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梨花
蘇浥一時看得呆了,再回神已見他摘了朵梨花,細嗅甜香。少年的輪廓清隽潤秀,猶如一紙山水畫卷,白梨是他遺世出塵的點綴。
直到喻青再度翻窗跳到床前,蘇浥仍自癡癡,被他灑了一臉梨花上的水珠才回過神,然後看到少年有些不懷好意又打趣的笑靥。
蘇浥将他拉上床來,執起他的足,仔仔細細的擦拭,不小心碰到他腳心,喻青咯咯笑着往床裏縮。蘇浥突然壞心起,抓住他腳變本加厲的撓起來,喻青笑得氣結在床上直打滾,滾着滾着就将蘇浥卷到被窩裏,四目相對,霎時無語。
蘇浥撥開他淩亂的劉海,“喻青,你開心嗎?”
這一刻,是開心的。
“我希望能讓你一直這麽開心。”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神空洞而哀傷,将喻青整個人攬到懷裏,緊緊地擁着。
下午的時候雨小了些了,蘇浥找來兩件蓑衣鬥笠披上,提着菜籃鋤頭上山挖野菜。
清明時節,萬物複蘇,群山染翠,雨過淺草透碧,霧起初桃滴紅,更有綠枝婀娜,野花簇簇,溪水叮咚,山雀叽喳,不似桃源勝似桃源。
蘇浥,明年我們還到這裏來玩兒吧。話到嘴邊又被咽了回去,不敢給他承諾,也不敢給自己奢望。
到了山上蘇浥教他區分野菜,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兩人就分別挖去,不一會兒就見喻青向他招手,“快過來,這邊有好多!”
果然山溝裏綠油油的全是,喻青拿着鋤頭不停地挖啊挖,籃子都裝滿了,“你怎麽才挖那麽點?”
蘇浥翻翻喻青籃子裏的野菜,毫不客氣地打擊他,“都不能吃。”又指着綠油油的那片,“這都不是野菜。”
喻青頓時洩氣了,低哝着,“不是你說野菜長這樣子嘛。”
蘇浥挑出自己籃子裏的給他看,“吃錯了要拉肚子的,你還是跟着我吧。”扛着鋤頭到剛才那裏挖,忽聽喻青驚叫起來,“蘇浥,蘑菇!好多蘑菇!能吃麽?”
“能吃。”于是那人就笑眼溢春水,眉含秀色。
晚上蘇浥做了個香菇焖雞,炒個野菜,又做了菌菇湯,兩人圍着燭火吃完飯,喻青洗碗,蘇浥就倚在門邊靜靜地看着他,如同丈夫看着妻子。
隔日就是清明節,早上吃着小米稀飯就鹹菜。飯後蘇浥去掃墓了,喻青參觀蘇浥的家,門庭很深,多是用木頭建成,檐角圍欄上浮雕精美,有許多處甚至貼着金泊,可見他家當年是相當有錢的。
房間很多,巷弄曲折,喻青轉了會兒就沒方向了,胡亂走到間祠堂裏,供桌上擺放着一層層的牌位,令喻青感到奇怪的是上面的姓氏——哈蘇特,原來蘇浥并不姓蘇啊!這是少數名族的姓麽?
牌位最上面放着個木蘭盒子,鑲着寶石,很珍貴的樣子,不知裏面裝的是什麽。
喻青壓不住好奇心,打開盒子看看,竟是空的。
“那裏原本裝着塊玉。”蘇浥的聲音忽然傳來,吓了喻青一跳。想來就是被人謀奪得那塊玉了,“你還沒有找回來?”蘇浥這人手腕強硬,不擇手段,怎麽可能奪不回屬于他的東西?還是那人權勢實在難以撼動?
蘇浥沒說話,将盒子放到原處,回到前院。梨花樹下有口井,打來水将昨日挖的野菜洗幹淨,蘇浥将它們和同嫩艾、小棘姆草等放入大鍋,加入石灰蒸爛,漂去石灰水。
雨已經停了,空氣清新濕潤,兩人搬來椅子、簸箕等,坐在梨花樹下,将糯米粉揉入其中,揉成碧綠色的團子。
風吹過,梨花瓣紛紛落下,灑在簸箕裏,也灑在他們身上。
喻青側頭看正捏青團的蘇浥,穿着半舊的藍白運動裝,頭發也不像平是梳得一絲不茍,少了冷漠與距離感,仿佛依舊是當年那個寵溺自己的蘇叔。
他搬來竹椅躺着,湛藍的天空,泛着青苔的古舊屋檐,碧綠的芭蕉,流光舞蝶似的梨花,以及梨花樹下垂目捏着青團的蘇浥,許多年以後,喻青想到這幅畫面,都覺得美麗不可方物。
晚上躺在床上沒事,就用蘇浥的手機聽歌,放到那句“我寧願看着你,睡得如此沉靜,勝過你醒過決裂般無情”,喻青忍不住問,“你是不是也希望我不要醒來?”
蘇浥沉默。
“一生愛錯放你的手,你是這樣想的吧!”
蘇浥撐起身子俯看着他,想要說什麽到底沒有開口,傾身含住他的唇,纏綿親吻,溫柔撫慰,原本安撫地吻漸漸不受控制。
到底還是要付出這樣的代價嗎?喻青壓下心底的恐懼,祭獻似的閉上眼睛,感覺身上的人忽然不動了,睜開眼睛,對上蘇浥的眸子,還殘念着情熱,也帶着濃濃痛楚和絕望,“真的準備為他,把自己祭獻出去麽喻青?……如果是別人找到他,你也這樣獻出自己?”
“……”喻青話未出口就見他下了床出去。
早上醒來的時候,蘇浥已經收拾好東西,吃過早餐就回帝都,途中蘇浥接到個電話,臉色很沉,一路上都沒看喻青的眼睛。
“出什麽事了?”他有不好的預感。
“沒什麽,回去再說。”任他怎麽追問,蘇浥只說是公司的事。中途蘇浥上了趟洗手間沒帶手機,喻青拿起試着輸入自己的生日,手機果然解鎖,他翻開通話記錄上最後個號碼拔過去,那人說:“蘇董,鄭女士已經過了危險期……”
“我媽怎麽了?”
“你是……喻青?……她用化妝刀割腕自殺……”
喻青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病房的,他看見與他血源相關的鄭媛,面色慘白的躺在病床上,覺得有惡魔的手,将自己一步一步拖進地獄。
毀了,一切早就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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