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蘇以從接到魏董事長的電話後就一直在給魏良正撥打電話，可他的電話一直處于無人接聽的狀态，直到她坐上陳添的車，都始終沒有打通電話。這個時候，她突然開始有些擔心，一是不知道自己将面臨的什麽，二是不知道魏良正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在S市，魏良正在魏氏的情況他一直沒有多說，想必不會樂觀。

車子下了高速并沒有往城區走，而是往郊區開過去，越開越偏僻，卻不是荒無人煙的凄涼，綠色裝點農田，看不見盡頭、仿佛只在一處複制粘貼的樹林，樹木年齡不大，枝幹偏細，樹木之間的間距也很短，大概是種植後要進行砍伐買賣的。看起來這一片是郊區農村，青山綠水的，也不是電視中看到的那種髒髒的地方，這片幹淨整潔，間隔的看到兩三層的房子，房子內帶小院子，能聽到雞鴨追逐的聲音，好不熱鬧。

穿過這一片生活氣息濃郁的地方，往裏面走，初見古樸的建築，與剛才那些新建的二層小樓不同。門臉起碼就比那些小樓看起來要大氣，只汽車在大門口開過去，從旁邊的側門開了進去，倒也沒有多繁雜的建築，只是空間大一些的院落，下了車往裏走這才別有洞天。什麽小橋流水，亭臺樓閣都已經無法表達，蘇以在大學的時候也看過不少古建築書籍、畫冊，可實際中并沒有真正的到這種人家裏參觀過，沒等她多看，陳添就引着她穿過門廊，走進屋內。

屋子正中坐着一個頭發花白、穿着棉麻質地寬松衣褲的老人，看見蘇以抿了口茶水，笑着招呼到，“一路過來辛苦了，快坐下歇歇。吳媽，給蘇小姐上碗羊乳。”

“魏董。”蘇以打聲招呼，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別客氣，快坐下快坐下。”魏老笑着說道。

吳媽不消一會兒就端着碗羊乳進來，“稍微有些燙，您慢着點喝。”

“謝謝。”

魏董緩緩放下茶杯，“良正母親懷孕的時候他奶奶就讓人準備的羊乳，可她嫌棄味道重，喝不下，這羊乳是最補人的。你試試看，不愛喝不要緊，要是喜歡了，以後就喝羊乳。”

蘇以聽了老人的話，端起碗，先聞了聞，并沒有濃烈的膻味，小口的嘗了嘗，鮮香微甜，比起牛奶來更好入口，“挺好喝的。”

“那就好那就好。良正的奶奶啊，從小到大就喜歡喝羊乳，也就有那麽幾年，日子艱難，斷了些時日，後來她一直都沒停。”魏董笑眯眯的看着蘇以，看着她喝着羊乳，舒服的嘆了口氣。蘇以低頭喝羊乳也不說話，默默地坐在那裏，魏董搖着芭蕉扇，笑呵呵，就這麽看着。

“喜歡這處宅子？”

蘇以點頭，剛才也沒敢多看，也不知道魏董讓人帶過來是個什麽意思，哪有那麽多心思看周邊的環境，剛才在車上看看周邊不過分散注意力。現在回想起來這宅子的馬頭牆、小青瓦看起來似是徽派建築，只是并不确定，可不敢班門弄斧。

“這宅子屬于徽派建築,徽派起源于東晉，以磚、木、石為原料，以木構架為主。梁架多用料碩大，且注重裝飾。我們家這處祖輩上傳下來的，風雨飄搖，期間也遺失，但輾轉反側，終歸還是回到了我們手裏。格局沒變，只是我讓人在外圍圈了個停車場，不倫不類卻方便。你擡頭看那處橫梁，雕花精美，全手工制造，大內的手藝，從這宅子建成，就沒大修過，可依然處處透着精致，沒一點的粗制濫造，這麽些年的風吹雨打依舊傲然挺立。”

“粉牆、瓦、馬頭牆、磚木石雕以及層樓疊院、高脊飛檐、曲徑回廊、亭臺樓榭等的和諧組合，構成徽派建築的基調。徽派古民居規模宏偉、結構合理、布局協調、風格清新典雅，尤其是裝飾在門罩、窗楣、梁柱、窗扇上的磚、木、石雕，工藝精湛，形式多樣，造型逼真，栩栩如生。”說起自己的專業來，蘇以侃侃而談。

上座的老人聽了後點點頭，兩人就徽派建築聊的很暢快，話題一轉，老人說到了蘇以的設計，“長麟的方案我看了，很有特點。近些年的商業綜合體總逃不脫那幾個套路，不說外觀，只內部結構就沒有創意。你這個将現代古代，國內國外的建築特點很好的融合，又加入自己的設計理念，等建成了我一定要去轉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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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過獎了。”

兩人說着話，那邊吳媽說老太太來了，蘇以擡頭，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咯噔咯噔的高跟鞋聲，不疾不徐的傳過來，她一挑眉只見一個身穿墨綠繡花旗袍的老太太袅袅而來，頭發被利落的盤在腦後，眉眼描畫過，卻不是重，淡淡的妝容，氣質優雅，“這是蘇小姐吧。”

“您好。”蘇以從座位上起來。

“快坐下快坐下，你現在不能大動作的。人老了，中午不休息一會兒下午總會困。”魏老婦人說着話，坐到魏老身邊，“一下子懷兩個辛苦吧。吳媽準備的羊奶好入口嗎？”

“挺好的，我還從來沒喝過呢。”

魏老婦人笑着說，“是個不挑嘴的，這個好。有沒有愛吃的、想吃的，和吳媽說，晚上在這裏用飯。”

“我都可以。”

“看你的樣子，胃口還不錯，但也不能吃太多，營養過剩，孩子太大也不好，合理膳食。吳媽在這方面很有經驗，家裏幾個孩子都是吳媽照看的。”

“是。”蘇以嘴上答着，心裏卻覺得奇怪，老太太這是什麽意思？

仿佛是看出來蘇以的疑惑，魏老說，“外面都說，良正在林市養了個懷孕的女人。”

“魏董，我和魏總只是朋友。”

魏老擺擺手，“良正這孩子做事有分寸。”話音未落，那邊魏良正就從外面闖了進來，“爺爺，你做什麽？”他焦急的走到蘇以身邊，“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

蘇以搖搖頭，“沒有，魏董讓人上了羊乳，還挺好喝的。”

出息！魏老搖着芭蕉扇，慢慢起身，“坐了幾個小時的車過來，蘇小姐也累了，吳媽帶蘇小姐下去休息，看想吃什麽給做，別餓着孩子。”說着隔空點點魏良正，“你跟我過來。”

蘇以緩緩起身，魏老太太笑着看向她，“如今可有偏愛的口味，酸辣？酸甜？鹹口？”兩人一問一答，慢慢往裏走去。蘇以餘光看見魏良正和魏董往旁邊的屋子去了，老太太見了，也只是摸摸拍了拍她的手。

魏老帶着孫子去書房，一進屋就說，“瞧你那點出息，追了人家好幾年，人家愣是不知道你的那份心思，白長了那麽好看的臉。你看看章家那個浪蕩子，找老婆的眼光卻不錯。真是可惜了啊。”

“爺爺，我和蘇以只是聊得來的朋友。”

老爺子斜着眼睛看向他，這小子這些年雖然長進了不少，可小時候骨子裏的那個勁兒還沒變，他什麽心思只當別人都是傻子，從小到大他身邊什麽時候缺過姑娘，又有哪個姑娘在他身邊這麽長時間，要不是他自己願意，別人誰也別想左右，朋友？騙傻子呢。

“你現在想和別人做其他的，人家蘇小姐也不答應啊。”

魏良正撇嘴，“爺爺，你把蘇以帶過來做什麽？”

“不把你心尖尖上的人看好了，你能安心給我工作？”

“爺爺這說的什麽話。”

“現如今房地産沒有前些年好做了，餅越來越小，可吃餅的人卻越來越多，牛鬼蛇神都想來分一杯羹。你現在是前有狼後有虎，四周都是勁敵，院子內也是四面楚歌，總要讓你安心才能幫我打理生意。有沒有想過轉型？”魏老收起了剛才調笑的心思。

“我讀的是建築，畢業工作後也是建築，轉去哪裏？”

“轉去哪裏，不是我該想的，而是你。魏家風風雨雨許多年，祖輩上風光過、也落魄過，曾有輝煌一時的朝中大臣，出過走南闖北的商人，怎麽選擇還在于你。”

魏良正不懂，“那我就想回自己的設計公司。”

“可以。人啊，一輩子不過那幾萬天。你看看你大哥現在不僅會要糖吃了，數學題目做的也很好。說起來，這讀書方面，你們家三兄弟你大概是最不濟的。老二倒是書讀的多，只可惜就是讀的太多了，腦子不靈光。一家子人裏，就他佛學研究的透，至今也沒個女人，讓他出家他也不去，也不知道想做什麽？這人啊，不怕敢想，就怕沒有目标，只怕渾渾噩噩的過了一輩子，回想起來都不知道這一輩子到底幹了什麽。”

得得得，魏良正擺手，“您大概和老二最近又讨論哲學了，我聽不懂。”

“不懂好，太過通透，日子就沒法過了。你下去吧。”

魏良正離開爺爺的書房，找下人問了蘇以的去處，蘇以這會兒并不累，半躺在涼亭的躺椅上，四周是荷花池，小風陣陣，一股子荷葉的清香，好不自在。

“你倒是惬意，讓你過來你就過來，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蘇以笑了笑，“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怎麽會。”

“爺爺和你說什麽了？”

“聊了聊你家這棟宅子。”

魏良正疑惑卻也沒多言。晚飯并未大魚大肉，但是營養均衡，魏家兩位老人如今很是重視養生。飯後，蘇以未多問，被安排住進了一間房，魏良正也不知道跑去哪裏，不多一會兒吳媽就讓蘇以去書房。

“喜歡這裏，就多住些時日。”魏董站在書桌前，看着寫出來的一副字。

蘇以挑眉，多住些，是多久？

“你現下身邊也沒個人照顧，良正的奶奶格外喜歡你，你留下陪陪她，這園子好多景致，你也可以多看看。”

“魏董，我不明白。”

老頭笑眯眯的看着蘇以，半晌才說，“想明白？”

蘇以一愣，看到老頭那帶笑卻深邃的眼眸，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不想不想。”她突然被接到這裏，還被魏家人留下來，期間必有什麽門道，雖然不知道原因，可看到面前這個老頭，想到剛才打扮優雅的老太太，定是不會害了自己。帶等到遇到魏良正再問個明白，這個老頭看起來并不是那麽好相與的。

魏老也不隐瞞，把人留下來總要說個清楚明白，也要人心甘情願才行，“你和良正在大學就認識了，想必對我們家也有些了解。魏氏看起來風光無限，可一個不小心，一夜之間就會灰飛煙滅。良正大學開始創業，有想法、有魄力，這麽些年他在外面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讓我也很放心，現在想讓他接手魏氏。只是，我不希望他在奮戰的時候，還要分心，所以把你接過來讓他安心為我、也為魏氏集團那上千員工努力。S市生活不易，新入職場的要為房租水電擔心、步入正軌的要為房貸、學費憂心、等到了中年看似什麽都有了，可又要為下下代籌備，這人啊，一輩子就不能停下來。你看我們魏氏，如果哪一天倒閉了，我們還要好一些，可那些底下的員工呢？”

“魏董，我和魏良正真的只是朋友。從前不可能，現在這樣，以後更不可能，您放心，我和他只會是朋友。”

“我是不放心他，心思藏的深。如果你把他當朋友，就幫我這個老頭子一個忙，這段時間，留在這裏。”

“因為魏氏嗎？可在我看來，魏良正不是這麽公私不分的人，或許他對我有好感，但并不像旁人想的那樣。可我想不明白，即便是他回到魏氏，這和我又有什麽關系，和我同他的關系又有什麽牽連？”

“良正還有個大哥，今天他父親帶着去體檢沒回來，改日你就能看到了。比良正大了6歲，可智商卻頂多有7歲，他是13歲出的事，原本以為醒不過來了，上天保佑只是讓他保持童趣。我不相信什麽意外，自從良正回到魏氏後，你就不可能獨善其身了。”

“我可以離開這裏。”

“你是可以一走了之，可是良正不可能和你徹底斷了聯系，與其這樣，不如把你放在身邊。

或許別人并不會覺得我多重要。”

“我不在意別人，我只看良正的表現，從他匆匆敢過來我就知道了。”

“難道你不怕我真的和他在一起，畢竟日久生情。”

“你會嗎？”

“感情有時候很奇妙，并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即便我今天說不愛，說不好哪一天我就變了。

“那就順其自然。”

魏董的話讓她驚訝不已，她原以為這個老人是反對她同魏良政有來往的，畢竟按照他的說法，魏良政很在乎自己。她想過和魏良正的關系，或許在某個節點，如果他表白，她或許會答應，也或許不會。因為她知道，有時候，友情比愛情長久。其實，蘇以是自卑的，魏良正在學校時是風雲人物，那時候就聽說他家世了得，而自己看過父母的婚姻後，不願意再去害了別人。與其談一場沒有結局的戀愛，不如保持着永久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