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同一屋檐
顧晚晴走到樓下,轉過身看着慕容笙,眯起眼睛問道:“你的事處理完了?”
慕容笙微笑着道:“事情永遠都處理不完,不過再忙也總要有給自己放假的時候。”
顧晚晴深吸了一口氣,笑着問道:“那請問您什麽時候有時間,跟我去一趟民政局,離婚?”
慕容笙寒冷的目光停滞在她的身上,說道:“我不會和你離婚,你死了這條心吧。”
顧晚晴的表情有些微妙,換上了一個不怎麽冷淡的笑容,“你鐵了心要纏死我嗎?”
慕容笙微微一怔,漆黑的眼眸靜靜的望着她,帶着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力量,“惡魔的契約不是這麽好簽的。既然你當初選擇了,就沒有後悔的餘地。”
顧晚晴聳了聳肩,“我不想和你吵了,既然你想耗着,咱們就耗着,看最後誰先受不了。”
慕容笙不說話,跟着她走進了飯館,看着她旁若無人的點菜,仿佛他是透明的空氣。他不禁搖頭苦笑,看來顧晚晴是打定主意和他冷戰到底了。
九個菜很快就打包好了,提回了家。顧晚晴堅持不讓沈墨熙幫忙,自己在廚房裏忙叨了半天,做了一個雞蛋西紅柿湯,端了出來。她和慕容笙之間依舊冷冰冰的,将對方視而不見。
走到飯桌前,顧晚晴看着兩個板着面孔的男人,淡淡的笑了笑,“吃飯吧。”
昏暗的燈光下,顧晚晴給兩個男人一人一杯咖啡,醇厚的咖啡香氣在空中擴散。沈墨熙嘗了一口,對着顧晚晴豎起了大拇指,“這是我喝過的最好喝的速溶咖啡。”
慕容笙喝了一口剛剛攪拌好的咖啡,頓時臉色微變,險些噴出來。他勉強的把咖啡演下去,強顏歡笑地問:“味道真特別,你加什麽作料了?”
顧晚晴變魔術似的變出一管狀物,在手裏搖了搖,“薄荷味道,幫你提提神。”
“牙膏!”沈墨熙一口辣子雞丁差點沒把自己噎死,趕緊喝了一大口咖啡,樂不可支的捂着嘴,身體還微微顫抖,幸災樂禍的看着瞬間變了臉色的慕容笙。
慕容笙臉色鐵青,卻還保持着淡定。看着顧晚晴突然若有所思的陰笑,他只覺得毛骨悚然,把手邊的咖啡杯悄悄的和她旁邊的杯子換了一下,“這裏沒放什麽意外的作料吧。”
顧晚晴伸出食指放在嘴前,淡笑道:“你嘗嘗就知道了。不會不敢了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慕容笙騎虎難下,端起她的那杯嘗了嘗,一股芥末味從嗓子眼辣到鼻子,直沖腦門,眼淚都下來了。他哭笑不得的看着顧晚晴,只見她笑眯眯的加了一筷子魚香肉絲,就着米飯開心的吃着,活像是一只成功撓人回來的得意貓咪。
電視裏國際新聞部分,傳來了某位毒枭被捕的消息,還有深海沉船的打撈進度。
沈墨熙掃了眼電視,問道:“還記得小時候看的一本尋寶小說嗎,就是有關深海沉船的。”
顧晚晴沉吟了片刻,搖頭道:“那麽多年前的事兒,誰會記得。而且,那些所謂的寶藏,都不是個人能夠擁有的,尋寶之類的東西只會給青年帶來不勞而獲的錯誤引到。”
沈墨熙給她夾了一筷子青菜,道:“說得也是。我記得小時候,我們幾個一起看一部偵探小說,大家都嘻嘻哈哈的讨論偵探和兇手的手段,只有你,一個人躲在一個角落裏不說話,結果愣是在後山上挖出一具屍骨來。”
顧晚晴尴尬的笑了笑,道:“是嗎,我小時候還有這能耐呢。那敢情好,明兒混不下去了還能開個偵探事務所,咱也當一回福爾摩斯。”
沈墨熙像是開玩笑一樣,說道:“讓我想想,好像在幾十年前,有一艘裝滿了黑金和血鑽的貨船消失在了大西洋裏。據說想要找到那批寶藏,需要一把神秘的鑰匙。”
顧晚晴笑了笑,問道:“一把鑰匙就能開啓寶藏?你是不是天方夜譚看多了,當自己是阿裏巴巴啊呀。”下意識的給慕容笙夾了一塊裏紅酒雪梨,她繼續道,“那種東西聽着玩玩也就好了,沒必要太當真的。有那時間還不如去天橋聽相聲圖個樂子呢。”
沈墨熙哈哈一笑,道:“也是,這東西就是一個傳說,你就當個笑話聽吧。”
顧晚晴也哈哈笑了起來,氣氛輕松愉快。然而,慕容笙冰冷的眼神越發的深邃,他深深的看了沈墨熙一眼,繼續低下頭吃飯。
夜色越來越深,顧晚晴将書房收拾出來,架上一張躺椅給沈墨熙,然後拉着慕容笙進了卧室。
關上卧室的大門,顧晚晴打開大衣櫃,扔了一套鋪蓋在沙發床上,然後爬到床上,自顧自的打開平板,看電影,玩游戲,仿佛整間屋子裏只有她一個人。
慕容笙也不說話,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播到國際新聞臺。兩人就這麽僵持着,國際新聞臺中外國主播噼裏啪啦的說着外文,顧晚晴揉了揉過度疲勞的眼睛,關上電腦,鑽進被窩睡覺。耳邊的聲音越來越輕,就在她剛剛入夢的時候,她感到身邊一沉……
顧晚晴睜開眼睛,慕容笙已經在她身邊坐下,那張俊美的臉冷得吓人,全無半點溫柔。
“我警告過你,你別逼我。”顧晚晴壓低着聲音,冷得可以把水凍成冰。
“從沒有人能夠威脅我,你也不例外。”慕容笙整個人壓在她身上,戾氣也籠罩在了她的身上,“你給我聽着,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顧晚晴奮力的掙紮,即便被如此對待,她還是沒有對他使用催眠術,“你放開我,聽到沒有!”
“你想知道你父親是怎麽去世的嗎?”冰冷的話語讓顧晚晴瞬間僵硬了身體。
雖然卧室裏的溫度有二十三度,身上還裹着厚實的蠶絲被,但她卻還是冷,冷得要命,仿佛墜入了深海般寒冷徹骨,幾乎窒息。
對于父親的死亡原因,她一直有所懷疑。她曾經很恨父親,因為他抛棄了母親和自己,但是後來經過了一些事之後,她漸漸體會到了父親的用心良苦。尤其是那黑色筆記本裏的東西,更讓她體會到了父親的忍辱負重以及對自己和這個家那深沉而無言的愛。
巨大的痛楚封印了她全身的血液,她咬着牙,咯咯作響,期待卻恐懼他即将說出的隐晦真相。
“如果顧雲飛及時叫救護車,如果他願意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你父親或許不會死。”
慕容笙的聲音是那麽的冷漠,仿佛在說一件與他毫無關系的事情,而這份冷漠讓顧晚晴覺得整個世界都要崩潰了,她真的好像把自己催眠,至少不用直接面對這樣的真相。
“我怎麽知道你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到了這一刻,她的表面還是冷靜如冰。
“這種事,我沒有必要騙你。”慕容笙淡淡地道,“你不信我,總該相信龍管家吧。”
顧晚晴身體顫抖着,她像是一個垂死的溺水者,死死的抓着慕容笙的衣襟,就好像那是她最後一個救命稻草。她無意識的把臉埋在他的胸口,無聲的淚水從眼角滑落,浸濕了他胸前的衣裳。她抽泣着,用假裝的鎮靜來掩飾心中的大恸……
感受着懷中劇烈顫抖的身體,慕容笙長嘆一聲,隔着被子将她擁在懷裏。他有耐心,能忍耐,擅長打持久戰,所以,不管多長時間,拖不起的人永遠都不會是他。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不知過了多久,屋裏一片黑暗,他的懷抱裏傳出了一聲寒冷的聲音,“你是想讓我幫你除掉顧雲飛嗎?抱歉,恕我無能為力。”
慕容笙低着頭,手指在她冷漠的容顏上輕輕摩挲,淡淡地道:“我和他之前關于你的賭約,是一開始就設計好的。我的目的是顧家一半的産業,利用的是顧雲飛對你複雜的感情。他這輩子最愛的人是你,最恨的人也是你。這是場雙贏的賭局,如果沒有出意外,我得到我想要的顧家産業,他得到他想要的你。”
顧晚晴冷笑,嘲諷的哼了一聲,別過頭去,“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做都做了,不管你是想炫耀還是覺得後悔,都已經毫無意義了。”
慕容笙不管她說了什麽,繼續自己的話題,“你的失憶是我造成的。那天你不肯跟我合作,我就知道,你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孩子,不管顧雲飛做的事多麽荒唐,你都不會讓他陷入危難之中。所以,我請了一個醫生,給你植入了一段不怎麽高明的記憶。”
顧晚晴繼續冷笑,“如果我的記憶沒有被封印住的話,你的植入記憶應該是成功的。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盡管如此,我還是一步步的走進你為我而設計的陷阱,将我的哥哥,我的家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
“那個為你催眠的醫生已經死了,就在為你植入記憶的第三天,在他的公寓裏,死于突發性心肌梗塞。”慕容笙淡淡地道,“他有心髒病史,身邊總是帶着急救的藥品。”
“那又能證明什麽?”顧晚晴聲音空靈,似乎平靜下來的身體微微顫抖,“顧雲飛殺人滅口?你還期待我為你做什麽?不管你的期待是什麽,都只能讓你失望,我什麽都做不了。不管顧雲飛做了什麽,他都是我哥哥,親哥哥!”
“沈墨熙和你是世交,和我也認識。”慕容笙漠然的笑了笑,“你這麽聰明,不會想不到他刻意接近你是為了什麽。”
顧晚晴沉默了,她忽然想到沈墨熙那番玩笑話,心中升起了一絲警惕。
然而,她還是不願對慕容笙有任何好臉色,依舊冷冷地說:“我睏了,睡覺。”
慕容笙輕嘆了一聲,淡淡地道:“有些事情你逃避不了,最好早作打算。”
顧晚晴這一宿覺睡得極不安穩,總是夢見小時候的事情。藍天白雲,美麗的風筝在天上自由的飛翔,男孩帶着女孩滿山跑,歡笑聲充斥着她的耳朵。
忽然,她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一個滿嘴酒氣的男人沖着她走了過來,笑得不懷好意。
她手中的風筝線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一把槍,她冷酷的扣動扳機,男人應聲而倒。
鮮紅的血濺到她的眼睛裏,她擦了擦,再一看,倒在血泊中的已經不是那個不懷好意的中年男人,而是同她一起玩耍的男孩!小小的身軀倒在地上,悲哀而痛苦的看着她……
“墨熙!”顧晚晴呼喊着從噩夢中驚醒,坐了起來,她的額頭上全是汗水,大口的喘着氣。
定了定神,她摸了摸身旁冰冷的褥子,又看了一眼睡在沙發上的慕容笙,猶豫了一下,走過去,給他蓋好了被子,悄無聲息的打開陽臺的門,走了出去。
黑暗中,慕容笙睜開雙眼,那雙如同星辰般深邃閃亮的眸子閃過一絲複雜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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