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賬簿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喜歡把重要的東西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洲牧的賬簿就藏在自己房間裏。傅荀按照洲牧所交代的,在屏風底下最中間的那塊磚敲了敲,果然聲音有些發悶。從袖口拿出随身帶的一把匕首,從兩塊青磚的接縫處,把中間那塊磚撬了起來。

那塊磚只有正常磚的一半厚,磚下壓着的就是用油紙包起來的一本薄薄的賬簿。傅荀打開翻了翻,裏面記的是洲牧從上任以來向京中進貢的每一筆錢,一般都打着做壽的幌子,每次官員的名字也不同,雖然沒有直指朝中某些位高權重的人,但這本東西拿去董書那裏卻不一定只有上面記的這些東西了。

傅荀把賬簿自己收了起來,沒有打算讓曹休知道這件事。

回到住的地方,傅荀沒有先去找阿寧,而是先把自己從頭到尾清理了一遍,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确定身上沒有牢房裏帶出來的那股帶着腐敗的血腥味後,才進了兩人的房間。

不知道是不是這邊的驿站都年久失修,同寒山鎮的情況一樣,這裏的驿站也已經不能住了,傅荀只能和曹休他們一起住進了州府裏上次洲牧為曹休安排的一座三進的宅子。傅荀和阿寧住一個院子,門口守了兩個京裏跟過來的侍衛。

曹休一個人住一個院子,當看見傅荀還帶着阿寧時,曹休冷着臉嘲諷了一句,“傅大人出門辦差還不忘帶上如花美眷,實在是讓在下長了見識。”傅荀沒有理他,這件事也就沒了下文。大家都默認了傅荀身邊還跟着一個女人的事實。

傅荀推開房門的時候,阿寧就趴在房間裏的大圓桌上,眼睛閉着,呼吸平穩,顯然已經睡熟了。她面前是一堆散亂的紙片,有一些已經飄到了桌上,有一些被阿寧壓在臉下面,她臉側了側,傅荀就能看見臉上已經粘上了一些墨痕,像個小花貓似的。

傅荀不會帶阿寧去看他審訊洲牧,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在這裏亂玩,便讓她在他回來之前都待在卧室裏不要出去,雖然知道阿寧不會不聽他的話,但傅荀還是和往常一樣随手畫了一幅畫,撕成了好幾片,讓她在自己回來的時候給自己看,不同的是,因為預料到事情不會很順利,傅荀也把紙撕的比往常碎了一些,沒想到小傻瓜直接拼睡着了。

其實不想讓她亂跑,把她鎖在房裏就可以了,傅荀沒有多想自己為什麽會做這麽多餘的事,只是看她在自己出門的時候巴巴的跟着自己的時候,就忍不住哄了哄她。

傅荀站在桌子前,在阿寧的耳邊敲了敲桌子。

阿寧的半邊耳朵就貼在桌子上,這聲音直接從桌子傳到了她的耳朵裏,阿寧整個人抖了一下,被這聲音驚醒了。

她眼睛半睜不睜的先看向了聲音的來源地——她的耳朵邊。

傅荀的手一直沒有收回去,一直就擱在桌子上,阿寧就先看到了那只骨節分明的手。

阿寧腦子還有些懵,她盯着那只手看了好一會兒,才順着手向上看到了手的主人。看到是誰後,她臉上一瞬間出現驚喜的表情,“夫君!”她伸出兩只手就要抱住傅荀的腰。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阿寧似乎喜歡上了這個動作,每次一高興就要抱住傅荀。

傅荀站在原地沒有動,手又在桌子上敲了敲。

阿寧被桌子上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雙臂還對着傅荀的方向,腦袋卻向後,轉到了桌子上,看到桌子上那一堆碎紙片,她的兩只手臂垂了下來,臉上也變成了沮喪的表情,“我,一直拼,一直拼,沒好。”

阿寧低着頭,把桌上的紙片都放到一起,看到地上還有,又從凳子上滑下來,蹲下身,把紙片一張張都撿起來放到了桌上。

傅荀看着她把那些紙都一張張撿幹淨了,才和她一起坐到桌子前,握着她的手從桌上那一堆紙片中拿起一張,放到桌上幹淨的地方,說道,“看,我們先拿一張紙放着。”

傅荀把那張紙放好了又在那堆紙裏挑挑揀揀半天,又拿起了一張紙片和剛才那張拼了起來,“看,這張和它能拼到一起,我們把這張紙放到他的旁邊。”

傅荀帶着阿寧一張一張挑着,有時會拿錯,他就會和阿寧說,“看,這個錯了,我們不着急,要慢慢來。”

阿寧的手一直被傅荀握着,直到所有的紙片都變成了傅荀出門前的那副畫,傅荀才松開了她的手,說道,“看,這是可以拼起來的不是嗎,所以阿寧以後就不要拼到一半就睡着了哦,一定要把它做完。”

阿寧愣愣的點點頭,眼睛一直盯着被重新拼起來的那副畫,似乎不太理解為什麽困擾了自己一天的東西這麽容易就被拼好了。

傅荀把手放到那副畫上抓了一把,那副剛拼好的畫,又變成了一堆碎紙片。

“沒了。”阿寧說着,從桌上拿起一張碎紙片,想要按照剛才的樣子把它重新拼起來。

“好了。”傅荀抓住了阿寧的手,阻止了她繼續拼下去。“沒了也沒關系,本來就是一堆廢紙。”

阿寧的手因為抓了一天的這些帶着墨水的紙片指尖已經變成了黑黑的一片,傅荀拿出一塊方帕,沾了點茶水,替阿寧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細細擦拭起來。

“阿寧看,是不是變幹淨了。”傅荀把擦幹淨的手舉到阿寧的眼前問道。

阿寧的思維還停留在那堆剛拼好又被打散的紙上,沒有回答傅荀的話。眼睛看着那堆紙上,說道“夫君,畫的。”

她回的是傅荀的上一句話。

她想說這是傅荀畫給她的,不是廢紙。

傅荀笑了起來,溫柔道,“阿寧喜歡,我再給你畫好不好?”

阿寧有些不舍的看着那堆紙,點了點頭,“畫,喜歡。”阿寧又指着桌上那一堆,“這個,喜歡,收起來。”

傅荀笑着點點頭,卻沒有幫她收起來,而是把她帶到了洗臉盆那裏,從架子上拿了幹淨的棉布,沾濕了,又幫她把臉上那些墨跡擦幹淨了。

阿寧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眼睛卻一眨一眨的,不太明白夫君為什麽要幫自己擦臉,等臉擦幹淨了,她還擡起手在自己臉上摸了摸,幸虧傅荀先給她擦了手,不然這一摸,臉就白擦了。

傅荀拿下了她在臉上亂摸的手,從自己懷裏把那本賬簿拿了出來,對阿寧說道,“阿寧幫夫君把這個藏起來好不好。”

這個賬簿放在傅荀身上并不安全,自己今天在牢房待了那麽久才出來,不管曹休知不知道自己有這樣一個東西,他都不可能一點動作都沒有。但放在阿寧身上就不一樣了,他們會覺得他把東西貼身帶着,或者找個地方收起來,但很少會有人相信自己會把這麽重要的東西放心交給一個傻子。

阿寧很少有需要藏起來的東西,在她印象裏需要藏起來的東西都是特別特別重要的,就像劉嬷嬷每次攢了一點銀子都會告訴阿寧這個要好好藏起來一樣。

阿寧拿着那個賬簿,小臉特別嚴肅的看着傅荀,“藏起來?”

“對啊,藏起來,千萬不能被別人找到哦,阿寧能做到嗎。”

阿寧小臉揪成一團,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當中。

她記得劉嬷嬷每次都喜歡把銀子藏到襪子裏。阿寧把裙子撩了一截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襪子——藏不下。

阿寧有些發愁。

她又看了看自己手裏的東西,繼續盯着自己的襪子看,好像這樣多看一會兒就能藏下似的。

傅荀看了阿寧一會兒,發現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腳後,也盯着看了一會兒,沒看出什麽特殊的地方,于是問,“怎麽樣,我們阿寧是不是有主意了。”

阿寧撩起眼皮看了傅荀一眼,又繼續看自己的腳去了。

那一眼竟有些幽怨的味道,傅荀覺得阿寧大概連這個詞都不明白是什麽,但那一眼……傅荀笑了笑,覺得這樣的小傻瓜似乎更讨人喜歡了。

阿寧盯着自己的襪子看了許久,終于把視線轉到了自己的鞋子上。阿寧的腳不算大,鞋子看起來也小巧玲珑。

阿寧直接把賬簿拿到腳邊和鞋子比了比,大了一點,放不下,阿寧又開始發愁。

她眼睛在鞋和賬簿間來回轉,終于發現把賬簿對折一下就能放進去了。

賬簿不厚,阿寧直接就像把賬簿撕成兩半放進去。

傅荀看了這半天也看出了她的意圖,他把賬簿從阿寧手裏拿下來,讓賬簿避免了被分食的命運,他比了比賬簿的厚度,從中間分開,一邊大概十幾張紙的樣子,又從中間對折了一下重新給了阿寧。

作者有話要說: 額,因為我寫着寫着覺得“荀哥哥”這個點不太好,有點突兀,所以我把二十一章這部分的內容改掉了,後面的稱呼也全都改了回來,看文的小天使們可以返回看一下,當然,只是很小的改動,不看的話也基本不會影響大家後面的閱讀,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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