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蘇音回到訓練營的時候，其他人還沒有回來。樓道黑黢黢的，只有應急燈發出微弱的光芒，小小的光影籠罩成一個個半圓。

夜色清涼如水，斑駁的月光透過玻璃窗，斜斜地照在腳邊。

藕粉色的高跟鞋被踢在一旁，蘇音懶散地倚在窗邊，長而卷的頭發披散在肩上，後背的蝴蝶骨若隐若現。

手肘搭在窗臺處，晚風徐徐，裹着夏夜特有的清涼，撲散在人臉上。

她好像好久沒這麽悠閑了。

在人間游蕩久了，蘇音突然很懷念之前在狐貍洞的日子。

對着明月，小酌一杯。興起時起舞弄蕭，失意時大醉一場。

蘇音對着樹梢上的一只小雀出神，唇角不自覺上勾。恍惚間，她好像看見那個在洞口前喝的醉醺醺的自己，還有一個模糊的身影。

蘇音瞳孔一縮，眯着眼眸回想過去。

怎麽還會有另外一個人，她明明只喜歡獨飲獨醉的。

回憶在回籠，她卻還是什麽也想不起了，蘇音甩了下頭，索性不想了。

她提着被踢在一邊的鞋子，光.裸着一雙白嫩的小腳，踩着零碎的月光慢悠悠地走回了房間。

手指剛觸上門把，屋內突然傳來小聲的窸窣聲，蘇音眸光一暗，按在門把上的手忽的放開。

蘇音往後退了幾步，透過門縫可以依稀看見屋內稀薄的燈光，不像是房間正常的燈光，倒像是手電筒發出的。

搖搖晃晃的，沒有焦點。

夾雜着少女嘀咕的瑣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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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嗒---”

沒有半分的踟蹰，蘇音毫不猶豫地撞開了門，環着胸面色不虞地盯着門內的不來之客。

是沈潇潇。

伴随着螺絲刀掉落的聲音，屋內的人驚慌失措地一回頭，正好對上蘇音冰冷的眸子。

“你---”好像是有些意外蘇音的出現，沈潇潇怔了下，随即反應過來，抓過洗漱臺上的東西往身後躲。

蘇音猝不及防的出現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沈潇潇極力平息着胸前的起伏，蒼白着一張臉沒有說話。

剛才直播結束，父親突然打電話将她罵了一頓，沈潇潇從小到大都是被寵着長大的，這還是她第一次挨家裏人的罵，還是因為她讨厭的蘇音。

沈潇潇沒想到，陸懷瑾居然會因為她為難蘇音的事向她家發難。

氣急之下，她趁着其他人還在外面逛街，一個人先回了訓練營。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沈潇潇突然想到之前因為好玩買的微型攝像頭，腦子一熱便過來了。

她不甘心自己會被蘇音比下去，更不甘心她追了這麽多年的陸懷瑾被蘇音搶走。

她想要她身敗名裂。

而打垮一個女孩最好的方法，就是名聲。

一旦蘇音的裸.照出現在網絡上，不管是什麽原因，她只會是千夫指萬人唾的對象。

蘇音冷眼注視着不遠處的女孩，她突然發覺以前那只老和自己搶男人的山雞妖很可愛了，至少她不會用這麽惡俗的手段對付自己。

“沈潇潇，”蘇音斜倚在門邊，目光懶散，她晃了晃掌中的手機，聲音冷冽，“你覺得如果我把這個傳到網上會怎樣？”

她冷嘲了一聲，緩緩向沈潇潇靠近，紅唇靠近她耳側：“沈家大小姐偷拍女生裸.照，是惡性競争還是低級趣味？”

“你覺得這個标題怎樣？”

像是從地獄傳來的呼喚，沈潇潇瞳孔一縮，連連後退了幾步，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她咽了下喉嚨，想說什麽話反駁蘇音，卻發現自己什麽也說不出。

如果只是一個蘇音，就算她有自己的把柄在手，沈潇潇也不用擔心視頻會流出來，沒有一個媒體會為了博眼球而得罪沈家。

可是現在--

沈潇潇拳頭緊握，目光不善地瞪着蘇音，她不能保證陸懷瑾會不會在背後出手，畢竟不久之前他才和自己的父親通過電話。

“你想怎樣？”她皺了下眉，不想在氣勢上輸蘇音一截，高昂着頭顱，“把視頻删了，你要多少錢都可以。”

沈潇潇向來橫行霸道慣了，她早已經習慣了用錢買通一切。

“就算視頻流傳出去，對我而言也不過是換個地方生活，反正網上的事千變萬化，過了風頭就沒人記得我，可是你不一樣，”

她走上前，“徐月，如果你得罪了我們沈家，不管是你還是你父母，都不會好過。”

房間仍然沒有開燈，兩人相視而站，漆黑的瞳孔中只有對方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沈潇潇好似看見了蘇音臉上漫不經心的哂笑，像是對自己的嘲諷。

半晌，她終于聽見她的聲音。

“沈潇潇，你除了威脅人，還會什麽呢？”

因為蘇音的直播，徐衍晚上的戲份都推到後面。他剛補完幾個鏡頭，轉身就見自家經紀人一臉的亢奮。

片場的人來來往往，吵吵鬧鬧地收着各種道具。

徐衍勾了勾唇，往劉叔的方向走去，擡手地将袖子捋到手肘處，随口問道：“怎麽了，這麽高興？”

在圈子待久了，劉叔向來是喜行不露于色，徐衍很少見他這麽興奮過。

徐衍的咖位在劇組裏是最高的，他的服裝間也是獨立的。

劉叔見他進來，樂呵呵地朝他招手，示意他關上房門：“剛才David在中華地區的代理人聯系我了。”

David是國際數一數二的男模雜志，能登上他們封面的都是國際的一線大腕，大多都是好萊塢明星。

至今能登上他們雜志的亞裔人屈指可數。

徐衍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般問道：“是我認識的那個David？”

劉叔走過來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還能有幾個David，就是你認識的那個。”

他搭着徐衍的肩坐下，臉上的笑意依舊，指着徐衍笑道：“也不知道是什麽運氣，他們這期原定的模特嗑藥被抓，剛好華區的代理人和我有過合作，就找我問了你的檔期。”

“下周六你和陳導請個假，同我飛一趟海城。”

“下周六？”徐衍驀地皺了下眉，“那天我已經有通告了。”

下周六是蘇音的總決賽，徐衍作為助演嘉賓是一定要出場的。

“我知道，”劉叔不在意地聳聳肩，“不過是一個助演嘉賓，哪裏比得上David重要？”

想到徐衍對蘇音的情意，劉叔不悅地壓了下眉，語重心長道：“徐衍，這次的機會是我好不容易才幫你争取到的。”

“這次錯過了你得罪代理商不說，還有可能錯過了和國際接軌的機會。”

“這也是你證明自己實力的好機會。”

見徐衍終于有了松動，劉叔又循循善誘道：“徐月那邊你要是不好意思開口，我幫你推了就是。”

“都是一個圈子的，她肯定也能理解你的選擇。”

片刻後，徐衍緊咬的嘴唇終于松開，低垂着頭道：“我再好好想想吧。”

就算劉叔不說，他也知道這次的機會對自己有多重要，徐衍一直以來走的路線都是偶像派的，他一直希望有個機會能轉型。

David的邀約是他實力證明的機會，也是他轉變人設的開始。

可是同時，徐衍蜷了蜷指頭，雙眸逐漸失去色彩，他也不想失信于蘇音。

他對蘇音的感情很奇怪，幾乎可以說得上是一見鐘情，一眼萬年的那種。那樣一個嬌嬌軟軟的小人，看一眼就想将人摟在懷裏，為她遮風擋雨。

徐衍知道以他如今的地位，還不足以能将人完完全全地護住。就像今晚蘇音直播的事故，他除了幫她安撫一部分粉絲的情緒，什麽也做不了。

就連幫蘇音查出背後的幕後指使，他都做不到。

徐衍的目光漸漸黯淡下去，進圈這麽久，他第一次感到無力。

“那行，你明天給我回複。”

劉叔見他沉默不語，扔下一句話後，徑自出門去了。

他相信徐衍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複的，畢竟時光從來不會等人，年輕是徐衍的王牌，同時也是他的短板。

不能靠實力作證，沒有好的作品問世，等待他的，只會是無盡的隐沒和雪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