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肖乾将夏如茵帶到了郊外一個湖邊。湖面上是接天蓮葉和映日荷花,生機勃勃的綠,鮮豔欲滴的紅,和波光粼粼的金,交織成一幅絢爛的畫。風帶着水汽,溫溫柔柔的,撲面帶來濕意。
夏如茵下車便怔在了那,眼睛都不夠看了。她喃喃道:“九爺,這裏好漂亮……”
許是身旁人的反應太賞臉了,肖乾心中也松快了些。他戴上面具:“這是蓮湖,京城人夏日避暑的好去處。湖心有個蓮心島,那裏更涼快,我們坐渡船過去。”
夏如茵這才看見,湖邊有許多條烏篷渡船。湖中間也有船夫戴着鬥笠撐着漿,送更早的游客去小島上。夏如茵興奮起來:還能坐船!
肖乾也不知做了什麽,有三條渡船主動朝他們劃了過來,停在他們身前。夏如茵看去,便見三位船夫都十分年輕,沒戴鬥笠,各個都是高大又挺拔的好漢。肖乾上了最靠近他們的那條船,将夏如茵摻上去,老大夫也跟着上來。然後不知從哪又冒出了六個男人,悄無聲息坐上了另外兩條船。
夏如茵本來沒覺察不對的,可是他們的船出發,那兩條船也出發,一左一右不遠不近,就跟在他們的船後面。夏如茵和肖乾坐在船尾,見狀靠緊了些,胳膊肘拱了拱身旁的男人:“九爺,他們是不是……跟着我們啊?”
她有些緊張,懷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了傳說中“劫道”的。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就一條船在水裏,如果被劫了,她又不會游泳,可怎麽辦!
肖乾卻只是“嗯”了一聲:“都是府上暗衛。”
啊?原來是太子府暗衛!夏如茵放松下來,朝着另外兩條船上的人微微傾身見禮。她忽然頓悟,朝暗九笑道:“吓我一跳,原來是一家人。九爺你這是趁出來一趟,索性叫上兄弟們結伴出游,一起玩玩?”
肖乾表情變幻,而後悶聲笑了。他煞有介事道:“正是如此,畢竟太子府的暗衛們親如一家,兄友弟恭,游玩自然也要一起。”
夏如茵信以為真,原想着上岸後,要好好和暗九的兄弟們問個好。不料船一靠岸,夏如茵只下個船的功夫,別說太子府暗衛了,連船夫都不見了蹤影!
夏如茵驚了!她抓住暗九袖子:“九爺!不是……你兄弟們呢?怎麽走得那麽快?!”
肖乾一本正經:“當然走得快。不走快點,難道還留下來和我一起保護你?”
夏如茵明白過來。她這麽弱,和她在一起,暗衛們一定玩不盡興。可肖乾卻得陪着她……夏如茵有些過意不去:“九爺,那不如你也和他們一起去玩吧,讓老大夫跟着我就行。”
肖乾:“那你還抓着我幹嗎?”
他擡起被夏如茵抓住的袖子,夏如茵連忙松手,乖乖站在那。肖乾低低一笑:“算了吧,我沒啥玩的興致,還是陪着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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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如茵雙眼便亮了:“對啊!九爺你最懶了,和我一起玩才合适。”
肖乾也不反駁:“怎麽就這麽容易開心。”
明明這麽病弱這麽悲苦,卻還這麽積極,這麽容易開心。夏如茵的确是開心到要飛起的模樣:“當然開心!你帶我出來玩了,”她看肖乾一眼,沒敢說這都實現了她的遺願之一:“我就已經很開心了。你又陪着我,我覺得翻倍的開心!”
這句話落在肖乾心中,像小鈎子一般,在他心上撓了下。他嗤道:“沒出息的。往裏走吧,前面有片蘭花地,景色是真好,我們去那休息。”
夏如茵連聲應好。兩人慢吞吞沿着小路前行,老大夫背着藥箱跟在後面。夏如茵就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孩,看到什麽都要驚嘆兩句。一棵尋常大些的樹,她要繞着它轉幾圈,喊他“九爺九爺快來看!這棵樹好大!”一只漂亮些的鳥,她要追着跑幾步,喊他“九爺九爺!這鳥真漂亮!啊飛走了……”乃至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她也要研究一下,喊他“九爺九爺,這石頭怎麽紅紅綠綠的?”
肖乾向來煩吵鬧,如今對着這麽個突然聒噪的家夥,卻沒甚脾氣。他負着手慢慢走着,心中竟出奇的平靜。夏如茵有時會追上來,有時落遠了,他便停一停。他看見老大夫和夏如茵蹲在樹下,一人拿着一把小鏟子,正在挖藥草。老大夫笑得和藹:“……不是什麽珍貴東西,就是早年養成的習慣,看到不錯的藥草就不舍得扔着。”夏如茵幫忙鏟土,附和着:“這株藥草長得這麽好,不挖走浪費了!”
老大夫收好藥草,夏如茵小跑着奔肖乾而來。她出了些薄汗,拿衣袖擦去:“九爺,我渴了,我們是不是沒帶水?”
夏如茵現下才發覺這個問題,也想起了妹妹每次出游,都會讓丫鬟帶上水和點心。她憂心看着肖乾,肖乾也憂心看回去:“是沒帶,怎麽辦?”
夏如茵果斷道:“其他人出來玩肯定帶了水,我們快去找人買點。”
還挺有主意。肖乾笑了,擡手做了個手勢,便有個高大男人背着包裹行了過來。夏如茵看去,便見到了之前的暗衛。暗衛打開包裹,拿出了水囊,躬身捧給肖乾。
夏如茵這才回憶起,上船時,她的确看到幾個暗衛們帶着東西。這是把他們游玩準備的東西給了她啊,夏如茵十分感激:“多謝這位哥哥,怎麽稱呼?”
肖乾将水囊遞給夏如茵的手頓住:“這是暗五。”
夏如茵便仰着臉對暗五笑:“五哥,謝謝你。”
肖乾将水囊收了回來:“我說這是暗五。”
夏如茵:“??我聽到了啊。”
她想去拿水囊,肖乾一擡手避了過去:“你叫他什麽?”
夏如茵:“五哥?”
肖乾:“那你叫我什麽?”
夏如茵困惑:“九爺?”
肖乾盯着她,夏如茵不明所以回望。片刻,肖乾到底将水囊遞給了她:“懂不懂禮貌!叫五伯!”
夏如茵得虧沒開始喝水,不然可能會一口水噴出來:“什麽啊?!”她為難看着暗五:“五哥看起來才二十歲吧,怎麽能叫伯啊……”
肖乾:“暗五這是駐顏有術,他都四十了!”
夏如茵相信了。夏如茵震驚了!難道話本說的,江湖高手能靠內力永葆青春,是真的?!震驚的夏如茵立刻改口躬身:“五伯對不住,你看起來真的好年輕。”
暗五默默看肖乾一眼,朝夏如茵傾身回了一禮。夏如茵喝完水,又吃了塊小糕點,暗五這才離去。肖乾若有所思倚着樹幹看夏如茵,忽然道:“叫句哥哥來聽。”
夏如茵怔愣片刻,“啊?”了一聲。肖乾板起了臉:“怎麽,不願意?”
夏如茵搖頭,抿着唇低頭笑了。那笑帶着種遮掩不住的竊喜,肖乾覺出不對勁了,挑起眉:“你做什麽這副表情?”
夏如茵有些不好意思捧着臉:“真的嗎,可以叫哥哥嗎?”
所以,這是很高興?肖乾站直了些,抱起雙手,端起了架子:“你這是早就想叫我哥哥了?”
夏如茵被他用審視的目光看着,感覺自己成了個不知天高地厚、偷偷觊觎人的混蛋:“不是不是,沒有很早,就那晚,你找劉嬷嬷送我胭脂起。”
“蘭青姐姐說,爹爹娘親對子女的好,和哥哥姐姐對弟妹的好是不一樣的。長輩待我好,是不讓我看雜書。姐姐待我好,是避着爹娘偷偷幫我買雜書。你送我胭脂那晚我便想,若我有哥哥,一定是像你這般的。”她強調:“但也就是想想,你可是九爺啊,我都沒敢提。”
肖乾一時沉默。他想說傻子,你那狗屁姐姐錯了。長輩和兄姐其實都是一樣,如果一個人真心對你好,不可能置你的心願于不顧。他想說你那爹爹夫人根本就沒你想象得那般疼愛你,只是你自小活在他們掌控的方寸之地,根本看不清。
可他到底沒說。昨日他支開夏如茵見夏尚書,便有試探夏尚書的意思。他想看看夏尚書對夏如茵的看重到底有幾分。夏尚書求他放了女兒時,他的确感受到了誠摯的期冀。可肖乾提出要求,夏尚書的情緒便瞬間複雜灰暗,又将父女之情壓了下去。
這個世界果然肮髒,處處都是虛僞、陰暗和算計。肖乾當時便想,夏如茵還有什麽必要回去?待在太子府,他好歹能成全她幾個遺願。待在夏府,就連她親爹都不全然關心她,她怕是到死都畫不了妝,穿不了漂亮紗衣。
這就是個可憐人,命不久矣,見識不多,随便給她點陽光善意,她便能滿足快樂。看在她能為他屏蔽情緒的份上,他回報些許也是應該的。肖乾聽見自己的聲音不疾不徐:“那先叫聲哥哥來聽,好聽我便認了。”
夏如茵放下手,認認真真叫了句:“九哥。”
女子笑容溫暖嬌豔,聲音甜美柔軟。仿佛三月的微風拂過心頭,肖乾着實被酥到了。他擡手,揉亂了夏如茵的發:“行吧。那往後,哥哥少欺負你。”
作者有話說:
【現在】
夏如茵:九哥九哥~
肖乾:挺可愛的,想rua
【将來】
夏如茵:九哥九哥~
肖乾:誰要做你哥:)
紅包繼續哦,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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