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遭遇與遭遇(中)
燕子抽抽搭搭地哭泣,哭得薛雲卉心抽了兩下。就這個麽柔順的姑娘,她疼還來不及,那男人居然有下得去手。
劉俏撸了燕子的袖口給薛雲卉看,之間那細嫩的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劉俏咬牙切齒,“真真是瞎了狗眼的混賬,仗着他在外頭掙兩個銅板,回到家就充上了大爺!也就燕子老實,家裏兄弟又小,要是我和康子,還不得跟他拼了!”
薛雲卉道是,見燕子只一味地哭,問道:“妹子……遭了幾次罪了?”
燕子抹了抹眼淚,“也就三四回,他……他也是近日被人辭了……”
“他被人辭了,是他在外頭沒本事,同家裏女人何幹?!”劉俏憤憤,又去恨鐵不成鋼地提點燕子,“你萬不能再縱着他了,他是越打越順手了!你年紀輕,說不定就要有了孩子,他手下沒輕重,萬一打掉了孩子,你也得跟着受罪!”
女人家頭一胎最要緊,似劉俏那時頭一擡小産了,身子便總也調養不好了。
薛雲卉聽着,雖知道劉俏是為了燕子好,可這話卻讓她心裏有些硌得慌。
男人打女人,只要下了一回手,那便再剎不住了,更何況燕子都被打了三四回了!
這樣的男人,還有什麽同他過下去的必要,便是有了孩子,照樣改變不了燕子卑微的處境。
她曾見過一家,便是男人沒完沒了地打女人,後來連同孩子也一起打。女人娘家不過勸說幾句,根本不當回事。那男人越打越上了瘾,有一回喝醉酒,回到家便朝女人拳腳相加。
孩子才四歲,跑過來護着他娘,誰曾想被那混賬爹一把舉起來,使勁摔在了地上,當時便破了頭,流了一屋的血。
後來那家輾轉請到薛雲卉去他家看孩子,說孩子丢了魂。薛雲卉進了屋,還聞見了似有若無的殘留血腥味。
那孩子确實丢了魂了,這一摔直接将他摔成了癡兒。她實話實話了,那當娘的也不是心裏沒點數,當即眼神就散了。
之後沒過多久,就聽說那男人又犯賤打女人時,女人徹底受不了,拿起菜刀,一刀捅死了他,尤不解恨,又往那男人身上插了好幾刀,然後自己一抹脖子走了,只把個癡兒留在了世上……
薛雲卉打那時,便是對打女人的男人深惡痛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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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世人都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可這樣的婚,有什麽過頭,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她雖性烈,又敢想敢做,可燕子卻不是那樣的人。她同燕子亦不過頭一回見面,有些太深的話,劉俏說得,她卻說不得。
劉俏安慰了燕子一番,劉家宅院便有了人聲,劉俏帶着薛雲卉同燕子道了別,往劉家去了。
劉家也是個三進的院子,不過各處都淺窄些,正所謂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地面牆上收拾妥帖了,看起來也很是別致。
這會兒回來的正是劉俏的弟妹和侄兒們。
劉俏弟妹娘家姓孫,兩個兒子一個四歲一個一歲,白白胖胖的,渾身都是實在的小肉。
薛雲卉看着他們就想起了阿荞,那可憐見兒的小丫頭,也不知道想沒想姑姑?
孫氏很好說話,對劉俏也恭敬,聽說她是涿州薛家人,更是客客氣氣,讓兩個孩子叫她薛家姑姑。
沒過一會兒,劉洪康便回來了,薛雲卉把薛雲滄的信遞了他,他看了連忙囑咐妻子何處替薛雲卉打點好,還道,“我瞧着闊博這字,比上次有力了許多,是不是身體大好了?”
闊博正是薛雲滄的表字,薛雲卉見劉洪康對她大哥是發自心裏的關心,心頭也是一熱,“我來前,已是有大起色了,哥哥還說什麽時候好了,來保定……”
衆人相談甚歡,四月的天已是暖了許多,用過飯,衆人便到院子裏喝茶閑聊。
“……外人看着都是我一個人挑着家裏,其實沒大哥在後頭鼎力相助,我也撐不下來。大哥若是少費些心,許是早就好了。”
薛雲卉有些想念薛家衆人,免不了多說了兩句。
劉洪康說他就是愛費心,“那會兒在私塾,一屋子十來個學生,你哥哥便能将所有人身上所有的事記得一清二楚,先生有時候拎不清了,還得問他呢……”
他說得衆人發笑,正說到樂處,忽得聽見院牆另一邊,發出一聲尖叫,這聲尖叫剛發出,似被利刀砍斷一般,嘎然而止,半截裏消散無影了。
薛雲卉一怔,劉家衆人也皆擰了眉。
劉洪康幽幽嘆了口氣,“呂四不該這般,好歹為他操持家務,往後還要教養兒女,如此豈不寒了燕子的心?”
“哼!”劉俏冷笑一聲,“什麽寒不寒心?燕子以後有沒有命都不好說!”
她恨聲說着,站了起來。
“姐,咱還是……”
劉洪康一句話沒說完,便被劉俏打斷了,“沒得見死不救!我倒要看看這爛了心肝的呂四,當着我的面,還能不能下得去手!”
她甩了袖子便疾步去了,薛雲卉聽得血液沸騰,看着劉洪康甚是不放心示意孫氏跟去,可小兒子卻趴在孫氏懷裏不丢手。
她連忙道:“我去看看俏姐!”
劉洪康正惴惴不安,自己一個讀書人又不好半夜闖人家院子,這會兒薛雲卉說了,他連忙拜謝。
薛雲卉擺手道不用,三步并兩步地追着劉俏去了。
燕子家關着門,劉俏掄起拳頭砸了好幾下,嘴裏喊着:“燕子,開門!”
起先院子裏沒人應,可劉俏喊得狠了,不一會兒便有了腳步聲。
開門的正是燕子。
烏漆抹黑的夜,燕子臉上便是有淚痕,旁人也看不見,可薛雲卉卻一下子聞到了她身上帶着的酒氣,看到了她頭上散亂的發髻。
“俏姐……穗穗姐……”
她嗓子啞着,劉俏一聽就火了。
“他又打你了是不是?!下賤坯子,我去同他理論!”
燕子被她這一吼,吓得哭腔都哆嗦了,“俏姐,沒有,沒有,他沒打我!他喝了點酒,睡下了!”
她急着去拉要闖進門去的劉俏,誰知劉俏心頭那團火卻蹭的一下蹿了上去。
“燕子你還護着他?!你再這樣,早晚得被他打死!”
言罷,劉俏一把甩開了燕子的手,闖進了呂家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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