 将原本就旖旎的氣氛, 瞬間催生出更加暧昧的情調。

林洛希耳尖一顫, 感覺自己的心髒,也跟着,直往下墜。

陸謹聞又伸手, 摸上她的右腿,舊調重彈般,去解另一個盤扣。

他指腹的溫度明明只是微熱,但林洛希卻感覺,他涉獵之處,都像是燃着野火。

毋庸置疑,這野火能燎原。

現在,她感覺自己全身,沒有一處不是滾燙的。

再低眸去看他。

屋裏還沒來得及開燈, 照亮全靠窗外夕陽。

偏偏窗簾還半拉着,半路攔截掉了明亮色調。

平日裏的溫潤公子, 硬是被這昏昧光線,襯出了幾分雅痞禁欲的氣質。

林洛希感覺他要來的真的, 伸手去推他:“陸謹聞!”

陸謹聞手上動作未停, 眉眼間溢出幾寸風流,連帶着語氣也沾染上幾分:“林洛希。”

被叫到的人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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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更加得寸進尺:“我也是個正常人。”

林洛希屏息了一瞬。

——有點無力反駁。

屏息的瞬間,另一只高跟鞋也随之掉落。

腳下驟然一空, 她像失去了部分安全感,迫切地,想要尋找到一個新的可依附的點。

于是,下意識地,去勾他的腿。

結果,雙腳觸上西裝褲的滑涼布料,一下沒勾緊,往下滑了寸。

她只好,又沿着他的褲線,一點一點地往上移。

陸謹聞:“......”

忍不住在心裏彪了句髒話。

他狠狠閉了下眼,再睜開時,硬生生從中篩出了幾分清明。

然後,手臂一施力,把她從櫃子上抱起。

“所以——”陸謹聞重重嘆了一口氣,像是在把什麽東西釋放出去,“正常人回家,是不是都得換鞋?”

林洛希:“?”

反應過來這是怎麽個意思之後,她擡手,戳着他的肩,帶着愠氣,控訴道:“你!”

陸謹聞雙手抱着她:“我怎麽?”

林洛希眼睛瞪得老大,毫不留情地揭穿:“你就是故意的!”

陸謹聞:“......”

他确實是故意的,結果沒想到差點兒把自己玩進去。

他喟嘆一聲,目光直視着眼前人,無奈裏摻着寵溺:“我們家阿逢,怎麽發起火來,跟個小貓一樣,嗯?”

“我要是小貓,你就是黑貓......”林洛希想起剛才在車上的那一幕,就要脫口而出黑貓警長,但現在,她很認真地思考了下,改口道,“不對,是陸貓警長。”

“撸貓警長?”陸謹聞一笑,欣然接受了這個稱呼,順帶着,騰出一只手,給他家的“小貓”呼嚕呼嚕毛。

“是陸貓警長!”林洛希重音放在“陸”字的四聲上,一本正經地糾錯,搖頭晃腦得,真像一只炸毛的貓咪。

陸謹聞心裏快笑瘋了。

“好好好,都聽林老師的。”

“......”

“林老師,該落地了。”

說着,陸謹聞重心下移,騰出一只手從鞋櫃裏拿了一雙白色拖鞋出來。

林洛希目光跟随着他,一眼就看到拖鞋上面翹着的兩個毛絨絨的兔子耳朵。

“早知道,應該買成小貓耳朵的。”

“你還說!”

“好了好了,不說了。”陸謹聞把她放到地上,讓她扶着自己,看她換好了鞋,才說,“我去換個衣服,你先自己玩會兒。”

然後,便有些落荒而逃地,跑回了卧室。

坐在床上,他狠狠閉上眼,硬生生的,把心底的欲望給壓了回去。

壓回對溫軟觸感的操控欲,壓回對溫熱體溫的獨占欲,壓回對溫柔夜夢的撕毀欲。

他壓抑住心底的所有洶湧欲望。

卻還是止不住想:

這姑娘到底是來幹嘛的?

——這也太能折磨人了。

他換衣服的功夫,林洛希接了個電話。

陳不語打來的。

林洛希拿着手機走到陽臺:“陳導。”

沒有任何寒暄,陳不語直入主題地問:“為什麽要叫平凡人?”

“因為——”林洛希看着面前高樓聳立,認真地說,“我突然意識到,平凡人,才是這個社會的中堅力量。”

說到這兒,她略微停頓了下,然後,一字不差地複述出了陸謹聞剛說過的那句話:“同樣,醫學科學的發展,更多的,也是靠平凡人,夜以繼日地不懈努力。”

她說這話時,換好衣服的陸謹聞正穿過客廳往廚房走,聽到她的聲音,他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隔着陽臺的透明窗,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然後,低頭笑了笑,才走進廚房。

林洛希對這份注視渾然不知,注意力都在這通電話上。

陳不語在那頭笑了聲,毫不吝啬地給予肯定:“看了那麽多片名,只有你這個,是打動到我的,知道為什麽嗎?”

林洛希如實說:“有點兒知道。”

“說來我聽聽。”

“我覺得,別的片名不是不好,而是沒有脫離原片名《24小時》的枷鎖。有人說,醫生這個職業,是‘凡人之軀,比肩神明’,我覺得,您想拍的,不是‘比肩神明’的神化讴歌,而是‘凡人之軀’的紮實突破。”

陳不語一字不落地聽完她這段話,倏地笑了聲:“林洛希。”

“嗯?”

“我沒看走眼。”

領會到其中的誇贊意味,林洛希說:“謝謝陳導。”

“但我還是要說——”

“嗯?”

“這個名字是打動了我,但又沒完全打動。”

“......”

“你懂我意思嗎?就是總感覺離最動人的那一點兒,還差着一段距離。”

“嗯,我理解。”

“離拍攝結束還有一段時間呢,不着急,再好好感悟感悟,多想想,有新想法了再跟我說。”

“好。”

挂了電話,林洛希往右一看,陽臺上那個新裝的秋千瞬間占據了她的視線。

她沒忍住,坐了上去。

夕陽西下,她和秋千,同頻率地搖晃。

這場景,讓她恍然憶起兒時,也是這樣如出一轍的暮色,好不容易等來林譽君的休假,林洛希攀着他的肩,跟他提要求:“爸爸,我想蕩秋千。”

然後,第二天,院子裏就出現了一個自制的秋千。

她本以為,這份寵愛,再難複制。

可現在,她卻想要推翻這份“自大”,原來——

有些人好得,會讓你覺得,他能留住時光。

想到這兒,她眨了眨眼,然後,站起身來,走進室內。

透過廚房的磨砂門,可以看到一個正在忙碌的身影。林洛希走進去,看到陸謹聞已經換了一身簡單的白衣黑褲,頭頂燈光昏黃,襯托出他一身居家氣質,整個人溫柔得不像話。

她走過去,輕輕環住了他的腰,嗓音呢喃:“陸醫生。”

陸謹聞切菜的手一頓:“怎麽了?”

吳侬軟語到嘴邊,但就是有點兒不好意思說出來。

林洛希想了想,問了個正兒八經的問題:“你覺得李至謙,能成為一個好醫生嗎?”

“去災區救援時,他跪在地上,連續做了半個多小時的心肺複蘇,褲子都磨破了,依然堅持不懈,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成為不了一個好醫生。”

陸謹聞語氣平靜地,陳述着事實,“他只是,一時沒有學會,如何面對死亡。”

“如何面對死亡,是醫生的必修課,是不是?”

“如何面對死亡,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必修課。只不過,平常人面對死亡,只需處理好自己的感情,而醫生,則需要處理好感情和理智,”他聲音低低緩緩的,卻自帶一股力量,“我博士畢業那天,盛教授只給我囑咐了一句話。”

“什麽?”

“身為一名醫生,你千萬不能被死亡打垮。”

林洛希安靜聽着,心生萬般動容。

“可即使,盛教授久經戰場,恩師去世時,他也無法平靜地面對死亡。”

“我也是。”

“但後來,有個姑娘跑到我面前,跟我說——”

“如果,沒有資格說失敗不悔,那你,只需做到盡力而為。”

她記得他說的話。

而他,也記得她說的話。

林洛希從背後抱着他,靜靜聽着他的聲音,再度憶起他和李至謙的那則對話。

他說:“可以允許自己難過。”

面對李至謙的哭泣,他給的不是“痛哭無用”的說辭,而是一份可遇不可求的感同身受。

他說:“有些職業,是跟随時代浪潮翻湧的浪花;但有些職業,是時代浪潮中的中流砥柱。選擇了一個中流砥柱的職業,勢必要多花些時間,用來紮根。”

他深谙這個社會的發展規律,知道有些職業是應運而生,能最大程度地享受,這個社會的紅利。但他既不随波逐流,也不盲目羨慕,而是心态平和,堅守着自己的職業信仰,甘願默默紮根,看它茁壯。

他說:“我沒有資格,去替別人的人生做指導和規劃。”

他的标準與信仰,只用來約束自己,而不是約束他人。

那是他嚴于律己的風骨胸襟,也是他寬以待人的萬丈柔情。

這一路回顧下來,林洛希只覺得自己何德何能。

能受到這樣一個人的青睐。

“陸謹聞。”

“嗯?”

她頭探過去,打量着他清隽側臉,忍不住說:“你這張臉,是你身上最不值一提的優點。”

陸謹聞低笑一聲,故意問:“不像渣男吧?”

——他在跟她翻舊賬。

林洛希一愣,伸手就想去掐他,結果,那腰間沒有一絲贅肉。

行動未果,她只能訴諸于語言,讨伐道:“你一會兒不逗我就難受,是不是!”

陸謹聞笑得胸腔微震。

說他逗她是吧?

成,那就再逗逗。

“林洛希。”

“怎麽啦?”

“你知道你從背後抱着我像什麽場景嗎?”

“啊?”

“事後清晨。”

林洛希:“!”

啊啊啊真的要瘋了!

“陸謹聞!你拐我回家,是不是就為了......”

“什麽叫拐你回家?別瞎用詞。”陸謹聞把手擦幹,終于尋得時機,轉過身,把她抱入懷中,輕輕的,帶着安撫意味的一聲,“放心。”

“嗯?”

“只要你不開口,那些事情,就永遠不會發生。”

林洛希笑了下,聲音悶悶的:“陸謹聞。”

“嗯?”

“你剛才說要跟我回學校吃飯,是打算刷我的卡,還是刷你的卡啊?”她一邊問着,一邊拿出了一個東西,“你看,我剛才在餐桌上,發現了這個。”

陸謹聞低頭一看,是他在京大的教職工卡。

林洛希明知故問:“你有飯卡,那當時為什麽還找我借飯卡呀?”

陸謹聞:“你說為什麽?”

不就是逗人麽,跟誰不會似的。

于是,林洛希也逗他:“卡上沒錢了?”

陸謹聞擡手捏她的臉:“你是不是傻?”

捏完,他突然站直了身子,看着她,眉眼和語氣,都是十二分的鄭重其事:

“林洛希,我今年二十七歲,畢業于京大醫學院,美國H大醫學院博士後出站,現任京溪大學附屬醫院胸外科醫生,同時兼任京大醫學院助理教授,我父親是神外科醫生,母親是中文系教授,有房有車,也有存款,婚後如數上交。”

林洛希:“?”

等一下,這場景切換得有點快。

“我這條件,應該不比你那個哥哥的條件差吧。”

林洛希:“......”

敢情這一波還沒過去呢。

“還吃醋吶?”得知他剛才那麽說的原因,林洛希忍不住笑出了聲,心想這次終于換到她哄小孩兒了。

“沒必要。”

說完,她長臂一伸,挽上他的脖頸,整個人湊近,嘴唇幾乎要吻上他的耳朵。

緊接着,真摯嗓音,貼着他耳廓落下:

“愛情,是無中生有,又不是,優中選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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