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喂藥
衛太醫被引去外室開藥方,阮昔苦着臉,磨蹭到殷帝身邊:“陛下,小人身體無礙,休息下就好,這苦藥湯能不能免了啊!”
殷承景經她一提醒,仿佛才想起什麽,若有所思開口:“以後日日來此喝藥,孤看着你喝。”
“啊?”
阮昔大呼倒黴,這麽一來,她豈不是連偷偷倒藥的機會都沒有了!
天爺,她身上的重毒還沒解,好端端的再胡亂喝別的藥,萬一催得那藥性發作了怎麽辦?
阮昔越想越恐怖,徹底将翻牌子的事丢在腦後,整夜同殷承景磨叽,想自己回去喝藥。
誰知這狗皇帝也不知犯了什麽拗,不管她怎麽求都硬是不準,最後甚至還有些動怒。
無奈,阮昔只得暗自祈禱這位庸醫別用什麽太猛的藥方,讓她這身子好歹再多撐段時日。
次日,阮昔趁着狗皇帝上朝便遛來養心殿,向當差的石春要藥方。
“我又不識字,哪兒看得懂那東西啊!”
石春滿臉委屈:“嗐,我也拉肚子了,陛下怎麽不賞我也喝一碗,淨偏心你!”
阮昔一聽這話,頓時眼前一亮:“既如此,不如以後這藥都你替我喝了吧!現在就熬,趁陛下回來前喝光!”
石春知道宮裏的藥材畢竟比外面的好,忍不住有些心動,嘴上卻還推脫:“這,這不太好吧……”
“有何不妥?陛下只說讓我來養心殿喝藥,如今我來了,又不算抗旨,還有這麽多人作證呢!”
旁邊宮人聽見阮昔的話,連忙放下手頭的活點頭稱是。
她的品階雖不是最大的,但如今養心殿內,在衆人心目中,阮昔便是除周福海外的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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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如意算盤打得挺響,誰知問了半晌也沒找到究竟誰管着藥方。
周福海随陛下上朝去了,殿內竟連個能說清楚話的人都沒有!
阮昔洩氣得很,垂頭喪腦的在外躲了半天,終于在晌午時分被石春等人“緝拿歸案”。
殷承景龍案前擺着一小碗熱氣騰騰的藥湯,站在三米開外,都能聞到那股催人欲吐的苦味。
石春偷偷捏住鼻子。
他現在不羨慕阮昔了,一點都不羨慕。
“陛下~”
“半柱香內喝幹淨,否則就再添一碗。”
殷承景鐵石心腸,還真命人在旁邊燃香了。
阮昔捧着藥碗,擺出最最委屈的表情,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狗皇帝用奏疏擋住臉,完全隔絕她的視線:“快喝。”
阮昔皺着小臉,心想先把今日撐過去,以後再想辦法。
不料剛喝了第一口,那要命的苦氣就順着舌根鼻腔直沖天靈蓋,将她全身穿了個通透!
這不是人喝的東西,這是上刑。
阮昔不知到自己的表情有多扭曲,原地跺腳筋鼻咧嘴緩了半晌,連眼淚都逼出來了。
好容易回過神來,就瞧見一雙看戲的眼眸從奏疏上方悄悄露出。
兩廂對視片刻後,又縮回去了。
“陛下~~”
“繼續。”
阮昔在心裏儒雅地問候了遍他的祖宗十八代,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捏着鼻子,一口氣全悶下去算了!
她仰頭幹杯的樣子很豪爽。
随後手舞足蹈如同跳大神般的樣子也很悲催。
“做得不錯,下去吧。”
殷承景揮揮手,丢三魂失五魄的阮昔就這樣兩腿發軟的被石春架走了。
“晚膳時再來。”
都走到門口了,狗皇帝不緊不慢的一句話,讓阮昔的胃又抽搐幾分。
她好像活不到半個月了……
出了殿後,阮昔終究還是沒忍住,大吐特吐一番,狼狽得連石春都看不下去,連忙替她打了水來。
“幫,幫我查,負責熬藥的是誰。”
阮昔費裏從喉中擠出這句話,用光了所有力氣。
兩個時辰後,石春帶來了非常不好的消息。
熬藥人,正是衛太醫。
據說是殷帝親自下的令,這幾日衛太醫不再替任何人問診,在養心殿旁随時待命。
就連藥方開好後,他也沒交給過任何人,抓藥都是親力親為。
阮昔思慮半晌,帶着十足的誠意去拜訪衛太醫,還未等掏出賄賂的銀子來,手腕便被他抓了去,強行號了半天的脈。
“感覺如何?”
阮昔着實回答:“半只腳進棺材了。”
衛太醫捋捋胡須:“猛病就須猛藥醫,你竟還有走路的力氣,看來藥下得還不夠猛。”
說完,就掀開冒着熱氣的爐蓋,又往裏添了不少奇奇怪怪的藥材進去。
阮昔看得頭皮發麻,忙在旁邊攔着,誰知還未阻止成功,就引來了周福海,被他抽着拂塵一口氣兒攆跑了。
此計不行再換一計!
為了躲過晚上的“酷刑”,阮昔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決定趁衛太醫上茅房之際,掀了他的藥爐子。
誰知她面都蒙好了,等來等去,卻始終不見衛太醫有離開藥爐的意思。
反倒是因行跡過于鬼祟,直接被路過的萬中抓了個正着,差點着人将她拿下。
阮昔抛掉面紗,把主意打在了石春身上。
“什麽?換藥?!”
被阮昔拽到牆角密謀時,石春沒控制住音量,差點叫出來。
“不錯!你待會兒主動負責端藥,屆時我會将事先熬好的一碗與你交換,放心好了,色澤份量都會一模一樣,絕對看不出破綻!”
阮昔眸中閃耀着勢在必得的精光,吓得石春渾身涼飕飕的。
此計甚妙,躲在偏殿偷偷熬安神藥的阮昔露出邪惡的笑容。
她确認過從藥爐子到養心殿的路線,與石春反複演練過換藥的位置和角度,甚至連事發後的借口都想好了。
完美,萬無一失。
許是心情原因,阮昔只覺得神清氣爽,晌午時那副活不起的痨病樣全然不見,連胃部的灼燒感都消失了。
她端着藥,在約定好的地點耐心等着,候了半天,卻瞧見衛太醫在兩名護衛一左一右的保護下,親自端着藥碗過來了。
阮昔的玻璃心碎了一地,只覺得下午費心盡力對着藥爐扇扇子的自己是個笨蛋。
有護衛在,她連伸腿絆老頭兒一腳都做不到。
天要亡她…………
當阮昔苦大仇深地進屋時,發現龍案上除了藥湯外,還有幾盤點心。
甜棗、蜜餞、桂花糕、玫瑰酥……
都是些甜得掉牙的東西。
“配着這些喝藥,應該不至于太難捱。”殷承景如是說道。
阮昔抿着嘴,打算使出最後一招——賴皮。
“小人不喝!死也不喝!”
有本事這狗皇帝就真的殺了她!
她原以為殷承景會生氣,誰知他卻無奈地揉揉眉心,長嘆一聲:“搬椅子來。”
阮昔隐隐覺得不妙,他該不會想把她綁起來強喂吧?!
開玩笑,不過是個胃疾而已,有必要下如此狠手麽……
事實證明,狗皇帝的腦回路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算他有良心沒把阮昔五花大綁,但也差兩個身高馬大的侍衛按住她肩膀,讓她動彈不得。
石春在關鍵時刻叛變了,和其他宮人端着藥和點心,随殷帝來到她面前。
阮昔将頭扭到旁邊,說什麽都不肯張嘴。
與其整日喝這種苦上天的藥,她寧可現在就被賜死!
沒想到僵着僵着,鼻翼中卻聞到了絲甜膩膩的香氣。
是顆沾滿了糖漿的蜜棗。
殷承景用筷子夾着,親自遞到她嘴邊:“連這個都不吃麽?”
阮昔小臉上緊繃的線條有所緩解,舔舔嘴唇後,将蜜棗含在嘴裏。
登時,一股說不出的香甜氣便在口中化開,沁入她的五髒六腑,瞬間仿佛連呼出的氣都是甜的了。棗沒有核,阮昔仔細嚼了嚼,似乎品出了濃醇蜂蜜的味道。
殷承景笑着搖搖頭,又接連喂了她兩顆。
蜜棗雖好吃,但多了也未免太膩,等吃到第四顆時,阮昔連舌頭帶喉嚨幾乎都被甜麻了,什麽滋味都品不出。
殷承景見差不多,便端着藥丸遞到阮昔面前:“聞聞看,可還苦不苦了?”
阮昔心中抗拒,正待反抗,可鼻翼間的确沒聞到那股要命的味道,不覺有些詫異。
“張嘴,一口氣喝下去。”
阮昔見左右也躲不過,索性照着他的話做,沒想到藥湯入喉後,當真沒有晌午那般沖。
只舌根殘留些淡淡的苦意,正待蔓延,便被殷承景新塞進來的桂花糕給沖淡了。
“你呀,都多大的人了,喝藥怎麽比小孩子還費勁。”
殷承景無語地斜她一眼,轉身離開:“以後每天三餐前,都來養心殿喝藥。”
“是……”
阮昔暈頭暈腦站起身,又嚼了兩塊玫瑰酥,忽然發覺身邊宮人的表情都很……
一言難盡。
想想方才丢人的模樣,阮昔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
堂堂喜公公,一世英名,毀于一旦吶。
她不知,被殷帝親手喂藥意味着什麽。
除了他做五皇子時為沈太後侍疾時,此生,再未給如此對待任何一個人。
湯藥日日不間斷地喝着,等喝到第五日,阮昔隐約覺得腹中的不适感随着一次次的嘔吐,不知何時竟完全消散了。
奇怪,難不成這庸醫歪打誤撞,将娴妃喂她的毒,全都催出來了不成?
待到病情好轉,經由衛太醫親自把脈,斷言可以停藥後,宮中的謠言早傳得鋪天蓋地。
當今聖上,似乎對喜公公不一般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作精上線~
嘿嘿寫完啦晚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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