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天才少年

房間裏有空調,兩人進來時都脫了外套。

女孩的背直挺,脖頸修長。

她袖子挽到了小臂中段,露出腕骨,放在翠綠色草藥上的手指,更顯纖細白皙。

“我會看書。”嬴子衿往後靠了靠,懶洋洋地擡頭,“書上什麽都有。”

傅昀深發現,當她用那雙氤氲着一片遠霧近雨的鳳眼看他時,倒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誰擋得住?

對視了幾秒,男人屈起手指,輕敲了一下女孩的額頭:“以後不許看這種書。”

“不要。”嬴子衿低頭,擺弄着電壓力鍋,“那樣會沒樂趣。”

她還打算買點這個時代的小說看,解解悶。

“哥哥請你吃飯?”

“那也不要。”

超級無情。

“……”

女孩又開口:“頂多——”

傅昀深眉眼垂下,看她。

她還很認真:“我帶你一起看。”

傅昀深神情一頓,唇勾起,突然笑了:“帶我一起看?”

還能這樣?

嬴子衿打着哈欠,又犯困了,半眯着眼:”嗯,等我先學學網購。”

傅昀深瞧着女孩倦懶的樣子,但神情并不作假,他意識到她就是這麽想的,只不過沒有多餘的意思。

果然還是個小朋友。

手機在這時突然響了起來。

傅昀深看了嬴子衿一眼,确認她不會把自己炸掉後,起身去外面接電話。

“七少,快來啊。”是聶朝打來的,“就差你一個了。”

傅昀深散漫道:“沒事挂了。”

“不是說好了要給你辦洗塵宴嗎?這還不是事兒?”聶朝說,“快來快來,就在king會所,人都給你找齊了,對了,你那幾個青梅竹馬也在,都等着少爺你呢。”

傅昀深眉梢一揚:“我有這東西?”

“哎,不就一個稱呼嗎?計較什麽。”聶朝催促,“大下午的,你幹什麽?快來和兄弟一起快活啊。”

“我在陪小朋友,就不去了。”傅昀深倚在門上,“你們玩。”

那頭,被挂斷電話的聶朝一臉震驚,仿佛被雷劈了一樣,腦海中冒出了兩個字——

禽獸!

那麽小的妹妹也下手!

包廂裏其他人沒聽到電話內容,但瞧見聶朝表情不對,都有些詫異:“七少說了什麽?”

“哦……他說他不過來了。”聶朝半天才回神,“你們先玩,我再去打個電話。”

作為滬城最勤奮的崽,他一定要得到第一手八卦。

——

三個小時後,電壓力鍋發出了“滴”的一聲響。

嬴子衿睜開眼,擡手開蓋。

有淡淡的清香飄來,沁人心脾。

鍋裏已經成形的藥丸,深綠色的,不多不少,剛好五十個。

她将藥丸裝進用提前買好的藥瓶,收拾了一下地面上的狼藉,推開了門。

男人半靠着牆,修長的手指在手機輕點着,聽見動靜後,擡頭:“好了?”

嬴子衿沒想到他還在外面等着,一怔:“怎麽不進去?”

“怕打擾你。”傅昀深懶懶,并沒多說什麽。

他低頭,看着女孩遞給他的藥瓶,挑挑眉:“補腎?”

“不。”嬴子衿将書包背起,挂在一個肩頭,“延年益壽。”

不過是有補腎的效果,補肝補胃也都行。

“嗯?我這年紀就要延年益壽了?”傅昀深饒有興趣,雖然這麽說,他還是把藥瓶裝好,又問,“吃飯?”

“我要出城一趟。”嬴子衿看了一眼手機,“過幾天再請你吃飯。”

“出城?”

“嗯,回清水縣。”

清水縣的醫療條件,和滬城相比差得太遠。

溫風眠一生節儉,嬴家給的十萬他肯定舍不得花,一年了,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今天元月十五……”傅昀深像是想起了什麽,眼神冷了幾分,唇邊的弧度也斂起。

可他偏頭之際,桃花眼重新染上笑,叫:“小朋友。”

嬴子衿回頭:“嗯?”

“哥哥今天沒地方去。”他尾音拖着,琥鉑色的瞳孔中浮着細碎的光,“你看,要不要收留一下我?”

“……”

——

晚上七點半的天已經完全黑了,夜空中時不時有煙花綻放。

溫風眠從老式冰箱裏取出面粉,剛走到案板前,就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好一會兒才止住。

正當他準備燒水的時候,門被敲響了。

溫風眠将手擦拭幹淨,又咳嗽了幾聲,才走出去:“誰?”

這麽晚了,也不會有人來串門才是。

他打開門,這麽一看過去,卻猛地給怔住了。

女孩站在屋檐下,烏發上落了一層月光,朦朦胧胧的,不太真切。

雖然一年不見,容顏依舊。

溫風眠喉嚨滾了滾,根本不敢認。

他聲音艱難,顫得厲害,好半天才吐出來兩個字:“……夭夭?”

“是我。”嬴子衿托住他的手臂,扶好,“您小心,別摔着了。”

她不動聲色地試了試脈搏,心中有了數。

溫風眠的身體,比她開始想得還要差。

長年累月的重工,把他已經壓垮了。

得了肯定應答之後,溫風眠卻是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他怔了好一會兒,才抓住她的手,語氣又急又厲:“夭夭,你怎麽從嬴家回來了?他們呢,沒跟你一起嗎?”

又上下将女孩打量一眼,神情更嚴肅:“告訴爸爸,那邊的人是不是欺負你了?”

很普通的一句話,卻能輕易直擊心房,讓人潰不成軍。

嬴子衿的手指緊了緊。

她知道因為她的一些缺陷,她沒有心,不會愛。

所以誰對她好,她就加倍回報。

“沒有的事情,我就是今天才得了空,回來看看您。”嬴子衿按住溫風眠的肩膀,淡淡地笑,“這一年沒來看您,是我不對。”

如果她能早點醒過來,一年前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溫風眠這才放下心,轉頭擦了擦眼睛,他努力平複着呼吸,情緒還劇烈地波動着,聲音還在顫:“你能回來,爸爸……已經很開心了。”

畢竟,當時嬴家說了那種話,他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

嬴子衿扶着他進屋:“家裏只有您一個人?”

“愈愈今天還有課。”溫風眠又咳嗽了起來,止住後,笑笑,“不過也應該快回來了。”

這句話剛說完,院子外——

“爸,我回來了,今天我買了的點肉,晚上我們可以……”

後面的話在看到去女孩之後,全部都止住了。

肩寬腿長的少年就站在門口,眼神一點一點變得淡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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