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有意思的“小孩兒”（上）

穆曉彤，現在是一個叫“陳星”的男子，有了在滄海的第一個“家”，或者說是叫做“落腳處”更為适合。

那是一間二十平米的小平房，隔壁是五六間同樣面積卻全部打通的平房，裏面是兩排老舊的印花機。

據說這裏是滄海市第一家“印花廠”舊址，曾輝煌一時。不過任何事物都抵不過時光摧殘，現在這個印花廠就像一個曾經的美女，皺了臉皮、白了發際、再丢了幾顆門牙，蒼老而疲憊地在高樓廣廈的遮擋下縮于一角。

滄海市房地産開發熱度持續不減，新樓盤從二環一直延伸到三環四環，據說這裏早些年也是要拆遷的，廠主獅子大開口要出了天價，開發商與之幾次洽談無果後幹脆繞過此處，在周圍建了樓。

等到廠主再想降價賤買時，卻因為占地面積太小無法建成小區而無人問津了。

後悔莫及，只好任由此處像一件新衣上的一處舊補丁一樣，留着。

廠房的那一頭有另外兩個房間，一間堆着雜物，一間住着和廠房同樣蒼老的一對老夫妻，是這片舊廠的“管理員”。

穆曉彤在選擇此處或租住地下室之間猶豫了一下，最終選了這裏。雖然兩處的房租差不多，但這裏更安靜些，而且能夠見到陽光。

無論在怎樣的處境裏，有陽光，總是好的。

站在屋外小空場上的穆曉彤擡起頭，眯起眼看向太陽，陽光太明亮，她閉上眼隔着眼簾感受光明。

樣子看上去就像是在思考着什麽。

有身材佝偻的老者站在廠房的另一端看着新租客，低聲對身邊的老太太說：“你說這小夥子是幹啥工作的？”

老太太眯起眼往穆曉彤的方向認真看了看：“我覺得跟上次那個差不多，應該也是個作家，以前那個不就老站在那兒發呆找啥靈感嗎？”

老頭糾正老太太：“以前那個是寫詩的。”

“都一樣，反正都是寫字兒的。”

老頭兒點點頭：“嗯，沒錯兒，我看着也像。年輕輕的不好好找個工作，寫啥子字噢，那能賺錢？能當飯吃？看看這孩子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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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此刻的穆曉彤雖然沒有為吃飯發愁，但卻的确在為“錢”的事兒發愁。

不知道紀浩然什麽時候才能給她安排工作，工作以後什麽時候才能發工資噢？口袋裏的錢，租了個房買了個手機又買了幾件衣服被褥等生活必需品，已經剩得不多了。

好在到了晚上就接到了紀浩然的電話，說他明早會來接穆曉彤，一起去銳德防務辦理入職手續，職務是外勤組普通外勤，崗位是負責“星海灣”別墅安保工作，通俗來說，就是別墅保安。

……

那晚穆曉彤睡得很不好，床太硬、空間狹小空氣不流通、又下了一夜雨，房裏有種濕濕的黴味兒，打在房頂上的雨點好像随時都會滴進屋裏，滴到她的身上。

那雨一直下一直下，直到至到紀浩然來接穆曉彤時，那雨還沒停。

矮矮的平房在雨中顯得更加殘破、小院的土路被雨水浸得泥濘、穆曉彤沒有雨傘，從平房裏跑出來時顯得有點狼狽。

紀浩然坐在車裏，有點兒傻。

直至穆曉彤已經快跑到車前了，他才急急下車幫她打開車門。

坐上車穆曉彤随意地用手撫了撫短發上的水滴，面色如常。

紀浩然反而有點兒窘迫，向窗外的平房看了好一會兒，才遲遲疑疑地問：“隊長，你怎麽住這兒？”

“卡被GS封了，我沒錢了，這裏便宜。”穆曉彤答得理所當然。

紀浩然又用遲遲疑疑的目光看穆曉彤，穆曉彤也看他。

兩人在車裏近距離對視。

紀浩然暗搓搓地在心裏猜測：如果我拿錢給她，不知道她會不會生氣……

穆曉彤明晃晃地用眼視表示：在滄海也呆的挺久了，有房有車混得也不錯，現在正是你家隊長最困難的時刻，是不是應該發揚一些戰友義、兄弟情？

紀浩然：我是開口呢，還是不開口呢？

穆曉彤：你怎麽還不出聲？不會變得這麽小氣吧？

紀浩然：到底她會不會接受呢？不拿現金給她卡是不是會讓她比較不難堪呢？

穆曉彤：不管是現金還是卡，快拿來，都行……

紀浩然的嘴唇動了動。

穆曉彤的手臂動了動。

紀浩然的眸中瞬間閃過驚懼之色，她好像要動手了！像當年對阿威動手一樣！

當年的穆隊長也是短發，和大家穿一樣的衣裳，雖然沒有刻意隐藏女孩子的身份，但混在一群兄弟裏不刻意觀察也看不出太大差別來。一起混了兩年，沒人看過她着女裝，于是阿威就趁着放假去巴黎時自作主張給她買了些漂亮的裙子回來。

猶記得阿威把那些女裝獻寶一樣獻給隊長時，穆曉彤卻沒去拿那些裙子，而是“拿”住了阿威的肩膀……

“我要穿，不會自己買嗎？世界上有那麽多什麽事兒都不做專收男人東西的莫名其妙的女人，就是因為有你這樣莫名其妙總想送女人東西的男人！無事獻殷勤，你知道這在中國古話裏叫什麽嗎？說，到底想幹嘛？”穆隊長嘴上教訓教阿威，手上也沒閑着。

阿威被“教訓”得比較慘，慘到讓全隊人都留下了極深刻的記憶……

穆隊長是一個很驕傲很有原則的人，雖然她的驕傲和原則有時候很是莫名其妙，比如不收禮物。

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紀浩然知道自己必須尊重她的原則，因為，他打不過她。

衣服都不收，會收錢嗎？

好在自己反應得快，不然一定會被“教訓”。

紀浩然急忙收回落在穆曉彤手臂上的視線，目視前方發動車子。

隔了半晌，紀浩然幹笑了兩聲，說：“呵呵，其實住這兒挺好的，現在在滄海找個帶小院兒的平房都不好找了，只有別墅才有院子呢……”

穆曉彤瞪他，怒視。

還戰友情呢，還兄弟義呢，一碰到錢，全沒了吧？真不夠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