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不放手

大抵是瞧見了我略微疑惑的神情，她略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嘴，“任起你怎麽能這樣，我都看你好久了，沒想到你會在聯誼隊伍中，結果你根本就沒有發現我……”語氣之中透露着些許哀怨，聽上去就像是是一個剛被抛棄的小媳婦兒。

而此時，一旁的胖子也一臉怨婦樣，我看他盯着韓雪都要眼冒精光了……很明顯，韓雪是來勾搭我的，我不知道該怎麽處理跟韓雪的對話，但也不好把人家推給胖子，跟胖子對視一眼，本想讓他幫幫我，哪知道這死犢子會錯了意，白了我一眼，一副“回去再找你丫的算賬”的表情，而後便非常“自覺”地走開了。

我不知道該作何表情，但也不好就直接走了，反正是聯誼吧，好不容易能有個妹子來搭讪，按理說我應該高興才是，但現在我實在是不想想那些，每當我想象到任起和別的女人站一起，心裏就不是滋味兒，即使現在我變成了任起……那種感覺卻還是依然存在。

“你怎麽不說話？”韓雪的語氣有些抱怨，等我回過神才發覺自己剛剛神游天外了，連說抱歉，然後便跟着韓雪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着，随着她的話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你說你是不是近視啊，真是的，占你面前好久了都沒發現，居然還要一個女孩子主動來跟你搭讪，任起，你太差勁了啦。”韓雪的說話方式有些奇怪，我不知道她是哪裏人，說出的話都有一種脆生生而帶有撒嬌意味的感覺。

“哎，哪能啊，你看你，長這麽嬌小，淹在人群裏面誰看得見啊。”幾乎是下意識地拍了拍她的腦袋，她長得确實比我矮很多，在女生之中算是矮個子了，但小臉長得挺俏的，再加上她很會找話題說話的原因，我和她便聊了起來，至于為什麽會下意識摸頭……大概是很久沒有揮發出來的泡妞因子又發作了吧。

“好啊，幾天不見就學會損人了？”韓雪看上去并不生氣，語氣中帶着嬌嗔，“任起，變壞了啊你。”

我笑笑，“能不壞嗎？”因為我壓根不是任起啊。

“我覺得你現在這樣挺好的，雖然感覺跟你臉不是很搭調，但感覺你又變帥了吶。”韓雪挺會說話，要她跟她男朋友鑽一堆，估計都能把她男朋友誇得尾巴翹到天上去，一般男生對這種女生可以說是毫無抵抗力，可惜我已經是“過來人”了，現在最多是把她當個妹妹，哎，這女孩兒挺好，不禁想到李安琴……真是強烈的對比，有那麽一瞬間，我有一種想把這妹子介紹給林一的沖動。

“哎，你看！”韓雪猝不及防地抓住我的手，将我按到了射擊游戲旁邊兒，我有些詫異，她居然會主動牽我的手？也不知道動作是有意還是無意……

“你會玩兒這個嘛？”她問我，我看向她所指的地方，那是一個射擊抽獎類游戲，可以打娃娃拿布偶的那種，娃娃都是小女生喜歡的款式，看來韓雪是想讓我給她打一個。

是個男人都喜歡裝裝逼，我也不例外，我自然是不可能拒絕韓雪的邀請，于是便交了錢就提槍上陣，一連打了幾槍，引得韓雪在旁邊一陣歡呼，我給她掙了三個大布偶，讓她抱着，從前面看，她人幾乎就沒了影兒。

“你簡直太不紳士了！居然讓一個女生一個人拿這麽重的三個布偶。”韓雪抗議，“虧剛剛店主還說你是個好男票！”

登時，我的臉就紅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大概是因為這是任起的身體的緣故，實際上我對韓雪是沒有感覺的，短暫地沉默過後，我還是走向她，替她拿了一個布偶，然後揉了揉她的腦袋，“抱歉啊，我不能當你的男票，哥哥行嗎？”

韓雪的臉已經通紅，我知道她剛剛的主動牽手，主動說出的那些話，都是鼓起很大勇氣才敢做出的，她看着我的臉，撇了撇嘴，“我又沒有把你當我男朋友，是店主自作多情，你別想多了。”

“好好好。”我率先走在前面，是個好妹子，但我卻不能喜歡她，或者說，我根本喜歡不了她……“你是個好姑娘啦，我跟你不适合，回頭給你介紹個好點兒的，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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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我的是一片沉默，我不想傷妹子的心，雖然她說是我想多了，但擺在明面兒上的，我也不好裝傻，幹淨利落點兒才好，也許可以做朋友，見她不說話我便也住了嘴，不知道她在我後面跟了多久……

“你有喜歡的人嗎？”忽地，她問出這句話。

原本這應該是我最好答的題目，對，我是有喜歡的人的，他叫任起，我喜歡他，暗戀他，整整六年，曾無數次強制自己對他死心，曾無數次因為他而陷入悲觀情緒之中，曾無數次臆想自己和他在一起的場景……可正當我幾乎脫口而出那一刻，我的腦海中，卻忽地浮現出另一個人的影子——那個曾經的我，現在的他……邊逸旸。

“有吧。”最終，我這麽說。

“他喜歡你嗎？”

“……不喜歡。”我不知道為什麽，我腦子裏面居然冒出了兩個截然相反的答案，忽然有些迷茫，我很讨厭有這樣的情緒的自己。

“辛苦嗎？”

“辛苦。”

“為什麽要那麽辛苦呢？找一個喜歡你的，不好嗎？”

“……可是我又不喜歡那個人，我……喜歡的是他。”我不知道為什麽，我的語氣會停頓，也不知道為什麽，邊逸旸在我腦海中回旋的畫面越來越多。

“你認為你跟他有結果嗎？”

“……大概不可能吧。”這是唯一一個，我不糾結的答案。

“嗯……既然這樣的話，那我祝你幸福。”韓雪的眼角閃着淚光，而後那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又被她狠狠擦去。

“還好我沒有喜歡你太深呢……只是被你拒絕，我有些傷心，如果太喜歡你的話，被你這麽直截了當地拒絕，我一定會很傷心的。”韓雪的笑意裏帶着哭腔，她笑得很勉強，但也很堅強。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漫上心頭……

“任起。”遠遠地，我聽見有人在叫這個名字，一回頭，我看見的，是氣喘籲籲的邊逸旸，此時，他正直直地看向這邊，眼中的情緒晦暗不明，那盯着我的眼神，讓我無端端地覺得心底發寒。

一時之間，我竟忘了挪動步子，也忘了說一句必要的“嘿，你也在這兒啊”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就任由他一步一步地走近，我只覺得一股力道猛地拽住了我的手臂，“抱歉，有事跟他說。”邊逸旸回頭跟韓雪交代，而看向我的眼神卻是帶着些許陰暗的……

我幾乎是被拉拽着進了一個小巷，等到我意識到自己是怎樣被他強行拽走，一種反抗意識瞬間侵襲了我的大腦。

“邊逸旸！你他媽給我放開！”潛意識裏知道邊逸旸現在很生氣，而且可能是因為看見那副場景的緣故，我知道他的心情，但這樣被他牽制的感覺讓我很不适。

我甩開了他的手，他回頭，那種眼神讓我心驚，本來已經在腦海中編篡好了的說辭卻不知道如何說出口，轉瞬間，他逼近，那種氣勢讓我忍不住後退，直至後腦勺抵上了牆壁，他的拳頭抵在我的腦側，“現在你覺得你應該怎麽跟我說？”他問我。

“什麽怎麽說？”原本已經想好的措辭被他的話一激就全抛到了腦後去，下意識的反抗意識讓我本能地與他對着幹。

“你抛下我，然後跟你的小情人約會是嗎？”邊逸旸的手臂有些顫抖，借着燈光，他逼視着我的眼神讓我覺得很不适，我的身軀被他牢牢地禁锢在雙臂之間，身後抵着牆，就像是一個囚籠，把我狠狠地囚禁在裏面，不準我動彈。

“什……什麽？”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把話說成那樣，什麽叫“我抛下他然後跟我的小情人約會”？

邊逸旸不停地做着深呼吸，好像是在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沒有嗎？你走了對吧，我找你，然後，我就看見那一幕……”他的話語有些混亂，而那漸漸貼近我的身軀，幾乎是低着頭盯着我的眼神，都讓我感到強烈的不安，我從沒被人這樣對待過，而現在，我腦中就僅有一個字——逃。

猛地推開那壓迫着我的身軀，背過身，“沒有，你想多了！我根本沒有抛下你！”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要跟他解釋這些，說完，看着小巷口的光亮，下意識想要沖出去，可還未移動腳步，就被人從身後猛地罩住，那有力的手臂制住我的胸膛，很用力……

“你要到哪兒去？”他的鼻息噴打在我的耳邊，一聲一聲，震動着我的耳膜，伴随着片片飄下的雪花，那泛着熱氣的白霧幾乎瞬間就染紅了我的耳廓。

“我不知道……我原以為，只要讓你多跟我在一起，只要每天出現在你的眼前，你就會喜歡我……”

“你總是想着很多事情，從你的表情，你的神态，我都可以看出，我都知道，但你都不願意跟我說，我真的喜歡你……很在意很在意……想着跟你相處的每個細節，尋找跟你在一起的任何機會……我根本就不敢想象，你會在喜歡我之前，喜歡上別人……所以，我看到那一切，很生氣很生氣，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那一瞬間，我甚至想跟那個女人說，你是我的，別想搶！”

“我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這麽喜歡一個人，我一心想讓你接受我，想讓你屬于我一個……讓你有一天說愛我……”

“至少，我認為，在你心中，我是特殊的。”

“告訴我。”邊逸旸有事會說出長篇大論的情話，一句一句，連綿不絕，這些往往都讓我心思混亂，感覺腦漿都被炙熱的溫度給烤得沸騰，“至少，在你心中，我是不是特殊的？”

對，你是特殊的，沒有人比你更特殊，因為你就是我，你就是那個我未曾見到過的我……

明明說出這些話，那麽簡單，可我此時卻巴不得給自己兩巴掌，因為我的嘴巴只能一張一合，卻吐不出一個字……

拜托，說啊！我有些崩潰地想，起碼說點兒什麽，不要讓這樣的氣氛繼續下去……

可是，我又能說什麽呢？那個從容不迫的我，那個原本可以輕易打個圓場就過去的我，此時，在這個曾經的“我”，現在的邊逸旸面前，都消失無蹤了，我此時就像是一個懦夫，一個低能兒，對于大人問出原本很簡單的話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許久的沉默，背上的餘溫仍在，大抵是沒有聽到我的回應，加在我身上，那禁锢住我的兩臂，力道加重了……

“算了，”我聽見邊逸旸說出這兩個字，心中猛地一沉，那股力道消失，我以為他要放我走了，可下一秒，我的身體被強制轉了一個面兒，腦袋被按住，嘴唇貼上了兩瓣溫熱的東西，随即離開。

“不管你怎麽說，反正，我不打算放手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