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秦暖

愛麗絲醫院是紐市專業的康複醫院。

能住進來的都是中産以上的家庭，費用不低。

秦暖在紐市中心醫院确診為植物人後，林辭将秦暖轉到這裏已經四年多了。

三樓306，是秦暖的病房。

林辭将手放在門把上，整個人微微顫抖，他狠狠的閉了下眼睛，感覺有些狼狽，他....竟然...沒有勇氣推開這扇門。

“小辭？”門在裏頭打開了，黃芹一臉驚訝的開口道：“你到了，怎麽不進來？”

“黃姨，我...”林辭快速收回手，他微微抽了下鼻子，掩飾性的笑了下：“正打算進來。”

黃芹假裝沒有看到林辭泛紅的眼框，她側身讓路：“你來的正好，你哥剛吃完早飯。”

林辭緩緩邁步走進房間，才進房間，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躺在病床上的秦暖。

寬大的病床上，躺着一位身着藍白格病服的男子，對方看起來像是睡着了，面部柔和放松。

這是一位五官俊朗，溫潤帥氣的男子，哪怕對方現在看起來相當瘦。

林辭眼眶發澀，眼底湧起一片熱意，他趕緊眨了眨眼，掩飾的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然後再次擡眸看向病床上的秦暖。

對于一個已經躺了四年多的植物人，秦暖的情況不錯，雖然看起來很瘦，但并沒到骨瘦如柴的地步。這得益于秦暖有專業的治療外，還有專業的護理團隊，可以說，對于長期卧床的植物人，護理的效果遠高于治療了。

“黃姨，”林辭緩過情緒，側過身看向站在一邊的黃芹：“我哥早上吃的什麽啊？”

“牛肉炖番茄胡蘿蔔，”黃芹指了指邊上的空碗，溫聲回道：“然後加了一點米湯。”

林辭的目光掃過插在秦暖脖子側邊的管子，他的心抽疼，這四年多，就是靠這根管子，秦暖才能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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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根管子，是胃飼管，”黃芹順着林辭的目光看過去，她看得清林辭眼裏的難受，她開口解釋：“只是看起來疼，但比鼻飼好多了，食物不用打得過于精細，對于你哥保持胃動力，有着相當多的好處。”

“謝謝，”林辭彎腰對着黃姨九十度鞠躬，真誠地道謝：“謝謝你把我哥照顧的這麽好。”

林辭不遲鈍，從他走進病房，看到秦暖幹淨的躺在床上，聽到房間裏的輕音樂，聞到空氣裏浮動的花香，無一不說明着，黃芹照顧得十分用心。

“別，你別這樣，”黃芹伸手扶起林辭，她擺了擺手，笑着說：“這份工作可是高薪，我只是對得起這份工資罷了。”

“謝謝你，黃姨。”林辭聲音沙啞哽咽。

他整整四年半，将秦暖丢在了異國他鄉，也是他跟秦暖運氣好，遇到了黃姨這樣既專業又負責的人，假如遇人不淑，林辭不敢想像秦暖現在會成什麽模樣，一時間，林辭內心翻起既內疚又後怕的情緒。

“我來處理下器材，”黃芹安慰的拍了拍林辭，指了指病床邊上的沙發，輕聲說：“你去邊下坐下。”

林辭不願人前失态，于是倉促的轉身，再次伸手偷偷揉了揉眼睛。

黃芹消毒，取管，封洞，處理相當利落，處理完，她擡眼看向坐在沙發上，目光卻失神地盯着病床的林辭，心下微微一嘆。

“八點半開始今天的第一次按摩，”黃秦有心給林辭單獨的空間，于是開口道：“我去消毒設備，你幫我守一會你哥？”

“好。”林辭點了點頭。

門被輕輕關上了。

林辭迅速起身，快步走到秦暖跟前。

他的目光貪婪地看向秦暖，每一寸都不放過，看到那雙緊閉的雙眸，林辭眼裏澀意再次翻滾。

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秦暖眼裏的那份光芒了。

秦暖做演講時眼裏的光，秦暖捉弄他時眼裏的光，秦暖考取狀元時眼裏的光，秦暖車禍時最後看他那眼的光。

現在光熄滅了。

林辭顫抖的伸手，他想摸摸秦暖的眼皮，還差一點點碰到時，林辭又快速縮回手，他不敢摸下去。

林辭幹脆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眼淚大顆大顆的向下掉。

看到眼淚落到了秦暖手上，林辭又手忙腳亂的給秦暖擦幹淨。

秦暖的手，修長白皙，幹躁溫暖，林辭将對方的手握在他手心，忍不住再次痛哭。

半響，林辭終于控制了情緒，他胡亂的擦了擦眼淚，抽了抽鼻子，然後拉過一張椅子，坐在秦暖病床前。

“秦暖哥，”林辭揉了把臉，故意語氣輕松的開口：“你看，我還是這麽愛哭，現在我哭，再沒有人哄我了。”

“秦暖哥，我也考得B大，沒有讀數學系，選擇的計算機，算是你師弟，有資格叫你學長了。”

“我現在做飯超好吃，等你醒了，我們來切磋切磋？”

“我過來之前，去看了你外公外婆，現在墓地不允許燒紙線了，都是網上祭拜，也不知道他們學會電子支付了沒，不過，有我爸媽幫忙，應該不難。”

“七中的那家小馄饨還在，味道跟之前一樣，老板都還記得我們，等你醒了，我們去吃？”

“前兩天，我買了套別墅，抱歉，沒有問過你意見，但是我覺得你應該喜歡，院子裏有好多的薔薇花。”

“秦暖哥，對不起，我好想你。”

林辭絮絮叨叨，不厭其煩的将生活裏的大小事情講了遍。

直到負責按摩的兩位護工跟着黃芹身後進到病房開始為秦暖做護理。

林辭學習按摩只算紙上談兵，沒有實戰經驗，他不敢直接用在秦暖身上。

黃芹請的這兩位護工也是中國人，對中醫按摩這塊相當熟悉，林辭在一邊認真觀察學習着。

從頭到腳，從翻身到全身，按摩了接近兩個小時，然後，兩人配合開始為秦暖洗澡，洗完澡後，擦幹身體後仔細地為秦暖全身擦滿了身體乳。

直觀面對黃芹團隊護理的細心，林辭既羞愧又感激，他想為秦暖做點什麽，卻發現，他可能做什麽都不夠專業，哪怕他在燕市靠網課學習了不少。

“別難過了，”黃芹看出林辭的想法，她輕聲說道：“你是我見過對患者最好的家屬了。”

黃芹說的是真話，能讓秦暖在愛麗絲醫院躺上四年多，有專業的治療，還聘請了她成立了護理團隊，這對于一個當年只有十幾歲的男孩來說，光是金錢壓力就不小。

林辭無助地搖了搖頭，他無力解釋什麽。

秦暖把命都給了他，而他不管是四年半前，還是四年半後，他能為秦暖做的都那麽少。

黃芹目光慈愛的看着眼前俊秀的青年，等他心情平複了，才安慰道：“小辭，做人更多的時候需要向前看。”

“我知道，謝謝黃姨，”林辭認真的應道：“謝謝這兩個字，不足以表達我的感恩，但我必須要說，還有，謝謝你告訴我，關于藥的事。”

“別那麽客氣，只是碰巧知道這個消息，”黃芹伸手揉了把林辭的頭，她笑了起來：“而我覺得應該給你們多一個選擇罷了。”

确實是碰巧，黃芹假如是一個普通的護工，那麽她不會關注藥品研究所的新藥。

就是因為她曾經是一名優秀的醫生，加上她照顧的病人是植物人，所以日常中，對于植物人這方面的訊息她相當敏銳。

“我發郵件咨詢了我國內的導師，他今天回了郵件，”黃芹拿出藥品研究所公示的論文，她指着數據說明：“假如沒有成功消散血塊，造成血塊移動，最壞的結果是腦死亡。”

林辭垂下眼眸看向資料上那一個又一個的專業術語，沉默不語。

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黃芹又将藥品研究所的申請單遞給林辭：“你可以看下申請要求。”

林辭伸手接過，他快速的浏覽着，研究所對于試藥人要求并不複雜。

患者要腦幹受損，身體內髒指标達到正常植，腦內血塊大小不能超過0.06CM，由有法律關系親屬進行申請。

林辭将資料都收攏了起來，他站起身，走到秦暖的床前。

秦暖靜靜的躺在床上，臉上眉目舒展，睡得一臉平和，林辭伸手握住對方的手，溫柔的問：“秦暖哥，假如今天躺在這裏的是我，你會怎麽做？”

林辭問完，他便彎着眉眼笑了，自問自答：“我知道你會做什麽選擇，我跟你一樣。”

“我下午預約了詹姆森醫生，”林辭将秦暖的手放回被子裏，他轉身對黃芹語氣堅定的開口：“針對我哥頭部的血塊位置，大小，風險，進行評估，明天早上我預約了律師，以及國內的律師也在幫我收集相關證據鏈，我會想辦法為我哥申請到試藥的機會的。”

“好，”黃芹開口安慰：“你哥身體各方面的數值，一直不錯，這點你別擔心。”

“嗯。”林辭點了點頭，他擡眸看向窗外明媚的陽光。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就像他無數次安慰植物人家屬一樣。

林辭在心裏也為他自己打氣。

一切終會好起來的。

作者有話說

感謝小天使們對竹北的支持，捧臉嘴個，木啊....

祝大家看文愉快~~

PS：醫學方面，靠百度，靠知乎，靠胡扯。（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