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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如茵腿都軟了。為什麽是她?為什麽又是她!
可任是她心中如何不安,也不能違抗。夏如茵顫聲應是,一步步行到太子身旁。
太子手肘支着書桌,手指按着額頭,周身氣息陰郁。他煩躁道:“你往後,還是站在孤身旁。”
夏如茵顫巍巍躬身應是,太子便不說話了。夏如茵偷偷看他,便見男人閉了眼,手指一下一下按着太陽穴,額邊鬓發都被他按得松落下來,垂在面具旁。陰影之下,那雙淩厲的唇緊緊抿着。
這看起來……似乎是不大舒服?夏如茵覺得自己身為伺候人的,此時便該有點眼力見,讨好下自己主子。她小心翼翼問:“殿下可是不舒服?是否要傳大夫?”
太子按腦袋的動作頓住,片刻放下了手:“無事。”
可他顯然不是“無事”的。太子目光落在地上的碎瓷片上,忽然發了火:“一個個站着不動,是死了嗎?!”
幾名侍女立時悄聲上前,打掃起來。夏如茵自知不是幹活的料,便也沒敢去添亂。她覺得十分理解這些侍女——不主動收拾要被罵,可誰知道主動收拾,殿下會不會又嫌她們亂動礙眼?
茶盞碎片很快被收拾幹淨,地上的水漬也被擦去。太子厭煩擺手:“都滾下去!”
衆人訓練有素退下,夏如茵落後一步,趕緊跟上。不料剛走一步,手腕便被扣住——太子抓住了她!
夏如茵驚得身體都抽動了下!太子顯然也不料夏如茵會有這般大反應,松開了手,緩了片刻方道:“你留下。”
夏如茵心神俱顫,強撐着應了句:“是。”
殿中很快只剩她與太子兩人。太子語氣倒是和緩了些:“知道李大學士為何而來嗎?”
夏如茵忽然就有點品出自己為何被留下了。太子指定了讓她陪着看戲,那想來她除了要登臺唱戲外,還要看完戲後和太子一起評戲。現下,太子便是來找她評戲了。
這可真是太難了!夏如茵硬着頭皮道:“李大人為他女兒而來。”
她以為這是個不會有争議的答案,畢竟李大學士也是這麽說的。不料太子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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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如茵心裏便是一慌。所幸,太子沒有再似上次那般逼她再想,而是直接給了答案:“他為他的名聲而來。”
這話夏如茵卻不懂了。太子嘲弄道:“你當那李大學士真在意李珠玉?李珠玉生母是個戲子,李大學士往日便看不上這女兒,不然也不會……”
他的話頓住,暼夏如茵一眼,沒再說下去:“何大人膝下只得一個獨女,倒是真為他女兒而來。他一片愛女之心,令太子殿下都感動了,将他的女兒送還。這消息傳出去,誰不稱贊何大人一聲至情至性?可何大人一枝獨秀,卻讓其餘十一人難做了。”
夏如茵微微睜大了眼。表哥和她說過朝中故事,如今朝中為官者,都很注重聲譽。這何大人得了好聲譽,其餘被搶了女兒的官員便是為着自己名聲,也不得不跑太子府一趟。李大學士會繼何大人之後第一個來,想來也不是因為愛女心切,而是他職權最大,其餘人得讓着他。
而且,太子說“這消息傳出去”。何大人應是不會主動散播消息,那這傳消息之人,無疑是太子殿下。甚至有可能,他不止令人傳了消息,還故意稱頌何大人,貶低其餘十一位不作為的官員。一番宣揚造勢,逼得其餘十一人不得不來找他。而這落人口舌的十一位官員,自然會對何大人心生不滿。
所以,這就是太子殿下說的,狗咬狗嗎?夏如茵又覺得不該如此簡單。如果事态止于此,那只能說是一場針對何大人的陰謀,夏如茵莫名覺得,這不是太子殿下想看的亂象。
夏如茵想不明白。她所知的朝堂,不過是表哥講的人情故事,和瞎編亂造的話本罷了。可她敏銳抓住了一個她在意的重點:既然所有官員都會來太子府,那她爹爹……也會來嗎?
夏如茵偷偷看向太子,發現太子也在看她。太子說了這些話,情緒似乎已經平穩了,斜靠在椅背上:“你明白了?”
……等等,她明白了什麽?夏如茵又開始慌:“我、我不明白。”
太子“啧”了一聲:“那你方才在想什麽?”
夏如茵哪敢說實話!她覺得千穿萬穿馬匹不穿,于是道:“我方才在想,殿下今日穿的這身衣裳真好看。”
太子似是悶笑了一聲,可嗡嗡聲太重,夏如茵也不确定那是不是輕哼。再開口時,太子語調嚴厲:“不許說笑,好好答話。”
夏如茵便是一個哆嗦。她反思自己哪裏說笑了,然後幡然醒悟:貴女們誇官員,可不會誇人衣裳好看!夏如茵連忙道:“我方才在想,殿下足智多謀、運籌帷幄,實乃人中龍鳳。”
太子沉默片刻,不辨喜怒道:“孤足智多謀、運籌帷幄。”他站起身,立在夏如茵身前:“你倒是說說,你是以為孤要怎樣演這出戲,才會贊孤一句足智多謀?”
夏如茵小臉一下就白了!太子竟然這般較真,讓她說出他的計劃!可她不過應景一誇,哪知道他有什麽計劃!
金色面具後,那雙琉璃似的黑眸盯視她。太子将夏如茵的驚懼盡收眼底,放緩了聲音:“夏如茵,和孤好好說話,有那麽難嗎?”
夏如茵覺得自己是吓傻了,她竟是從太子這話當中,聽出了幾分無奈。但太子是不可能無奈的,夏如茵懷疑他又在給她挖坑。她只管先求饒:“殿下恕罪!”
殿內一時安靜。半響,太子到底退開了一步:“既然你不好好和孤說話,”拐杖篤篤自夏如茵身旁經過:“一會夏尚書過來,你便別見他了!”
夏如茵第二次伺候太子回屋,又在床上癱了大半個時辰。再次被吓着只是其一,夏如茵在無人的房中,終于模糊推出了太子的計劃。
當今聖上有三子三女,朝堂之中,太子殿下和貴妃之子二皇子平分秋色。夏如茵的爹爹夏尚書是二皇子黨,李大學士是二皇子黨,夏如茵猜測那群太子殿下厭惡的“狗”兒們,也就是貴女們的爹爹,應該都是二皇子黨。而太子狗咬狗的好戲,便是讓這群二皇子黨互相攻讦。
太子殿下在利用這十二名入府的貴女,挑起她們爹爹之間的矛盾。但他要如何做到這點,夏如茵一時想不通。
她開始擔心爹爹了,不知道爹爹會不會有麻煩。在夏府時,她雖然一年難得見爹爹幾次,可每每她有什麽事求過去,都是爹爹比夫人好說話。爹爹也是對她好的,夏如茵都記在心上。
夏如茵迫切想弄清太子到底在做什麽。所幸,她沒有等太久。今日貴女們的父親仿佛商量好了,接二連三登門拜訪。一個時辰後,夏如茵又被叫去太子那,見到了吏部右侍郎。
官員們登門拜訪也講究個排序,這吏部右侍郎,官職不如夏尚書大。這意味着夏尚書已經來過了,而太子殿下果然沒有讓她來見上一面。夏如茵緩步走到太子身後,安靜垂了頭。
這一天,除了李大學士和夏尚書,太子還見了五名官員。其中兩名官員的女兒是夏如茵抽簽抽到的貴女,今日便跟她們爹爹回了家。其餘四名官員,太子用不同理由拒絕了他們:
——今日天氣悶熱,孤不想放人;
——孤夜觀天象,你女兒适合做粗使丫鬟;
——奏請父皇,讓張大人去河南赈災。不妥?那便滾吧。
——吳大人含冤入獄已久,速速給他翻案。辦不到?那你還站這幹嗎!
大約是已經被她掃過興了,太子沒再試圖讓夏如茵評戲。傍晚,送走最後一個官員,夏如茵看見太子笑了。男人薄唇勾起,閑散把弄桌上鎮尺,帶着一種抽離于局外、冷漠又嘲弄的惡意。然後他看夏如茵一眼,似乎又有了再一聊的興致,可最後只道了句:“回去休息罷。”
便拄着拐杖離去。
夏如茵回屋的路上,終于想明白了太子在做什麽。他讓李大學士為他辦事,否則便不放他的女兒。李大學士自然會以為,何大人能帶回女兒,是因為何大人為太子殿下辦了事,背叛了二殿下。何大人自然不背這鍋,他會指責李大學士态度不夠誠懇,太子才不肯放人。這兩撥人互相攻擊,而那些得到“天氣太熱不想放人”回答的官員,又将這局面攪得更亂,真真假假理不清。
這十二名官員這次是誰也讨不了好,便是二殿下也有得頭疼。果然是好一場亂局。太子殿下應是一開始便算計好了一切,他選擇了只有獨女的何大人便是證明。但太子殿下也是真瘋,明明是個設局,他卻心血來潮拉她來抽簽決定放誰離開……
夏如茵憂心忡忡,希望爹爹能應付。她吃了晚飯,恹恹躺在小榻上休息,暗九推門而入。
夏如茵努力坐起身:“九爺,你來了。給你躺。”
她也不知道暗九為什麽這麽愛躺着。他躺着的時間都能和她比了,她屋裏這小榻都要成他專屬了。不止她的小榻,上回她去假山裏找他,他也是倚躺在山石上的。偶爾在花園中遇見,她還能看見他躺在涼亭邊,樹杈上……
夏如茵實在弄不懂暗九。她若是有他這般強健的身體,一定會抓緊時間習文練武,抑或是吃喝玩樂,總歸一天十個時辰都不閑着。可暗九卻好似對什麽都厭棄了一般,幹什麽都随心所欲。
肖乾見她還起身給自己讓塌,嘴角便是一抽:“你躺你的,別折騰。”
他去書桌後坐下。可夏如茵已經起身,便還是躺去了床上。她以為兩人又要各癱各的了,心思飛到了爹爹那,卻聽暗九道:“你沒有什麽話和我說?”
??夏如茵不明所以:“什麽話?”
肖乾提醒道:“今日在殿下那伺候了一整天,可有了什麽新想法?說來聽聽。”
作者有話說:
肖乾:等媳婦誇獎.JPG
夏如茵:正好想吐槽.JPG
最新章2分評發紅包哦,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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