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霎時魂驚

日漸偏西，游樂園裏的人三三兩兩地離開，顯得寂靜了不少。

玩得盡了興，正準備跟着蘇晨去蹭吃蹭喝，我已然想好了菜譜，只等蘇晨獻上荷包。

“喂“，蘇晨的電話響了，片刻，他的臉色卻變得十分凝重，攥在手中的電話幾乎要宣布報廢，我不由得心疼起那可憐的手機。

“地址給我，我馬上到。“終于，他挂了電話，那電話便從他手裏解救了出來，重重地落在車座上，留下被陰雲籠罩着的蘇晨。

我隐約聽到兩個字，麗莎。別的卻是什麽也沒聽着。

“陸陸，有點急事我得馬上去處理，不能送你回家了，自己注意安全。“他轉頭看着我，眼裏抑不住的狂躁。

見此，我說了聲“好“，便下了車。

我站在路旁，看着蘇晨的白色雪佛蘭疾馳而去，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

此處離我的公寓不算遠，我也就選擇了徒步。許久沒有這樣散過步，傍晚的街道，沉浸在晚霞的光暈之中，帶着幾分慵懶惬意。

我正緩緩地壓着馬路，一人行色匆匆地與我迎面走來，狹路相逢。不知是他太過忙亂，還是道路果真如此狹窄，他狠狠地撞開我的肩膀，擦着邊兒過去了。我有些惱火，轉頭想教訓那人幾句，卻見他身上飄下個東西，定睛一看，是張照片，而那照片中人，分明是我失蹤多時的養父。

心中急切，便顧不上什麽了。趁着那人身影未遠，我追了上去。

他好似是知道了有人在後頭跟着，步子加快了不少，久不鍛煉的我，一時卻也追不上。

換了平日，如此我自是不想理睬的。可那張照片，讓我無法釋懷。

他好似在與我玩着追逐的游戲，我快他便快，我慢些，他便也慢些，直至一個僻靜的巷子口，他停了下來，轉過身來。我已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正要問他照片的事兒，卻見他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腦子“嗡“的一聲，我便眼前一黑，那男人的影子漸漸變得模糊，我便人事不醒了。

暈死過去之前，我似乎聞到了濃濃的鐵鏽的味道。

——

未睜開眼，就已覺得頭痛欲裂，鼻腔裏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努力睜開眼，用盡了我僅剩的氣力。一片死沉沉的白色，白色的牆面。白色的天花板，還有蓋在我身上的白色的被單。

“陸陸，你怎麽樣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這聲音來自哪裏，蘇晨不知從哪裏蹿了出來。疲憊的神情和兩個大大的眼圈，分明告訴我他徹夜未眠。

我想開口說聲，“我沒事。“喉嚨卻仿佛被什麽東西堵着，怎麽也發不出聲音來。我只能看見自己蠕動的嘴唇。

除了眼睛能骨碌碌地轉着，便再沒有哪裏是能活動的。這感覺讓我很惱火，卻又無能為力。

蘇晨苦笑不得地拍了下自己的頭，如夢初醒般，不知是對我言語，還是自說自話。“差點忘了，你還不能說話。“說完又神情暗淡地坐了下來。

我努力睜着眼睛盯着他，恨不得此刻眼睛能說話，我就不至于如此狼狽。

他似乎知道我想說話，便自顧自地說起來，原本就低沉的嗓音此刻變得沙啞，像是哭過。

“昨天的電話，是用公用電話打過來的的，他說麗莎在他手裏，讓我一個人去贖人。“他的神色帶着些許懊惱與疲憊。

“那聲音很陌生，我本來是不相信的，可是，我聽到了麗莎的聲音。“說到這，他停頓了一會兒，聲音已有些哽咽。

“我到了指定的地點，卻沒有一個人，更沒有麗莎。“蘇晨開始咬牙切齒，雙拳攥得極緊，手背上的青筋一條條突了起來，很像一條條小青蟲。

“我打你的電話，沒有人接，打了很久，最後卻是別人接的，然後……“，他緩緩擡起頭來，眼睛紅紅的。

“我來了，你就躺在急救室裏。“

“從急救室裏出來，又躺了一天一夜。“

“陸陸，我幾乎以為我要失去你了。“他不說話了，哀傷地看着我。

每每與我有關，他總會變得這樣脆弱。

“還好，你醒了。“他孩子氣地笑了，分明帶着哭腔。

我望着他，心裏很難過，他的深情，我卻無以為報。

“蘇晨，或許我可以試着去愛你吧。“縱是鐵石心腸，也是心疼他此刻的傷感。我暗暗想着，下定決心似的，給了蘇晨一個眼神。

然而，他沒看懂。還以為我哪裏不舒服。趕忙出門喚了醫生護士過來。

于是，我很無奈地對着天花板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