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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典雲離去之前,已經明确地表示對他沒有興趣,但他仍然找上門來,有的沒的解釋了一番,讓人全然無法懷疑他在玩笑。

更直白點說,風行烈絕不會拿這種難堪事戲弄旁人,何況慕典雲是他的生死之交,對他又有救命之恩。

正因如此,慕典雲反倒覺得難以回應。

沿河岸走出很久,他方斟酌道:“風兄可能有所誤會。相信你和厲門主、震北先生、不舍大師那些人之間也不會有隔閡,但這并不一樣。你只是因為受到冰雲小姐的欺瞞,對男女之間的感情失去信心,産生錯覺罷了。”

話說到現在,風行烈收起起初的雜亂心緒,饒有興趣地問道:“何以見得這是我的誤會?”

慕典雲失笑道:“何需問呢?你曾說過,見到冰雲小姐的那一刻,立誓今生非她不娶,要和她攜手長伴一生。難道你對我也有相同的感覺,認為我可以代替靳冰雲的位置?要知道你對倩蓮小姐都沒有這樣的想法。”

風行烈猶豫半刻,并未馬上回答。

他對靳冰雲一見鐘情,非要讓她心甘情願地成為自己的妻子不可,于是耐着性子,和她耳鬓厮磨數月,才奪得她的處子之身。如今再想,其實他根本不明白靳冰雲的心情,不明白她是否真的情願,甚至不明白她的憂郁從何而來。

這件事對他的打擊也頗為沉重,連自信心都大大減弱,所以谷姿仙的态度才會讓他敬而遠之,因為白素香親口說過,雙修公主心中已有心上人,只是迫于無奈,不得不另選夫婿。

他已在靳冰雲身上栽了個大筋鬥,實在不想去争奪另外一位絕色美女的真心。明知婚事若成,對雙修府和邪異門均是好事,他仍毫不猶豫地開口拒絕。

打一開始,他的确未對慕典雲産生其他想法。

他心心念念與靳冰雲歸隐山林,後來一路受慕典雲照拂,心結漸解,聽他說想要重建師門,亦有些躍躍欲試,認為此事深深契合自己內心深處的願望。

沒了一生所愛,自己至少還可和生死之交完成歸隐的心願。

直至親耳聽到慕典雲向白素香挑明內情,觀念才有了變化。白素香還沒說什麽,他竟覺得心內魔障重重,不住考慮谷倩蓮的話如若成真,将是怎樣一回事。

一直以來,慕典雲以儒雅溫文的外在現于人前,兼具飄逸出塵之姿,縱有情緒波動,也不過稍縱即逝。但同樣是能夠完美掌控自身情緒的人,他不同于近乎冷酷的厲若海,也不同于溫婉超脫的秦夢瑤,更容易令他人親近。

白素香眼高于頂,卻想擇他做夫婿,絕非沒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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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行烈只要一想自己有可能讓他失去平常心,露出錯愕甚至充滿快感的表情,就油然生出一股強烈的滿足感。

這想法出現之後,便一發而不可收拾,令他時常猜想其中滋味,最終在未到長沙府時,禀明厲若海,獨自離開,來應天府找慕典雲把話說清楚。

常人或者會對有異常人的事指指點點,但風行烈并不覺得這有多麽了不起。遠有龐斑、言靜庵、靳冰雲和他本人之間驚世駭俗的關系,近有無視少林清規戒律,不還俗就回歸雙修府,與夫人重歸于好的不舍。

有這麽多奇人作對比,慕典雲只是不愛女色罷了,倒是更容易被他接受。

他慣于遵循燎原心法的精義而行,一旦作出決定,立刻動身,絕不拖泥帶水。而且他路上已想好要怎麽談,結果見到被雙美簇擁的慕典雲,當場将準備好的說辭忘到腦後,狐疑他是不是說了謊話,故意不納白素香。

他過去嫉恨龐斑,如今對虛夜月生出不快,無視她的絕頂美貌,是否可以說明慕典雲的确有可能代替靳冰雲?

天上的星月之光與地上燈光糅合在一起,仿佛秦淮河妩媚多情的眼波。

慕典雲側過頭,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催促道:“風兄也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吧?”

他打內心深處希望風行烈把話收回,因為情愛一事不分男女,一個弄不好,很容易造成極其糟糕的後果,連朋友都沒得做。

若風行烈日後後悔,那是他非常不願見到的事情。

周圍的人漸漸稀少起來,都向橫跨秦淮的渡橋上湧去,往河心指指點點,說那艘船就是才女憐秀秀的畫舫。

慕典雲壓根不知憐秀秀的豔名,風行烈雖然知道,也無心去理。

他盯着慕典雲那沒有瑕疵的俊秀側臉,忽然灑脫地一笑,笑道:“事實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我的錯覺呢,還是真心想要追求你。反正話已經說出來了,何妨試一試。”

慕典雲一愣,眼前突地一花。

風行烈蜻蜓點水般在他唇上輕輕一吻,然後移開了笑道:“我幾次夢見這個場面,你都是這麽吃驚的模樣。一想到我可能是江湖上唯一一個能見到你這表情的人,就覺得心神大暢。”

慕典雲再沒想到他會如此主動,一顆沉寂許久的心居然砰砰亂跳,愕然道:“你這是……”

他當然對風行烈懷有好感,風行烈樂意拔刀相助的俠義之心,還有對靳冰雲的深情,都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尤其兩人疊連遇險,更易增進感情,只不過被他刻意壓制,從來不曾浮現于心境的表面而已。

風行烈其實也曾擔心自己會感到排斥,但此時并沒有這種感覺。他有些天真地笑道:“你瞧,我一點都不覺得不舒服。你如果不肯出手制止我,我就當你是默許了。”

慕典雲想問默許什麽,風行烈卻又湊了過來,第二次吻了他。

這個吻比第一次熱烈得多,持續時間也長的多。慕典雲心神一松,先天真氣像連接兩人的渡橋一般,從他口中源源不斷地度到風行烈體內,形成奇異的循環。

風行烈本還帶點拘謹,受到奇妙現象的鼓勵,索性抛開一切,盡情領略這美妙滋味。慕典雲并非需要男人悉心呵護疼愛的美貌女子,而是世間難得一見的有數高手,并多次照顧、援手他風行烈。

身份上的強烈沖突令他極具新鮮感,同時有利于他男性的自尊心和征服欲。随着唇舌的深入,他的快感漸漸高漲,幹脆忘記了這是人來人往的秦淮河畔。

就在此時,兩人交融的先天真氣忽然斷掉。慕典雲伸手輕輕一帶,将他帶到離自己稍遠的地方。

風行烈下意識向旁走了一步,愕然道:“難道你真的不願意,真的對我毫無興趣?還是你已有了心上人,只不過從未說出來?”

最初的震撼過後,慕典雲的心情平複得遠比他快,心想事已至此,再佯裝下去也沒有意思,說不定還會損害兩人的交情。只要風行烈打定主意,那也不妨順其自然。

他本想說點什麽,聽了風行烈的話,失笑道:“風兄是不是……”

風行烈斬釘截鐵道:“叫我風行烈或者行烈都可以,不要再兄來兄去的。你知道麽,震北先生和家師也是互稱姓名,唯有面對小輩時才會加個兄字。”

慕典雲忍不住笑了笑,從善如流道:“好。行烈你是不是忘了這是什麽地方,繼續下去,難免要為人察覺,收獲別人的白眼。”

風行烈這才明白他在忌憚什麽,不覺松了口氣,覺得自己有失風度,忍不住又道:“難道你也會顧忌別人的眼光?”

慕典雲很想問他在靳冰雲面前是否也這麽刨根問底,話到口邊,終是沒有說出來,無奈道:“若我在乎,也不會向素香小姐實話實說。不過我不慣在別人面前和人親熱,我們還是先賞賞秦淮河的景色,談談以後的事好了。”

風行烈本來滿心喜悅,以為慕典雲同意做自己的情人,聞言總算恢複了點神智,訝然道:“什麽以後?”

慕典雲看了他很久很久,然後才道:“其他人可以不理會,難道你不要向厲門主交待一下?”

風行烈的欲念慢慢平息,頭腦清醒後,亦意識到方才的行為不甚妥當。他一邊繼續沿着秦淮河走下去,一邊搖頭道:“家師從不管這些事,更不會在意。他老人家和我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我有沒有結婚生子均無所謂,大不了再收個孤兒做燎原槍法的傳人。”

他想了想,又道:“這次我這麽快趕過來,也是受到家師的教導。一切順應直覺而行,千萬不可糾纏不清。槍法是這樣,其他事也是這樣。昔日他也說過,好花堪折直須折,機會一錯過了便永不回頭。”

慕典雲嘆道:“厲門主是何等人物,我猜在你開口要離開的時候,他便明白你要來做什麽了。”

風行烈不甚在意地道:“既然知道家師不會幹涉,你總該給我一個明确地答複。”

慕典雲笑道:“你能做到順應直覺而行,難道我還會遮遮掩掩,不敢直面自己的真實想法嗎?”

他的聲音一向溫和動聽,這時更是柔和,“不過我對世上事看得很淡,沒有什麽執著心和争勝之心,在感情上也是如此。或者你會覺得我過于冷淡,給不了你熱烈的戀愛滋味。”

風行烈誠懇地道:“我只愛過冰雲一人,根本不知該如何對待你。把你當女子一樣憐愛,肯定非常不妥,但又想不出別的态度。你這麽說,反而令我感到輕松不少。但你可以抱有十足信心,我樂意親近你,不是說說就算。一想你說不定會看中龐斑……抑或方夜羽、裏赤媚等人,就覺得不舒服。若你是女人,說不定我早已開口提親,現在卻只能在心裏想想你喜歡怎樣的方式。”

慕典雲微微一笑,柔聲道:“你想的太多了,我怎可能看中魔師宮的人?”說到這裏,他忽然皺了皺眉,擡眼往橋上看去。

橋上人頭攢動,每個人都在指點憐秀秀的坐船,然而慕典雲一眼便辨認出引起他注意的人。

那人是個身高手長的大漢,面貌粗犷,皮膚粗黑,雙眼呈現不正常的黃色。這黃色看似病态,實際只是異相。此人的身體比任何人都要健康,具有奇異而強烈的懾人魅力,武功修為更是不輸給龐斑。

慕典雲看到他時,便意識到他是什麽人。

這人應該就是他慕名已久,始終緣铿一面的“覆雨劍”浪翻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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