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粗麻衣的書生 天剛蒙蒙亮時,許蓮便由……
天剛蒙蒙亮時,許蓮便由春杏扶着起了身。
她做這長公主已一年有餘,卻總是恍惚,如今已是大許朝了嗎?
可為何王朝更疊,她卻仍居于公主之位?
思及此,她總是自嘲地一笑。
原來是那九天宮闕上的皇帝,用權勢之尊将她豢養了起來。
她不叫許蓮,她叫沈菀宜。
前朝之名,提一次,便是入诏獄的重罪。
春杏瞧着鏡子裏那張未施脂粉的臉蛋,眉若細柳,眼如明珠,粉唇香腮,一絲一寸皆是風情。
“公主,今日便不上妝了吧。”
許蓮莞爾一笑,媚眼如絲道:“為何不上?她們都說我是禍國妖姬,我若不妝點的妖冶一些,豈不是名不副實?”
春杏知她是在埋怨陛下的隐秘心思,她卻不敢多言,天潢貴胄之間的龃龉豈容她這個下人來多嘴?
春杏替許蓮上完妝後,便有一個女官自外間禀告道:“公主,宮裏送了駕鳳攆來。”
許蓮訝異地一笑,只見她舉着銀匙逗弄了一番窗前養着的畫眉鳥,“鳳攆?如今他是連皇後的寶座都要送給我這個狐貍精了?”
外頭的女官與春杏俱是大氣也不敢出。
只見許蓮立刻将那銀匙狠狠砸在地上,随機便換上了一副陰恻恻的怒容,拂袖走出了閨房。
片刻工夫,許蓮的怒火便消了下去。
她卻是只坐了一乘暖駕,那鳳攆便原封不動地送了回去。
公主府離皇宮并不算近,且要繞過京城正街,往西北方向的小道駛去。
許蓮正有些昏昏欲睡。
她名義上的母親,當今的太後娘娘,為了将她這個便宜女兒嫁出去,已是恨不得讓她早中晚都待在皇宮裏。
她正要入睡之際,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
她便蹙眉看向春杏,春杏立馬打了個激靈,連忙詢問馬夫出了何事。
“啓禀公主,前頭有輛牛車堵住了去路。”那馬夫回道。
“繞路吧。”
馬夫有些踟蹰,若是繞路,便要走京城正街,只怕到皇宮還要一個時辰。
“公主,只怕來不及。”那馬夫如實說道。
若是去遲了,只怕要被太後狠狠申斥一頓,想到太後那尖酸刻薄的嘴臉,許蓮心頭便湧上了一絲煩躁。
春杏見主子不悅,便吩咐馬夫道:“你便速速将那牛車挪開就是了。”
馬夫見前頭牛板車裏橫躺着的是位孱弱老人,雖是不忍,卻不敢違拗公主的命令。
那馬夫本是想好生與那牛車主人商量一番,他們往前避一避,公主的暖駕便能出去了。
只是那駕着馬車的小子認定了他仗勢欺人,那小子自忖老夫親已是奄奄一息,他未能盡孝道已是心中有愧,如今竟還要他給貴人讓路。
許蓮在暖駕裏聽得是怒不可揭,這人當真是個粗蠻刁民,為何要他讓個路便是仗勢欺人了?
那馬夫嘴笨,便漸漸敗下陣來。
許蓮自恃身份,絕不可能下暖駕與那些普通老百姓争吵,如此,便只能春杏下去。
只是那牛車主人見春杏替那馬車說嘴,便哭喊着躺在地上,只說皇城腳下,有貴人要逼死人了。
這番動靜,引了不少過路之人前來圍觀。
許蓮當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去趟皇宮都能碰上這麽晦氣的事。
“兄臺,如今還是令堂之病最為要緊,不如将這牛車挪過來一些,小生不才,略懂幾分醫術,可為令堂把一把脈,若是兄臺信不過小生,這裏有一吊錢,兄臺大可去延請大夫,替令堂看診。”一道清冽又低淳的聲音自暖駕旁響起。
許蓮見那聲音好聽極了,一時便有些好奇那男子的身份。
她便偷偷撩開了簾子,準備一探究竟。
一瞬之間,她瞥見一個芝蘭玉樹的男子正溫雅地站在暖駕旁,與她只有一轎之隔。
許蓮一陣臉紅心跳,幸而她只撩開了一點點簾子,不然定會被那男子察覺她在暖駕裏偷看了他。
非禮勿視。
這男子出聲後,牛車那主人便立刻偃息旗鼓,春杏回了暖駕後,暖駕便緩緩動了起來。
春杏見許蓮雙頰通紅,以為她是被那刁民氣到了,便義憤填膺地說道:“那人當真是窮瘋了,連窮書生給的一吊錢都要。”
“窮書生?”許蓮一愣,是那個聲音極好聽的男子?
“是啊,便是後頭為我們解圍的那個男子,生的是清隽極了,只是身上的布料竟是粗麻布,一看便是個窮書生。”春杏沒發現紀蓮越來越冷的面色,自顧自地說道。
許蓮斂下美目,只譏諷一笑道:“粗麻衣又如何,你穿的可是最名貴的錦袍,遇到那牛車主人,不也是束手無策?”
春杏被許蓮奚落的一窘,便讷讷不敢作聲了。
平日裏,她也總說那些寒門書生穿的寒酸,公主雖從不附和,卻也不見她訓斥自己,今日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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