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單身新年

爆竹聲中一歲除,陳斯鵬就這麽在離婚的陰影下迎來了和杜北燕共度的第一個新年。大年三十早上,陳斯鵬很早就醒了,他擦去玻璃上的水汽望向外面,大過年的居然是陰天,大街上空空蕩蕩的,商店都關門了,馬路邊偶爾能看見穿的嚴嚴實實的行人手裏提着大包小包,估計是去看親戚的。陳斯鵬心裏輕輕嘆了口氣,新年可真冷清啊。

陳斯鵬轉過頭來發現杜北燕正站在一邊,她也把鼻子貼在窗戶上看着外面,他沒想到她也這麽早就起來了。杜北燕擡起頭來兩個人的眼神遇到了一起,一瞬間他們的眼神都有些尴尬,他們似乎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站的這麽近了。陳斯鵬對她笑了下說:“過年好。”

“過年好。”杜北燕有些忸怩的說道。

淺灰色的天空低低的罩下來,天色雖陰沉但外面看着似乎并不冷,不知什麽地方突然會響起一陣噼裏啪啦的鞭炮聲,倒是也能渲染出點年味。陳斯鵬提議說:“北燕,我們去看看爸媽吧。”

“嗯。”杜北燕點了點頭。

因為兩個人一直在鬧別捏,所以家裏大過年什麽年貨也沒買,不過陳斯鵬給杜北燕的家人買了很多禮物,他不想她的家人知道他們才結婚沒幾個月就開始鬧離婚,再說反正杜北燕過年也會回家去,家裏什麽都不準備也沒什麽的。陳斯鵬拎着大包小包帶着杜北燕回了家,杜金良看見女兒回來樂得嘴都合不攏了,陳斯鵬知趣的閃到一邊讓他盡享天倫之樂。晚上他們就留在那裏過三十,杜北燕一直笑眯眯的,一點也看不出來她和陳斯鵬在鬧別扭。一家人吃過團圓飯後圍在一起看春節晚會,杜金良一會兒喂杜北燕一塊糖,一會兒給她削個蘋果,還給她剝了一大堆的瓜子仁兒,坐在一旁的陳斯鵬突然覺得這個總是張牙舞爪的男人跟他其實挺像的,他們在感情上都笨得很,表達愛意的唯一方式就是把她喂飽。

杜媽媽有些無奈的對陳斯鵬說:“杜金良就是這樣,你以後可別學他這麽寵孩子,都寵壞了。”

陳斯鵬笑了下說:“我說不定是有過之而不及。”

杜金良美滋滋的喂着自己的女兒,杜媽媽和陳斯鵬有一搭沒一搭的扯着閑話,電視裏的小品不管好不好笑,大家都會應景的跟着笑一笑,陳斯鵬已經很多年沒有和這麽多人一起過年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其樂融融的感覺讓他陶醉其中,他想,這一切要是能一直繼續下去該多好。

大年初一陳斯鵬吃過午飯後借口公司裏有活動回去了,他讓杜北燕在家裏多住幾天。畢竟他們已經很久沒說過話了,陳斯鵬能看出來她有些裝不下去了,要是被杜金良看出端倪來,大過年的爆發暴力流血沖突就不好了,再說家裏什麽都沒有,她跟着他回去也過不好年。

陳斯鵬一個人從杜北燕的父母家出來了,安安靜靜的小區裏滿地都是鞭炮的碎屑,頭頂上不時有人家挑出一挂鞭炮來,鞭炮燃盡的灰燼撲簌簌落在陳斯鵬的肩膀上,他正向停車的地方走去,突然聽見杜北燕在後面叫他:“陳斯鵬,你等一等。”

陳斯鵬回頭一看,只見杜北燕呼哧呼哧的跑了過來,她披着杜金良的外套,腳上還穿着棉拖鞋,臉蛋被凍得紅撲撲的。陳斯鵬趕緊幾步走過去扶住她:“你別跑呀,小心摔着。”

杜北燕喘勻了氣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一副手套遞給他說:“你的手套忘帶了。”

“忘了就算了嘛,你還專門送過來,跑這麽急摔着怎麽辦。”他說着把手套戴在他的大手上。

杜北燕問道:“我送給你的手套呢,怎麽都不見你戴。”

陳斯鵬把手指在手套裏伸展開笑了下說:“我沒舍得戴,我戴手套太費了,戴壞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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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給你織新的呀,織那個很容易的。”

“我怕以後再也沒有了。”陳斯鵬幾乎是脫口而出。

杜北燕聽了他的話低下頭沉默了,陳斯鵬撫摸着她的頭發說:“先什麽都別想了,好好過年吧。”

杜北燕仰起頭看着他說:“你一個人過年可以嗎?”

陳斯鵬笑了下說:“你不用管我,我一個人怎麽過不是過。”

杜北燕默默地看着他,她圓圓的臉上那對烏黑明亮的大眼睛看上去那麽可愛,陳斯鵬突然俯身把她緊緊抱在懷裏,他把嘴唇貼在她冰涼的耳朵上低聲說道:“北燕,新年快樂。”

杜北燕遲疑了一下抱住了他的肩膀,她把臉埋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喃喃的說:“新年快樂。”

陰沉了一天的天空終于飄起了雪花,這個城市存不住雪,雪花落下來都變成了泥濘的雨水,陳斯鵬放開她說:“下雪了,趕緊回去吧,小心感冒。”

杜北燕點了點頭輕輕拂去他肩頭的雪花,陳斯鵬蹲下身子捧着她的肚子說:“小家夥,跟爸爸說再見吧。”

杜北燕肚子裏的孩子竟真的在她肚子裏踢了一腳,杜北燕疼的皺起眉頭輕輕哼了一下,陳斯鵬仰起頭驚訝的說:“他真的知道。”

杜北燕輕輕地笑了:“他什麽都知道。”

陳斯鵬站起身說:“那你回去吧,什麽時候想回家了就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杜北燕點了點頭,陳斯鵬拍了拍她的臉蛋說:“那我走了。”

陳斯鵬走出去很遠杜北燕都一直站在那裏沒有動,她裹緊了身上的外套看着他消失在了凄迷的雨雪中。

除了父親去世那年,今年是陳斯鵬過的最慘的一個春節了。冰箱裏空空如也,陳斯鵬翻箱倒櫃半天才找出來一包挂面,他每天就靠這個充饑,等他晚上實在餓得受不了想出去找點吃的的時候,外面的商店已經全都關門了,小飯館全都歇業了,大飯館只接受預定,陳斯鵬連個吃飯的地方都找不到。等到第二天早上外面又不是下雪就是下雨,陰冷潮濕的天氣讓他一點都不想出門。他心想,還好杜北燕沒跟着他回來。

陳斯鵬這天意外從櫥櫃裏翻出了大米和一包榨菜,這對于天天吃面的陳斯鵬而言簡直是無上的美味,他興致勃勃的給自己熬了點粥。煤氣爐上大米粥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陳斯鵬聞着大米粥的香味坐在廚房的高腳凳上哼着歌,這時他放在客廳裏的手機響了起來,陳斯鵬起身心情大好的去客廳接起了電話。

電話是吳佳文打來的,聽筒裏傳來她一貫的甜美嗓音:“陳大哥,新年大吉呀。”

“恭喜發財。”陳斯鵬回應道。

吳佳文咯咯的笑了起來,她問道:“北燕在不在呀?”

“她回娘家去了,你直接打她手機嘛。”

吳佳文哎呀了一聲說:“北燕也真是的,大過年的就這麽把新婚丈夫一個人丢在家裏呀。”

陳斯鵬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沒辦法,結婚久了自然就失寵了。”

“我看是北燕不夠關注你吧。”吳佳文說道。

陳斯鵬笑了下說:“杜編輯每天忙着憂國憂民,我還是不分她的心了。”

吳佳文又笑了起來,她突然說道:“陳大哥,今年我也是一個人過年。”

“你沒回家麽?”

“沒有,我只是想如果我留下來的話,說不定可以遇到一個像我一樣一個人過年的人。”

“這樣啊。”

吳佳文沉默了一下說:“陳大哥,你知道有一種說法嗎,如果在你最孤單的時候遇到一個和你一樣孤單的人,那個人也許可以陪着你讓你再也不會孤獨。。。”

陳斯鵬心不在焉的聽着吳佳文說話,他嗅到了一股怪味,他不停琢磨着這到底是什麽味道。陳斯鵬想了想恍然大悟,他着急的對吳佳文說:“佳文,我有點急事,以後有時間再聊,再見。”陳斯鵬壓了電話飛奔進了廚房,廚房裏一股子糊味,他顧不上燙趕緊把鍋從煤氣竈上端下來,裏面的大米粥已經黑了。他不甘心的舀了一勺子嘗了嘗,滿嘴的糊味,他皺着眉頭把嘴裏的東西吐進了水池裏。陳斯鵬痛心疾首的用勺子攪着已經糊了的大米粥,他心裏惱火的想,這個吳佳文,搗什麽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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