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伊重人将親自率領禦親衛和滬安衛共五萬精兵,前往剿滅天神教。

此消息一出,朝堂嘩然。伊重人不是應該先血洗朝堂嗎?怎麽會帶兵出征?雖然這出征的對象是他們還不放在眼裏的天神教,但這一舉動也太令人不解且震驚了吧?

但不管他們相不相信,十一月二十七這一天,伊重人帶領着五萬人馬,浩浩蕩蕩地從京城出發。為首之人一副妖異的妝容,血紅的眼線、深紫的唇、蒼白的臉,誰都不會認錯。

圍觀的人群中,一男一女戴着暖帽,各牽着一匹馬,注視着大軍離開。當最後一列士兵穿過城門後,站在街道兩邊的老百姓們紛紛散開,兩人上馬,朝城門奔去。

很順利地出了京城,女人問:“大人,您真的要去嗎?”

“嗯。”男人帽檐下的雙眼清冷,面容格外俊美,不過卻帶着不甚健康的蒼白。

他勒住馬對女人說:“我已給懷秋去信讓他來接你,我送你到蚌山城,你在那裏等懷秋。”

女人不塗脂粉的臉上也難掩美豔,她擔憂地說:“您一個人太危險了,不如讓懷秋與您一道去吧。”

“不必,我一個人反而方便,更不容易暴露。走吧。”

不再浪費時間,男人揮動馬鞭。女人抿抿嘴,揮鞭跟上。

回頭再看一眼漸漸遠離的京城,女人眼裏的情緒很複雜,但更多的是離開牢籠的自由。

※※※

霍峰與黃悍的兵馬會合之後,就遭遇到了昆國大軍的先鋒部隊,接下來的大戰異常的激烈。

昆國的兵馬長途跋涉,還沒有修整過來就遇到了一場大戰,自然吃虧,不過霍峰這邊也沒有得到太多好處。昆國兵馬現在退回巴丘城一副死守等待援軍的架式,霍峰下令攻城,三次之後,面對将士們的傷亡,他不得不再次下令,圍城。

面對如此膠着的狀态,霍峰已經連着三天沒有合眼了,一直在和黃悍、唐年等人商議這場仗該怎麽打,該怎麽攻入巴丘城。一旦昆國的援軍或者朝廷的援軍抵達,他們就會十分被動了。

黃悍和唐年他們在分析,霍峰揉着眉心沒有參與,只是聽部下們商量。他現在也沒有什麽好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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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王爺!大事!大事!”

一人從外面闖了進來,神色激動又帶了點不敢相信。

霍峰皺眉:“什麽大事讓你如此慌慌張張的?城裏有動靜了?”

進來的人叫吉弟,是阮刑天的表弟。此人性格爽朗,有一手難得的好醫術,阮刑天不放心王爺,便派吉弟過來照顧王爺。

吉弟善交友,在霍家軍還有一個“包打聽”的稱號,這種時候,吉弟的包打聽也對霍峰很有用。

吉弟雙眼充血,氣喘不止,聲音發顫地直接喊道:“皇上死了!”

“什麽?!”

所有人都愣住了,霍峰下意識地問:“怎麽死的!”

吉弟咽了咽唾沫,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快速說:“說是張忠謀亂,殺死了皇上。張忠被茹貴妃抓了個正着,當場斃命。張忠死前在皇上面前說孫季禹和王爺暗中串通要謀反,皇上直接命伊重人殺死了孫季禹。”

“現在太子已經登基,伊重人成了滬安衛的督公和禦親衛的司使,但伊重人于半月前離京,率領了滬安衛和禦親衛共五萬人馬,圍剿‘天神教’去了。”

黃悍的脖子喀喀喀地響,轉向王爺,張口結舌。

皇上,死了?張忠和孫季禹,都死了?

想到伊重人現在掌握兩衛,又帶兵圍剿“天神教”,黃悍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王爺……”

“哈哈,哈哈哈,張忠和孫季禹死了,哈哈哈哈……”吉弟仰頭大笑,這兩人的死可謂是大快人心。

唐年看出了王爺和黃悍的異樣,暗中拽了吉弟一下。吉弟止住笑,見王爺一臉的陰霾,他打了個寒顫。

王爺的臉色好可怕啊,難道王爺不高興嗎?他們可是欣喜若狂啊。啊,皇上也死了,皇上畢竟是王爺的兄長,王爺會不高興也很正常吧。哎呀哎呀,先不管那麽多,暫時遠離王爺才是真的。不過張忠和孫季禹死了,皇上也死了,哈哈哈,這算不算是天助他們啊!

雖然不明白王爺為何看上去很不高興,不過吉弟沒敢問,而是後退兩步:“我再去打聽打聽。”轉身就跑。

“我也去打聽打聽。”唐年也跑了。

屋內的另外三人也跑了,只除了黃悍。

很快,這個消息就傳遍了營地,聞者無不拍手稱快,而在越王的軍帳中,氣氛卻迥然不同。

黃悍小心翼翼地喊了聲:“王爺?”

不知為何,黃悍把這件事聯系到了伊重人的身上。為何這麽巧?皇上、張忠和孫季禹都死了?

突然,霍峰一拳砸在了桌上,帶着熊熊的怒火,一句話也沒說地大步離開。黃悍被吓了一跳,想了想,他還是追了出去。

※※※

——“你是個懦夫。”

——“……手握七十萬兵馬的越王爺竟然如此窩囊地被我這個閹人任意欺淩,你不是儒夫,又是什麽?”

——“我一直都瞧不起你,現在更是。”

霍峰的心裏沒有一點喜悅,反而是濃濃的怒火。

沖到一處沒人的地方,他對着一棵樹就拳打腳踢了起來,毫無章法。

追過來的黃悍趕緊拉住他:“王爺!您為何生這麽大的氣?皇上對您不仁,您還要如此惦記他嗎?!”

霍峰抽出手,轉向黃悍。

黃悍不由得後退了一步,但還是繼續勸導:“王爺,不管是我心裏,還是刑天、百才他們,您才是真正的真龍天子。屬下不怕您生氣,攻入了京城,屬下一定會殺了皇上。皇上死在張忠的手上,屬下認為這是最好的,起碼王爺您入京之後不用再煩惱怎麽處置皇上。”

“本王有說是因為皇上的死而生氣嗎?”霍峰冷怒。

黃悍納悶了:“那王爺您為何如此憤怒?張忠和孫季禹本來就該死,他們死了不正好嗎?”

霍峰咬牙道:“本王應該高興嗎?本王是越王,是王爺,擁有七十萬大軍,可結果呢?本王不僅自身難保,連妻兒都保不住,甚至連這些該殺的人本王都無法親自除掉。你覺得本王應該高興嗎?”

黃悍更糊塗了:“王爺何必計較是誰殺的呢?兩位娘娘的死也不能怪王爺您,王爺對皇上忠心耿耿,哪裏會想到皇上竟如此無情。至于兩位少爺,他們現在不是很安全嗎?還是說伊重人可能會對他們不利?”

“本王不想再欠他的人情!”霍峰一句話吼過去。

黃悍先是一愣,然後驚呆:“王爺?”

霍峰的雙拳緊握,胸膛劇烈起伏:“難道你還沒看出來?”

霍峰的聲音低了幾度,只有黃悍能聽到他在說什麽。

“皇上死了、張忠死了、孫季禹死了,太子還是個孩子,就算還有那些大臣,朝廷對我們也做不了什麽了,這等于是替我們鏟除了朝廷的威脅。伊重人掌管滬安衛和禦親衛,為何會這麽巧?你還想不明白嗎?”

“你再想想,他率兵去剿滅‘天神教’,他為何要去剿滅‘天神教’?五萬兵馬,滬安衛和禦親衛加起來也不過十萬人馬,他一下子就帶走了一半。若說他是為了剛剛登基的皇上?你信嗎?”

黃悍的眼睛越瞪越大。

“難道、難道是……伊重人?”

“除了他,誰還會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霍峰回身,恨恨地又砸了樹幹一拳,背對着黃悍道:“他說得沒錯,本王就是一個懦夫、蠢才。擁有七十萬大軍又如何?竟然處處都要一個本王曾深惡痛絕的人來相助。”

“他救了本王、救了本王的血脈、替本王鏟除了朝廷的威脅,現在又要去剿滅‘天神教’。黃悍,你覺得本王應該高興嗎?”

“王、王爺……”黃悍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太震驚了,震驚得魂都要離體了,這比他知道是伊重人把王爺救出來的時候還要震驚。伊重人竟然能殺了皇上、張忠和孫季禹!這個人,厲害!

霍峰的拳頭緊緊壓在樹幹上。黃悍張張嘴想安慰兩句,又閉上了。他很暈,連自己都無法相信、不能接受的事,他又如何安慰王爺?王爺屢屢‘栽在’伊重人的手裏,也難怪會這麽生氣了。

不過黃悍又有點不解。有人替王爺除去阻礙不好嗎?管他是太監還是妖人。

沉重的呼吸漸漸平穩,霍峰松開拳頭,下令:“攻城!”

“啊!”

※※※

越王攻下了巴丘城,全殲昆國十萬大軍。這個消息就如皇上被刺殺一般,迅速向南楚國各地傳去。

越王對昆國的人馬毫不留情,卻下令不許士兵騷擾百姓,違抗軍令者當場斬殺。霍家軍所過之處軍紀嚴謹,不僅沒有引起任何的民怨,反而深受百姓的愛戴。

拿下巴丘城,霍家軍的士氣大增,霍峰命令大軍修整了三天之後,繼續向下一個城池攻去。

而南方,滬安衛和禦親衛的五萬精兵與“天神教”的一支主力在雲陽城外相遇。

天神教最近的日子不是太好過。他們的教衆雖然在不斷地增加中,可天神教教衆當街強搶民女、奪人錢財、殺人越貨等等諸如此類的事情層出不窮。原本對天神教還心存敬畏的百姓們,現在聞天神教而色變。

有教衆離開天神教,有不少勢力暗中偷襲天神教,有些地方的百姓一聽是天神教的馬上群起而攻之。如今滬安衛和禦親衛直接派兵,天神教可謂是腹背受敵。

天神教教衆已發展到二十萬人,司馬憲就算是天神使者,也不可能看管住每一個人。

天神教中的幾位長老也很是煩惱,因為有些事事後查出并不是天神教的人所為,可是他們又苦無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司馬憲不知多少次指天大怒,別讓他找出是誰在暗地裏陷害他們。

天神教之中大部分都是被官府和豪紳壓榨得活不下去的百姓,這樣的人馬遇到以殺人和抓人當飯吃的滬安衛和禦親衛精兵,自然是潰不成軍。

連吃了幾場敗仗之後,司馬憲率領天神教精銳迎戰兩衛,這一場激戰雙方都損失慘重。

而最令他們意想不到的是,躲在後方指揮的司馬憲,竟然被一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戴面具男子一劍刺穿了胸膛。司馬憲身邊的幾位高手同時出手,重傷對方,卻還是令對方逃了。

司馬憲被刺,天神教立刻潰不成軍。沒過多久,司馬憲遇刺身亡的消息不胫而走,司馬憲的兒子成為天神教新任神使。

※※※

當霍峰又一次從吉弟那裏得到這一消息時,他沒有震怒,而是驚喊:“那名刺客受傷了?!”

“好像是。說是被司馬憲身邊的高手重傷,不過他逃了。”吉弟拍拍胸脯,“真不知是哪路好漢,竟然孤身殺到司馬憲的面前,還在好幾位高手的面前一劍穿心司馬憲。我的乖乖,此人功夫真是了得,希望這位好漢沒事。”

霍峰有些焦急地說:“我不管你用什麽法子,給本王去查,那名刺客傷了哪裏!”

“啊?”吉弟愣了。

“還不快去!”霍峰劍眉一豎。

吉弟掉頭就跑:“是!”

“王爺……”黃悍也不由得有點擔心了,不會又是伊重人吧?

霍峰擺擺手,唐年等人一頭霧水地退下。難道這件事又是王爺派人去做的?不然王爺怎會對那名刺客如此關心?唐年倒抽一口氣,不愧是王爺,果然深不可測!

霍峰的眉心緊擰,聲音發啞:“吉弟說對方是一劍穿心。‘他’,使的就是劍。”

黃悍疑惑:“他為何要刺殺司馬憲?”

問完,他一個激靈,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霍峰的心裏很亂,更有一種他想要極力控制的心慌。他的直覺告訴他,那名刺客就是伊重人。

伊重人受傷了,受了重傷。想到之前伊重人就在他面前受了傷,現在又受了“重”傷,霍峰就坐立難安,說不清的坐立難安。

“黃悍,你也去打聽,務必打聽出刺客受的傷到底多重。”

知道王爺現在是一牽扯到伊重人就心緒不穩,黃悍什麽都沒說,立刻離開了。

霍峰揉揉眉心,低聲自語:“伊重人,你不許死,在本王沒有治你的罪之前,你必須得給本王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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