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28
薛夫人差點又要暈過去了,薛宗泯緊握着拳頭,薛宗洛低垂着腦袋,李管家眉頭越皺越緊,這細寶要幹什麽?本來大家已經夠悲傷了,他還火裏澆油。
細寶讓大家情緒發洩了一會兒繼續說道:“大家也不要擔心,天無絕人之路,路總是由人走出來的,太師把你們交到我手上,我總會帶你們走出一條路。”
李管家聽了點點頭,細寶這是要給大家吃定心丸,鼓勵大家了,先抑後揚,倒是好手段。
聽了細寶的話,下面所有的人都認真地看着細寶,細寶說道:“京城我們是不能待了,那我們就回家鄉去,太師的家鄉山清水秀,是個讨生活的好地方,那裏很多荒山,當地的官員大力支持荒山開發。”
細寶的話一出口,衆人象看鬼似地看着他,很多荒山還山清水秀,騙小孩了你。聽家鄉來京城到太師府打秋風的人說過薛太師的家鄉,完全是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窮山惡水。
太師府年年一群一群家鄉的人在家鄉生活不下去,到京城來找薛太師尋找門路,還讨生活的好地方,真是睜眼說瞎話!
再說那荒山開發是人幹的活嗎?!官員大力支持,如果荒山好開發,需要支持嗎?!把我們當傻子啊?!
細寶不急,讓大家慢慢消化自己說的話,停頓了一會才說道:“山可是好東西,吃穿用度都可以從山上出。山上有柴,我們不怕會被凍着,柴可以砍下來燒成木炭,大家都知道木炭可是很好賣錢的,有錢就會有糧食,餓不着我們,我們偉大的詩人白居易就有一首專門描寫賣炭翁的詩。”
細寶不理會所有人詫異的眼光,壓低聲音把《賣炭翁》吟了出來:“伐薪燒炭南山中。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鬓蒼蒼十指黑。賣炭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
賣炭翁謀生的困苦艱辛通過細寶的低吟淺唱,準确無誤地傳達到衆人的心中,細寶還特意重複着那兩句:“兩鬓蒼蒼十指黑,十指黑....”
邊重複邊把自己兩只手伸出來,翻來覆去地看着,好像那雙手已經是十指黑黑,滿是老繭,青筋突起。
衆人不由自主地也把自己的兩只手伸出來翻看,想到自己這雙白嫩的手要拿去燒炭,最終也十指黑黑,滿是老繭,搞不好還皮開肉綻,衆人就一陣陣膽顫心驚。
李管家瞠目結舌地看着細寶,細寶這算是給吃定心丸,鼓勵大家?怎麽大家讓他鼓勵的越來越害怕,對未來越來越愁苦?
細寶最後總結到:“大家不必擔心以後,我們的炭會賣出去的,也不必擔心現在,你們的賣身契在我手裏,我是不會拿給官府,讓官府作賤你們的。”
這下衆人不是不擔心,而是太擔心了,這細寶真是打算要去伐柴燒炭了,是啊,財産被沒收了,不燒炭能幹什麽,也就那荒山沒人的,不要錢。
這熊公子最後一句還說什麽,賣身契在他手裏,他不會拿給官府,讓官府作賤我們?這下真完蛋了,抓着自己的賣身契,連不去燒炭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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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細寶連番吓唬的衆人知道這下終于徹底玩完了,剛才還認為抄的是薛府,獲罪的是薛家人。就象天塌下來,高個的頂着,雖然壓抑了不少,但自己還是應該能照吃照喝過自己的日子。
現在才知道,即使自己不用頂着,自己舒服的日子也沒有了,衆人這一陣哭才是真心實意,無比凄慘。
薛夫人想象着自己穿着粗布衣服,頭上紮着大花布往火裏丢木材,簡直要哭斷了氣,薛宗泯無所謂,現在的他更樂意到荒山野嶺,沒人的地方待一輩子,薛宗洛倒一臉的平靜,細寶能待的地方想來自己也應該待得下去。
至今沒露面的薛家誠終于露面了,快響午才從麗春院小春蘭的床上醒來的薛家誠聽到太師府被抄,連衣服都穿不齊整地騎上馬沖回來。
回到家只看到大門被封,官兵把守着,向鄰舍打聽到家人的去處,在鄰舍不屑的目光下騎着馬飛奔來南門的長亭。剛到長亭,立刻被委屈了大半天的莺莺燕燕圍住,扯衣服扯袖子一個個哭得梨花帶雨。
只薛夫人漠然地坐着,夫妻快二十年,薛夫人清楚地知道要丈夫解決目前的困境,簡直是癡人說夢,困難程度比肩時光倒流。
只怕薛家誠不僅解決不了面前的難題,連平日裏最愛表現的憐香惜玉都會被他抛到一邊。薛家誠這人無心、最愛的就是他自己,多情,最終卻是最無情。
現在看來公爹只怕早預料到會走到這一步,才會不顧衆人反對,硬要那個熊細寶入贅,掌管薛家,事實已經證明,公爹的眼光是不錯。
果然薛夫人很了解自己的丈夫,現在的薛家誠面對這一張張淚臉無比的煩躁,連風度都不顧了,粗魯地推開人走出包圍圈,向李管家打聽詳細情部。
當聽到聖旨的內容,薛家誠癱軟在地就一句話:“完了、完了。”
因為衆人一向對薛家誠不抱希望,薛家誠的反應在衆人的預料之中,所以也沒引起多大的騷動。倒是細寶的一番話在大家心中千回百轉,思考了又思考,掂量了又掂量。
現在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還沒有消息傳回的大靠山薛太師身上,有了對比才知道,還是我們的老太師靠譜,不會帶大家去燒炭。
直到申時,眼看着太陽都要落山了,張平管事才趕着牛車回來,一到就和夏墨下車小心翼翼地擡着渾身是血的薛太師進來。
薛宗泯、薛宗洛趕緊上前幫忙,看到渾身是血的薛太師,薛家誠連站都站不住,熊細寶上前查看,薛太師氣息已經很微弱了。
細寶叫過忠福:“忠福叔,你進城去請一個大夫過來,騎少爺騎回的馬去,快去快回。”
邊說邊從自己一大車的東西裏挑出最值錢的一床蠶絲被交給忠福:“把這拿去賣也好,當也好,一定要把大夫請到。”
“是。”
看着薛忠福夾着被子騎馬走了,衆人都無比的心酸,薛府居然落到要當東西的地步了,這一車的東西又能堅持多久呢?
熊細寶問張平:“張管事,你在哪接到薛太師的,你還打聽到什麽情況嗎?”
張平看看熊細寶,熊細寶并沒有要避開衆人的意思,于是說道:“我回京城,找了好幾個以前經常來太師府的官員,沒有一個肯見我。”說到這裏張平控制不住罵了一句娘。
張平平息一下怒氣才能接着往下說:“後來還是找到夫人娘家的杜老爺,他指點我去宮門口等太師,并告訴我,太師今早上朝因太子的事,惹得聖上龍顏大怒,被聖上當廷杖責。受刑後,聖上還不準人去救助,直到關宮門,太師才被宮裏的人丢出來。”
薛宗泯、薛宗洛兩兄弟都是太師一手帶大,聽得睚眦俱裂,握着拳頭又不知道該向誰發洩。在這刑不上大夫的年代,薛太師二朝重臣,居然當廷受刑,熊細寶可不認為皇帝這是單純的因為怒氣。
細寶知道這個社會比完全的古代社會有先進一點的東西,只要不是謀反這種十惡不赦的大罪,比較不會牽連九族,而這年社會特別重視科舉。
科舉在社會上有神聖不可侵犯的地位,就是十惡不赦之人的後代,也不會被剝奪科舉的權力,就像熊大壯獲罪,只要細寶有能力,照樣可以參加科舉,進入士途。
今早抄家的聖旨上只有對薛太師人品的叱責,還有就是說太師沒盡到對太子的教導,這些可以說稱不上犯罪,卻受到這麽嚴厲的處置,連子弟的前程也一并剝奪。
細寶思量着這朝廷上各種勢力的搏弈只怕到了白日化的程度,顯然薛太師是敗退的一方。
忠福和大夫共乘一匹馬,回來的很快,大夫被這蠻夫勒的差點斷氣,下馬後腿都還在發抖。薛宗泯等不得大夫喘口氣,直接扯着人到太師的身邊:“大夫,快幫我爺爺看看。”
大夫被扯的直翻白眼,幸虧這大夫還挺有醫德,以病人為重,沒計較那麽多。現在薛太師是大家最後的希望,大夫檢查的時候,衆人都眼巴巴地望着。
大夫詳細檢查一翻,搖搖頭,說道:“盡人事,聽天命吧。”
薛家誠不肯接受這判斷,哀求道:“大夫,你再檢查檢查,開點藥,我父親的身體一向很好的。”
大夫搖着頭說道:“傷得太重了,又沒有及時得到救治,唉。”
今天京城最震撼的消息就是太師府被抄家,一府人被趕出京城,大夫當然也聽到了這消息,薛太師二朝重臣,不敢說權傾朝野,卻也算是站在了權力的頂端,沒想到大廈的傾覆只在朝夕之間,實在讓人感慨事事無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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