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寂寥的公主 許湛抿緊了薄唇,他雖已極……
許湛抿緊了薄唇,他雖已極力克制心內的怒意,說出口的話卻仍是冷意十足,“兒子不敢,還請母後慎言。”
太後雖是被這個冥頑不靈的兒子給氣得夠嗆,可如今兒子已是九五之尊,自己也不能如此下他的面子。
她便将那些未出口的酸話皆咽了下去,但仍是背過了身,并不搭理跪在地上的許蓮。
許湛便與最懂他的皇後使了好幾個眼色,可皇後一時澀意上湧,竟是讷讷愣在原地不肯做聲。
還是沈貴人嬌俏一笑,上前将許蓮拉了起來,又尊敬萬分地奉承太後道:“長公主此話可就冤枉太後娘娘了,母女連心,太後雖是打在公主之身,可卻疼在太後心裏呢。”
太後見沈貴人出來替這個狐媚子解圍,便冷哼了一聲,只撇着嘴不肯接話。
許湛遙遙望了沈貴人一眼,似是感激又似是承情,而後便一把将許蓮拉到了自己身邊,只冷硬地扔下一句“兒臣改日再來看望母後”,便帶着許蓮一齊離開了壽康宮。
許湛力氣極大,許蓮的皓腕上便被他抓出了五道手指印。
許蓮吃痛,便全力掙脫許湛的桎梏,“皇兄,你弄疼我了。”
許湛這才察覺許蓮白嫩藕臂上鮮紅的手指印,他便蹙起劍眉,眼裏隐隐有些心疼,“抱歉,蓮兒,是皇兄着急了。”
許蓮只覺得這人實在虛僞至極,皇兄?蓮兒?全天下之人都知道他那點不可告人的心思,又裝出這幅好哥哥的模樣來做什麽?
許蓮退後了一步,待與許湛距離足夠遠時,才幽幽開口道:“皇兄不該如此頂撞母後。”
太後不會對自己的親兒子如何,可自己這個假女兒,她便是怎麽糟踐自己都不奇怪,方才那一巴掌,便是最好的例子。
許湛揚起自己那雙暗藏洶湧的雙眼,似是要将許蓮那納進心底般黏稠多情,只聽他迫切無比地問道:“蓮兒,你對那兵部尚書家的嫡子,可有意?”
許蓮被他看得心中一陣惡寒,那飽含占有欲的炙熱眼神讓她心中發毛,只聽她倉惶敷衍道:“那公子豐神俊秀,且文韬武略樣樣精通,蓮兒自是喜歡。”
許湛的臉色便立馬冷了下來,那黑曜石般的瞳仁裏滿是隐忍後的怒意,只聽他語氣譏諷無比:“那我便叫他有命去西北戰場,沒命回來。”
許蓮被他這副肆無忌憚的瘋狂樣子給吓得心口一顫,她可不願意因為自己一句敷衍之話而害了一個大好男兒。
“你是一國之主,如何能因為一己私欲而陷害忠良?”許蓮擲地有聲地反問道,她雖是個亡國公主,可她也明白家國大義的道理,哪怕她再不願承認,許湛也比自己的父皇靈帝要更稱職。
前朝覆滅,不是許湛的錯。一代英主,才是民心所向。
“朕是明主不錯,可蓮兒,你這輩子便只能屬于朕一個人,若有人膽敢染指你,朕便要他死無葬身之地。”許湛輕笑出聲,只是那雙眼裏卻毫無溫度,觸目可見的只有一片冷意。
許蓮早知這許湛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可自己太過孱弱,不敢死,便只能屈辱地活着。
許湛見她雙眼通紅,便後悔自己話說得太露骨了些,只擠出一笑臉道:“蓮兒可有什麽想要的,朕派人送到你府上去。”
這還是他多次逼問林大正才得出的結果,那厮只說世上的女子大多喜愛新奇的物件,也不知他是不是失心瘋了,竟去向一個閹人取經。
只見預想中的喜悅并沒有在許蓮臉上浮現而出,她只是低眉斂目,悲怆又無奈地說了一句:“蓮兒想要自由。”
許湛回以一陣沉默。
許蓮自嘲一笑,“我知道不可能。”
是夜,大雨滂沱,許蓮坐在窗旁聽了一夜的雨聲淅瀝。
春杏瞧着外間的風越吹越大,便點燈為許蓮披上了一件單衣,并語氣誠懇地勸解道:“公主,明日還要去鎮國公府上賞花呢,若是再不睡,明日該氣色不好了。”
許蓮仍望着窗外靜靜出聲,春杏只輕嘆一聲,不敢再多言。
“他們都說我是狐媚子,妲己妖妃在世,我再氣色不好,整個京城裏也沒有比我更美的女子。”良久後,許蓮才幽幽出聲道。
若她不是個傾國傾城的狐媚妲己,那便是那一代英主癡迷亡國公主,耽于女色,不辨是非,這樣大的罪名,誰敢給那皇帝安上?
春杏早習慣了許蓮句句誅心的諷刺之語,她只覺得長公主十分可憐,哪怕她過着權勢滔天,錦衣玉食的日子,她也從不曾發自內心展顏笑過。
公主這一輩子,當真過的可憐。
平日裏那些貴女貴婦,雖是面上對公主恭敬有加,可哪個人不是轉了身便将公主當成談資,肆意貶低嘲弄?
有那位貴女敢與公主攀談幾句,第二日京城便會傳遍那貴女的流言蜚語。
與狐媚妖姬為伍之人,會是什麽好貨色?
公主的世界,除了虛度光陰以外,便是長長久久的寂寥。
剝下那層華服,公主便是一個被世俗遺棄,被世人孤立的可憐之人。
只盼着能出現一個人,能在公主壓抑昏暗的一生中點燃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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