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貼金

晨光熹微,薛雲卉起了個大早,阿荞昨夜又鬧了一回,這會兒還撅着屁股呼呼睡着。

薛雲滄已經換了衣裳,坐在窗下看書了。他見薛雲卉起了身,朝她招手。

“哥哥昨兒睡得如何?今日覺得舒坦些了嗎?阿荞還睡着呢,讓她再睡會吧。”薛雲卉伸了個懶腰。

薛雲滄輕嘆了口氣,“阿荞跟着我這麽個爹爹,難為她了。”

“大哥這是什麽話?你比世間絕大多數的爹都強多了!”薛雲卉不滿,“我瞧着衛姑娘說的不假,便是為了阿荞,你當好好養病才是!”

薛雲滄說是,沉默了半晌,才又擡起頭來,“昨兒睡那麽晚,今日還能起得來,你也該多睡一會兒。”

薛雲卉道無妨。

她同衛慕東拉西扯到半夜,睡得确實晚,不過她起早慣了,自然就醒了。

薛雲滄讓她去洗把臉,“那便醒醒神吧,我有話跟你說。”

“哦。”

薛雲卉去了,不多時就回來了。

合上手中的《左傳》,薛雲滄拍了拍身邊的小杌紮,示意薛雲卉坐下。

“衛姑娘留在咱們家中自是好的,她既肯同你交心,你不若想法幫她同家中緩和一下關系,勸她往家中去封信,讓她家中父母不要太擔心。”

薛雲卉歪了腦袋,“咦?大哥昨日聽見我二人說話了?我怎地不曉得?”

“只我起來喝水,瞧見了罷了。這麽晚了不睡,你們還能說甚?”薛雲滄笑着解釋。

薛雲卉不得不嘆服,又琢磨了一下他方才的話,道:“只想着安慰她,沒想着勸她來着。她還沒及笄,家裏肯定着急,等下用飯我便同她提一提這個事,反正京城也不遠,方便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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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雲滄道正好,“衛姑娘是個好的,你多照看着些。”

薛雲卉不禁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好。”

今日盧嬸熬了桂圓紅棗粥,是衛慕建議的,昨兒阿荞歇得不好,該給她補一補。

一家人用過了飯,薛雲卉讓盧寧帶着阿荞玩兒去了,便同衛慕提了這事兒。

“……是大哥的意思,說不好讓你家中父母擔心,最好能去封信,你以為呢?”

衛慕愣了一下,有些許動容,“薛大哥和穗穗姐都是為我好,我曉得。可我怕去了信,就被他們尋來了……我還不想回去……”

聽她擔心這個,薛雲卉直道不必擔憂,“送到你親友或鄰居家就是了,他們不至過多糾纏的。”

她這麽一說,衛慕眼睛就亮了。

“這樣可以嗎?我娘……她肯定挂心我了……”

薛雲卉連忙拍了她,“別急別急,我記得老鄧明兒要進京,我跟他一道去吧,你跟我說把信送到誰家去,我親自去,保準送到。”

衛慕拉住了薛雲卉的手,“好姐姐,勞煩你了。你就送到我堂兄家吧。我堂兄單名一個玥字,是太醫院的太醫,我把坊名胡同名都寫給姐姐。姐姐放心,我在家一定照看好阿荞。”

薛雲卉笑着說好,又往橋頭去了,同老鄧約好明日一早跟着镖局的車進京。到了第二日,她便穿了一身道袍,挂了拂塵,懷裏揣了衛慕的家書,和她堂兄家的地址,往京城去了。

過了灰筒瓦頂的西便門,镖局便同他們不順路了,鄧老道應人邀約進京施為的,薛雲卉自不同他一道,便拿了衛慕堂兄家的地址打聽了一番,認準了路,去了。

這位衛太醫是三十出頭的大好年紀,妻子還是兵部尚書的嫡孫女,這在薛雲卉這等身份看來,那可是跟宮裏貴人一樣的存在了,她自不會怯誰,可能進這樣的人家走一遭,她覺得她往後這財路就要開闊了。

想着大把的銀子跟下雹子似地往下砸,她這會兒走起路來,瞬間輕快不少。

她是肯定不能就随便讓衛太醫門口一扔,或者随便交給個小厮了事,萬一錯漏了,信沒傳到衛慕兄嫂手裏,那就不好了。

等她七轉八轉到了衛家時,已經快晌午時分了。

黑漆門關着,薛雲卉理了理衣裳,敲了門。

一個老頭開了門,“誰呀?”

打眼瞧見是個年輕道姑,上下打量了一番,想了想,道:“沒聽說家裏請了道士來呀?”

薛雲卉笑着點頭,“貧道是受人所托,替人傳信的。傳信的人囑咐貧道,一定要送到貴府當家人手裏。您看……?”

老頭猶疑,可看着薛雲卉這言談舉止,也不似騙人的樣,他道:“那道長在門房一等吧,這事兒我可做不得住,得往上問問。”

薛雲卉自然道好,沒得半刻鐘的工夫,便有個媳婦子快步走了過來。

她穿着寶藍色纏枝蓮褙子,頭上簪了銀簪,看扮相,比攀了有錢人的戚氏不次。她見了薛雲卉,眼睛滴溜溜一轉,問道,“道長從何而來?替誰人送信?”

薛雲卉拱手,“貧道只曉得那姑娘姓衛,此處是她兄嫂府上。”

那媳婦子一聽,變了臉色,“那姑娘如今身在何處?為何讓道長送信?信可在?”

薛雲卉有心要攀一攀太醫夫人,回去也敢拿出來充面子,自不會把信給她,只道:“那姑娘人已離京了,遇上了貧道,也算機緣吧。書信自是在的,只貧道受人所托,要把信親手交給姑娘兄嫂才行。”

那媳婦子見她非得如此,更是曉得衛慕家中這幾日為了找她,已經翻了天了,不敢怠慢,只好帶了她去見衛太醫的夫人程氏。

薛雲卉樂呵了,等到見了程氏,見她才二十五六的樣子,穿着翠色暗花比甲,月白色百褶裙,面如桃花,福相滿滿,舉手投足間一派恬淡,便是眼中隐有急色,也不過分顯露。

這才是大家閨秀的樣子。

薛雲卉心裏咋吧咋吧,她這個就學了兩三年道、半瓶水亂咣當的道姑,施法的本事平平,嘴上可得順溜些,這回見着京裏貴婦了,回去得好生說說,往自己身上貼二兩金才行。

程氏很好說話,也不端着,開門見山地問了她,薛雲卉自也不藏掖,當即就把書信拿了出來。

“衛姑娘說,不要替她挂心,時候合适了,她自然回來。”

程氏微微嘆了口氣,拆開書信一目十行,薛雲卉趁這工夫又把衛府的擺設過了一邊眼,回頭說起來也有鼻子有眼的,也不至出錯。

程氏看完不由松了口氣,目光又轉向薛雲卉,“道長是何時何地見着的姑娘?果真不知那姑娘哪去了?”

薛雲卉回她,“今兒一早在西便門不遠處見着的,姑娘信任貧道,交了信便往南走了,不曉得去向何處。”

程氏聽着微微皺了眉,目露擔憂。

薛雲卉看着,又開了口:“不過……”

“不過什麽?道長?”

“姑娘穿着男裝,打扮得似個公子,貧道一眼竟沒認出來。想來姑娘只身出行,心裏也是有數的。”

話也就說這麽多了,說多了薛雲卉都怕說漏了嘴。

程氏又問了她打哪兒來,薛雲卉只說涿州福清觀。程氏見問不出什麽相關的了,便贈了她十兩銀子,送客了。

薛雲卉捏着這銀子心裏直樂,她回家要問一問衛慕要不要她嫂子這錢,不要的話,她便收着了。

那媳婦子一路把她送到了門口,兩人出了門,便有人朝那媳婦子打招呼,“幾日不見,您可好?呦,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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