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旅游

這個懷抱很溫暖,很踏實,沉睡的一千個日夜裏,就躺在這裏,已經成為一種習慣。

喻青睜開眼發現自己什麽也看不見吓了一跳,然後才想起來眼睛受傷了,剛一動就覺腰間收緊,蘇浥胳膊鎖着他,聲音沙啞,“時候還早,再睡會兒。”其實已經不早,都日上三竿了,只是他太貪戀有他在懷的感覺,舍不得起來。

這樣相擁着醒來讓喻青覺得很別扭,“你不是要上班嗎?松開。”

蘇浥将他摟得更緊,臉貼着他臉頰,纏綿低語,“喻青,再讓我抱會兒。”氣息噴在喻青脖子上,酥麻的感覺令他緊張地推開蘇浥,“你松開,我要上洗手間。”

“喻青。”蘇浥眷戀地攬着他,語氣很柔軟,“我們去旅游吧。”

“我又看不見,怎麽旅游?”

蘇浥說:“用耳朵聽,你不是最喜歡大自然的聲音,這時候蘇州已經是春天了,去那裏。”

喻青也好久沒有休息過了便答應了,蘇浥當即訂了去蘇州的機票,下午就到了渡假村,喻青躺在山頂的躺椅上,聽風吹修竹簌簌有聲,林間野鳥叽喳,時不時有梅花的香味傳來,覺得渾身放松。

蘇浥說:“天目湖的魚頭是特色,晚上我們吃魚頭。”

喻青雙手枕在腦後,閑适地說:“好啊。”

“知道眼前是什麽景色嗎?”

“有竹子,還有梅花吧?”

“嗯,我們在山頂上,腳下有十頃碧湖,山上遍植綠竹,一眼望去青蒼蒼的,梅花就是你身邊,是樹綠萼梅,青白花瓣,綠色花萼,很漂亮。”

随着他的描述,喻青眼前仿佛呈現出那些景致,“蘇浥,有人告訴過你你口才很好嗎?”

蘇浥莞爾,“晚上我們去泡溫泉?”每次旅游喻青都會很放松,和初見那時候一樣。

喻青還未回答,感覺什麽微涼的東西落在他臉上,“下雪了嗎?”

蘇浥握住他的手,“別拂,是梅花。”清透的梅花點綴在他清致的眉眼上,更襯得他眉眼如畫,風骨清奇,“喻青……”蘇浥的聲音有點沉,“喻青,我……”我愛你,可三十多歲的男人,實在難将這三個字輕意說出口。

他的氣息離得很近,目光似要将他灼傷,喻青緊張地任他抓着手,對接下來的話有些期待,也有些害怕。

可最終他什麽也沒有說,俯身吻了吻喻青的額頭,那樣愛重,如視珍寶。以前蘇浥也是這麽吻他的,這樣的溫柔讓他恍惚産生錯覺。

那時他已經正式上大學了,蘇浥幾乎每天都會去接他,兩人越來越熟悉,最初的那點點戒備早就煙消雲散。後來他母親的身份被人知道,同學們開始疏遠他議論他,某次竟然還說侮辱到他爸,一下觸到喻青逆鱗,就與那男生打了起來,鬧到教導處讓找家長。

喻青知道鄭媛是不會過來的,十二歲那年後,她怕是都不記得自己還有個兒子,當然欠下賭債時除外,思來想去打通了蘇浥的電話。

當時蘇浥正在開會,二話不說得就趕了過來,教導主任是認識蘇浥的,因此詫異地問,“蘇董,你們是……?”

“我是他叔叔。”

喻青微怔,飛速地擡頭看他一眼又低下頭,接着下巴被蘇浥擡起,看着自己嘴角的血跡,眼神變得深沉陰冷,“這是怎麽回事?”喻青別開眼,低下頭,他很抱歉又給蘇浥帶來了麻煩。

教導主任說:“沒事沒事,只是學生之間鬧鬧玩兒。”

“是嗎?”蘇浥冷道,“喻青,你先出去等我會兒。”

蘇浥跟教導主任說了什麽喻青不知道,只知道從那以後再也沒有私下議論他,那個打他的人也在學校消失了,學校老師都對他很客氣。

他一直在走廊上等他,見他推開門時臉色還有些陰霾,看到自己後就轉晴了,“以後學校裏有什麽事兒,就找我。”

“好的,……蘇蘇。”

蘇浥怔了怔,“你叫我什麽?”

“蘇叔。”兩個字連在一起,聽起來倒像是“蘇蘇”,那樣親昵令蘇浥心頭微窒,揉揉他的頭發道,“走,去醫務室。”

喻青不願意去,聞到消毒水的味道就想到父親也是在醫院裏去世,“就一點小傷,回去擦點藥就行了,去吃飯吧,我餓了。”

蘇浥帶他吃完飯後又買了些藥水,親自替他擦上,喻青看着他溫柔而疼惜的眼神,眼睛有點酸澀,很久了,沒有人這麽關心他。

後來蘇浥便成了他的“家長”,學校裏的任何事情都是他來,連同期末家長會。喻青的同學也知道他有個有錢的叔叔,暑假裏十來個男同學約好出去玩,撮串着喻青向蘇浥借車。

喻青有點不好意思開口,但他實在很久沒有和同齡的孩子玩得這麽好了,猶猶豫豫地問,“蘇叔,暑假裏同學約我去玩,你……要不要一起來?”

“好啊,去哪裏玩?都安排好了嗎?”

“沒有。”将同學們的計劃說了一遍,蘇浥利落地安排好一切。

出游那天蘇浥也過來了,見孩子們那麽有活力,十分羨慕,坐到座位上,喻青努努嘴問,“你穿這個去啊?”西裝革履的,哪裏像出去玩啊?

蘇浥這兩天有些忙,倒把這茬兒給忘了,想着到地方了再買身休閑裝,見喻青拿過兩個袋子,“就知道你會忘,喏,這個給你。”

是件嶄新的藍白相間運動裝,和喻青的同款,已經洗過一遍了,另個袋子裝着鞋襪。小家夥挺細心的,側眼就見喻青偷偷瞄他,手悄悄地握成拳,是在緊張他喜不喜歡吧?真可愛。

湊到他耳邊低笑,“我們喻青很細心呢,……謝謝。”溫熱的氣息拂在耳邊,酥癢的感覺蔓延至全身,喻青第一次因個同性的靠近感到害羞。

當晚他們在俱樂部住下,喻青與蘇浥住一起,洗完澡蘇浥披着浴出來,他有私人的健知教練,身材很好,寬闊得肩膀,窄細的腰身,雙腿筆直有力,看得喻青羨慕忌妒加臉紅,躲到浴室裏半天才出來。

然後晚上,喻青做了場春|夢,醒來時覺得自己渾身發熱,身體某處也和平時不一樣。他爸爸去世的早沒有教他這些,生物課上老師也講得含蓄,對此一知半解,況且旁邊還睡着蘇浥,更加羞窘。

蘇浥也并不比他好過,因沒标間他們訂得是雙人床,垂涎了那麽久的人躺在身邊卻不能動,這滋味更不好受,因此發現喻青不對就打開了床頭燈,見喻青半張臉埋在枕頭裏,臉色潮紅,緊張地問,“怎麽了?不舒服?”

“我……”喻青偷看了他一眼又趕緊閉上,渾然不知自己水色清瞳迷離多情,有種煙行媚視的味道。

蘇浥覺得自己就像蓄滿油的油桶,被他這一眼引爆,深深呼了幾口氣,才沒讓自己變得禽獸,嗓子沙啞的不成聲,“沒人教過你?”

喻青羞怯地點點頭,腦袋埋得更緊。

蘇浥捧出他的臉,安撫地吻吻他的額頭,“別怕,我教你……”

接下來喻青的腦海裏只剩空白,覺得自己就像一葉扁舟,在蘇浥的手裏載沉載浮,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能讓自己生,也能讓自己死。而自己只能無助的呻吟着,哀求着他手下留情。

蘇浥看着身下的人,纖弱的身軀在他健碩的胸膛下不盈一握,細瘦的腰身好似輕輕一折便要斷掉,白皙的肌膚泛着淡粉色,半張半合的眼睛充盈着情|欲,妩媚入骨。

到極致之處,他身子猛然彈起,脖頸仰成絕美的弧度,被吻得通紅的唇發出凄美的呻|吟,然後癱軟在床上,果然如瀕死白鶴般凄豔、絕麗。

壓抑太久的念頭如潮水般洶湧而來,他壓住孱弱地少年,卻在他含糊地低喚“蘇叔”時,瞬間清醒過來,不能這樣!他還這麽小,這麽稚嫩,像三月剛抽芽的春柳,不能就這樣折了他。

狼狽地沖進浴室,澆冷水。

在蘇浥的唇離開自己額頭後,喻青問,“蘇浥,那時候,我……”我其實是喜歡你的。話到嘴邊又改了,冷嘲道,“那時候,你一定沒想過,那次沒要我,就一生也要不了我吧?你後悔了嗎?”

“沒有。”蘇浥的聲音很淡,聽不出情緒。

晚上吃完魚頭休息了會兒,到七點半兩人便去泡溫泉,他們在單獨的房間裏,喻青看不見,換衣服這種事兒都在蘇浥幫助下完成,看着被水汽蒸成粉色的臉,和露在水面上的脖頸與鎖骨,呼吸不由自主的粗重了,起身穿衣服。

“你要去哪裏?”

“有點事,你不用等我。”關上房門出去。

喻青熟悉這聲音,沙啞低沉,飽含着情|欲,他要去哪裏可想而知。喻青覺得周身的水都冰冷下來了。

浴池就在房間隔壁,他摸索着回到床上,卻怎麽也睡不着。他從來沒想過除了桑麗、鄭媛以外,蘇浥會擁抱別人,會親吻別人的唇,會與別人抵死纏綿。也突然想到蘇浥才三十八歲,這個年紀的男人正是如狼似虎的時候,自己不陪他睡,有的是人主動爬他的床,蘇浥也絕不是會為他守身如玉的人,此時躺在他懷裏的,是誰呢?

越來越煩燥,忍不住打他的電話,鈴聲卻在門邊響起,喻青有種摔電話的沖動。

等了似乎一個世紀那麽久,蘇浥才回來,身上帶着沐浴液的味道,他在別的地方洗過澡,為什麽洗澡可想而知,喻青的火再也壓不住,随手拿起個什麽就向他扔去,“你還回來做什麽,滾!”

蘇浥悶哼了聲,随即将他按在床上,聲音冰冷,夾雜着怒火,“讓我滾,你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方!喻青,我是不是太寵你了,以至于你都無法無天了!”

“誰稀罕!我巴不得你離我遠遠的,最好滾到天邊去!”

“還真是養不熟的狼崽子,忘恩負義!”

“比忘恩負義誰及得上你?你騙走我媽的錢,害死我爸,害死我師父,還害了唐渭,蘇浥,你這畜生!你會天打雷劈的!”嘴裏罵着,眼淚卻止不住地往外湧,心裏有個地方像被人用刀子一下一下的捅着。

“你又比我好到哪裏去?口口聲聲說愛着唐渭,卻把他推上了絕路,誰能比你無情?唐渭若還活着,一定恨不得剝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你還為他守着身子做什麽?送到他面前他都不會要!”

“不!他沒有死!他沒有死!”

“是!他沒有死,都五年了,他沒有死卻從來沒有看你一眼,你在他心裏算個什麽東西?說不定人家小孩兒都會打醬油了!哦,我忘了唐渭喜歡男人,說不定此刻正和誰翻雲覆雨呢!”

“不!不會!唐渭不會這樣!”

“不會?你以為誰都像你這樣性|無能?像我這樣守着你?”也就是我這種傻瓜才會一心等着你。

“就算如此,唐渭也比你強!我就是愛他,他怎麽樣我都愛他,就算變成一堆白骨、一塊墓碑,我也愛你,而你,蘇浥,哼哼,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愛上你!”

“呵呵。”蘇浥眼裏陰霾如墨,手死死壓着喻青的手,那力度幾乎要将喻青的骨頭捏碎,看着喻青緊咬着雙唇,滿臉的倔強與孤韌,能想見紗布下的眼睛恨意入骨,“好!很好!”他怒極反笑,笑意悲怆,起身下床,“你就陪着那個死人地老天荒去吧!”

摔門而去。

喻青維持了那樣的姿勢好久,才動了動,觸到床上好大一片濕熱,聞了聞,是血的味道,剛才……将他砸傷了?

蘇浥再也沒有回來,直到第二天高澤來接他,“好好的渡個假,怎麽鬧成這樣?”

喻青遲疑了很久,“他……他沒事吧?”

高澤斟酌了下,還是按蘇浥吩咐的話說:“……他的事兒不需要你來管。”

退房的時候喻青聽到服務員說:“……床單和被子都要賠償,染得太厲害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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