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拍蟲)
“爺,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啊?”
祁霄住進了同會館的東跨院裏一個單獨的院落,仰熙齋,将東西收拾了一下,祁霄換了身衣衫就要出門。
“随便逛逛啊。”
祁霄笑起來,“宗盛,你是元京人吧?”
宗盛點頭。
五都府每年都會選一批家世清白的貧家孩子入營受訓,這些孩子裏的佼佼者則有機會被選入玄機、天策二營,或為皇子侍從,伴皇子讀書習武,宗盛便是其中之一。
“帶我逛逛吧,我還從沒見識過真正的元京呢。”
宗盛想點頭,卻面露難色:“從進城門一路到同會館,我見街景熟悉卻與記憶中多有不同,只怕元京變化許多,我已認不得路。”
“我記得你是六歲入營的吧?”
“嗯。”
五都府選出來的孩子一旦入營便與親人再不能有聯系,也不能出營,這樣算一算宗盛也有十四年沒在元京的大街上行走了。
“想家裏人嗎?要不咱們去找找看吧?你現在已不歸五都府管,不算壞規矩。”
宗盛搖頭:“我父母早已不在,姑母養不起我才會送我入五都府。
我若回去,只怕姑母心裏難受,還是不要了。”
祁霄輕輕一笑,不再多說什麽,宗盛平日話少,卻不是冷心無情的人,只是年少時經歷的太多太苦,才成了現在這副性子,不過也沒什麽不好。
同會館東西兩跨院各自都有偏門可供出入,二人說話間已走了出來,元京大街上熙熙攘攘,一派熱鬧,祁霄的心情不錯,只想着若能騎馬便會更好。
“爺,我們去哪兒?”宗盛站在路口又問了一遍,元京城大的很,随意逛逛可就更不知要逛到哪裏去了,他們不騎馬、不坐轎、不駕車,說不定逛到明日天明都逛不回來了。
“去……哪兒熱鬧去哪兒。”
“哪兒?”元京城裏還有不熱鬧的地方嗎?
“東西二市,哪一處酒肆樂坊最多?”
“啊?”宗盛一愣,祁霄在雍城時常出入那些地方,他其實并不喜歡,只是為了他放蕩不羁的王爺名頭,他總得走個過場,可宗盛卻沒想到,入元京還不到兩個時辰,怎麽祁霄又要那些地方鑽?
“啊什麽啊?帶路。”
酒肆樂坊東西二市都有,而且還都不少,只不過,西市人口複雜,魚龍混雜,東市靠近皇宮,附近住的多是達官貴人,教坊司便也在東市,距離同會館亦不遠。
宗盛想了半刻,還是領着祁霄去了東市。
宗盛家境貧寒,自幼所住的平昌坊在元京城的西南角,其實從未來過東市,只是知道個大概位置罷了。
“爺剛剛回京,若是出現在西市恐怕與身份有損……”
祁霄聽着宗盛話中的意思還怕他名聲不好,不禁發笑:“不必想這麽許多,我記得陸方盡提過绾琴齋,是在東市吧?就去東市。”
幸好祁霄也不是真的需要宗盛領路,元京他沒走過,地圖卻看過,大街小巷他記得清楚,真正自己走過的時候卻又看什麽都新鮮。
“爺……”宗盛壓低了聲音問,“爺要見陸大将軍?”
祁霄一挑眉:“我們只是閑逛。”
“是。”
宗盛低頭,心知說錯了話,祁霄與陸方盡相熟之事是秘密,一旦讓人知曉他和陸方盡都有大禍。
***
绾琴齋在元京城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全賴頭牌七月姑娘贏了三年一度的花魁選秀,一時間聲名大噪,從此後門庭若市、客似雲來。
這位七月姑娘不僅豔名遠揚,才名亦是很大,元京城盛傳七月姑娘精善琴曲,琴音繞梁堪比天籁之音,聞者皆為之迷醉、久久不能忘懷,為聽七月姑娘一曲,不少人日日在绾琴齋候着。
祁霄和宗盛見時間尚早便在東市瞎逛,玉石鋪子、字畫坊、胭脂水粉、绫羅綢緞,各色皆有,附庸風雅的實不在少數,往來客商也多好爽,祁霄走在人群裏反倒不見突兀出挑。
天色漸暗,祁霄帶着宗盛踏入绾琴齋,裏面已有不少客人,主廳寬大,其中設一扇形水臺,姑娘們裸足而舞,仿佛若仙。
小二引着祁霄入內:“這位公子面生,頭一次來我們绾琴齋吧?”
“是,方入元京便聽聞七月姑娘才名,想一睹芳容。”
小二會心一笑,來绾琴齋的男人十之有九都是沖着七月姑娘來的,點頭應道:“公子裏面請。”
小二帶着祁霄穿過主廳走入內院,沒想到越往內人還更多了,拾階而上,不遠便能瞧見回廊盡頭有另一處樓閣,是個更為巨大的扇形,穿過了門洞才看清楚,那是一整座兩層的環形筒樓,中庭便是舞臺,而看座之間皆有隔斷互不打擾。
祁霄一路跟着小二走入,每一個隔間外皆有挂牌,有一些上面已寫了名字,想來是為貴客留的座,其中便有陸方盡的名字。
祁霄停住腳步,向小二要了陸方盡隔壁的一間,剛坐定,連茶都還未上,隔壁的隔間便也進了人。
“七爺,這間……”
“陸方盡定的,牌上寫的明明白白,我瞧得見,我就在這裏等他。”
“這……”
“怎麽,要趕我?”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七爺您稍坐,小的這就給您上茶點。”
祁霄豎着耳朵聽隔壁的聲音,給宗盛使了個眼色,宗盛一點頭,出去探了探情況,不多會兒端着茶就回來了。
宗盛小聲低在祁霄身旁說道:“外面有人值守,我不敢靠得太近,看腰牌,是七皇子的人。”
“老七嗎?難怪聽聲音還挺年輕。”
祁霄喝了口茶,笑逐顏開,沒想到剛來就有好戲看。
七皇子祁霆比祁霄年長兩歲,與六皇子一母同胞,生母昭妃有母族公孫氏的支持,是如今朝堂唯一能與皇後秦氏分庭抗禮的力量。
兩年前,六皇子吃了秦氏的悶虧,被貶去戍邊,如今秦氏和公孫家更是水深火熱,打得不可開交。
入夜時分,绾琴齋中燈火如晝,舞樂起,祁霄将茶換了酒,斜靠在塌上,真像是來樂坊中一擲千金的豪客,只有宗盛知曉,祁霄的全副心思都在隔壁。
“你怎麽在這裏?”
“喲,五哥,你怎的也來了?”
“我與陸大将軍有約,自然是來赴約的。
老七你走錯地方了吧?”
“沒錯沒錯,我也與陸大将軍有約。”
祁霄悶笑一聲,原來是冤家路窄。
五皇子祁靂,皇後秦氏嫡出之子。
他會親自出現在這绾琴齋中,看來是對陸方盡勢在必得了。
“你與陸大将軍有約?”
“怎麽,只許五哥你約陸大将軍?”
“哼,行啊,咱們兄弟二人也許久不曾好好聊聊了,就趁今日一起喝一杯吧。”
兩人都賴着不肯走,僵持不下,便只能兩人同坐,可惜這二人之間無甚兄弟情深,也實在演不來,只能幹瞪眼。
祁霄在隔壁都能感受到他們二人之間像夾着一層兩丈厚的冰,實非一日之寒。
祁霄喝着酒聽着曲,就等陸方盡人來,好戲便能開鑼,可左等右等,陸方盡卻遲遲未來,底下的歌舞一茬一茬地換,祁霄都快等睡着了,隔壁那二位爺也是一言不發,恐怕比他難受煎熬得多。
忽然祁霄的隔間裏鬼鬼祟祟偷摸進來個人,此人身形高大,一走進來就仿佛将隔間擠了個滿滿當當,那人耳朵湊到屏風隔斷處聽了一下,慢慢緩出口氣,一回眼才瞧見祁霄壓着笑看他。
陸方盡見是祁霄不由一怔:“你?”
祁霄一點頭,晃了晃手中的酒壺。
陸方盡颔首,盤腿坐下,讓祁霄給他倒酒,一口飲盡。
祁霄眼光瞟向隔壁,以眼神問陸方盡:你不過去?
陸方盡無聲大嘆,将祁霄手中酒盞一把奪過,連他那杯一起喝了。
祁霄憋笑,再給他倒酒。
臺上鑼鼓聲起,唱一出長亭歌。
唱詞中所述,商家有女入宮選秀,因姿顏傾城為兩位皇子所愛……
聽着唱詞,祁霄意味深長地看了陸方盡一眼,低語道:“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啊。”
“你當我願意?你們姓祁的就不能放過我?可煩死我了。”
陸方盡愁眉不展,張口就是大不敬的言語。
祁霄差點憋不住要大笑出聲:“我瞧你氣色不錯,如今養的膚白皮嫩,挺好的呀。”
陸方盡常年不是在軍營就是在沙場,人曬得黝黑如炭,習慣了面容嚴肅,一皺眉更顯得兇煞,就算在元京養的不錯,也決不能瞧出“膚白皮嫩”這四個字來。
陸方盡大長腿一腳踹過來,真差點要将祁霄踹到地上去,幸虧祁霄躲得快。
戲臺上還在唱着,兩位皇子一能文一能武,皆受皇帝信重,卻因商氏女而起嫌隙,皇帝勃然大怒,要賜死商氏女……
祁霄輕笑起來,這唱詞倒是應景,陸方盡越發氣惱:“真是太難了,比打仗都難!”
“你選一個便就不難了。”
見祁霄還在拿他開玩笑,陸方盡恨得牙癢,重擲酒盞,長身而起,出了隔間往隔壁去了。
宗盛愣了愣,只聽祁霄說道:“看戲。”
作者有話說:
希望明天還有,我努力一下!這一章也是信息量巨大,稍微捋一下:五皇子,皇後嫡子,母族秦氏七皇子(+六皇子),昭妃生,母族公孫氏(之前提過還有個長子,大皇子,生母位卑,但若立長,就應該是大皇子)陸方盡OS:我是無辜的,我不想選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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