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6

待單怡茵沐浴完出來找他時，洛風影正站在陽臺上，窗戶僅關了一扇，呼呼的風吹的窗簾不住地搖擺。他手裏夾着一根燃着的煙，随意搭在窗沿上，任煙灰灑落而不自知。單怡茵不只一次看到過他點煙，卻從沒見他吸一口，最多是捏在手上看它一節節燃盡後掉落。

他也不只是一次獨自站在窗邊，寫文找思路時這樣，平時無事時也這樣，令人完全窺不出心中所想。

單怡茵突然萌生出一種不可抑制的無力感，當初搬來時信誓旦旦地誇口拿下他是小菜一碟，可現在到底是誰拿下了誰。這個人明明就近在咫尺，卻好像遠在天邊，所謂咫尺天涯大抵便是這個意思，她語文向來不是很好，卻突然想起這個詞。

少女走上前，從身後緩緩抱住他，他的身子冰冷，臉頰貼上男人精壯的後背。縱使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願，我也要再試一次。感覺背後貼近的溫熱身體，洛風影不自然地僵了一下卻沒有掙開她。

“阿影，我喜歡你，比喜歡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喜歡。”少女難得認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着些許嗡嗡的震動。

猶豫半晌，洛風影轉身将少女擁入懷中。少女的發頂才到他下巴，小小的一團，卻是安心的感覺：“你還太小了，等過幾年……”

少女打斷他：“我才不小呢，阮四十七歲時女朋友的數量都夠組團踢球賽呢。”阮廷珺在家裏排行老四，上面三個姐姐，下面還有一個妹妹比她年齡還小，也算是老來得子一家人對他是奇寵無比，除了他們也就只有單怡茵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敢喊他一聲阮四。這些洛風影自然是比誰都清楚，他不爽的是阮廷珺竟敢帶壞他家丫頭。

他家丫頭？嘴上不承認心中卻早已默認。一生中又能碰到幾次情非得已呢，倒不如坦坦蕩蕩地壓上所有籌碼與命運做一次豪賭，換一季花好月圓。這種想法在洛風影腦中轉了一圈，便被深深壓下。

明知是妄想，卻還是放不下。

望着懷中身軀拒絕的話卻再也說不出，最後一天了，為什麽不愉快地度過呢，也算是給自己留個念想。少女自然又略帶奶味的體香充斥鼻翼：“……但我願意等你長大。”

溫潤的話語聽在耳裏，只覺得一陣心悸，似乎突然就明白了老師曾說過的“苦盡甘來”，甜蜜的滋味如同豔麗的罂粟花，一旦染上便是一條不歸路。

單怡茵完全回想不起自己是怎麽回的房間，幸福來的太過突然，卻讓人不敢接受。

看着散落一地的行李少女異常煩躁，不想回去，她不在要是有別的女人出現勾引阿影怎麽辦？緋君大人那麽帥，一定有很多崇拜他的書迷。她這次一回去不等到寒假是回不來的，況且還有家裏那一堆人盯着她，想想就覺得好煩心。

“咚咚咚”紳士地三下，兩人相處的時間一久，單怡茵也漸漸發現了洛風影的某些性情，比如待人謙和紳士，這倒不是說他友好，一個人如果對任何人都是溫潤如玉，只能說明一個道理，誰都沒有真正走進他心裏。邪魅的樣子也只是他偶爾的惡趣味，這個人面具下到底是什麽，她看不穿。

“進來。”力不從心的哼唧。

洛風影開門的時候，單怡茵正把頭埋在枕頭下自己和自己的想象力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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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此狀況，男子頓時明白了大半，忍笑道：“茵茵怎麽了？”

少女不說話，只是把頭埋得更深。不開心，不開心，不開心！那個始作俑者居然還笑，哼，人家為他都傷透了心，他還笑，還笑！單怡茵生氣了，後果很……好吧，沒有後果。

少女丢掉枕頭從床上彈起來，一把将洛風影扯上床，自己騎了上去。事發太突然，男子竟真的被她推倒在床上，眸中凜冽的殺氣一閃而過，骨節分明的手指條件反射地掐上少女修長的頸部，卻在最後時刻突然醒悟般化指為掌輕撫少女發頂。

單怡茵對剛才兇險的一幕毫不知情，她只是沉浸在壓倒洛風影的快感當中。那個，誰能告訴她下一步該做什麽？

仔細回想以前看過的從同桌那兒坑來的言情小說，好像是脫衣服。

手從領口深入，“呲喇”兩邊的襯衫在她的蠻力下哀鳴一聲陣亡，紐扣歡樂地四散開來。

一向強勢的男人竟被自己輕松地壓在身下，還這樣任自己為所欲為，單怡茵感到稀奇。少女低下頭，注視着男子深邃的瞳孔，如一潭幽深的泉水，欲要将她融化開來。聽見耳畔傳來的一聲輕笑，少女一個機靈恍過神，心中默道：美色害人。

男子敞開的衣襟處，露出一段精致的鎖骨以及那個漂亮的花朵紋身，她眼睛瞬間亮了。湊過去用手細細撫摸，手感好贊。悄悄靠上去啃了一口，唔……口感也好棒。

這個紋身怎麽越看越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嗯……到底是誰身上呢？

男子絲毫沒有反抗，淡然地任她啃咬，只是眸中的笑意愈加濃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男子反身壓倒她，強笑道：“誰給你的膽兒，嗯？都敢騎到我身上來了。”臉上的笑容無懈可擊，眸中卻閃過一瞬間的驚慌。

少女在他翻身的一剎那好像看到那花朵紋身中顯現出兩個淡淡的字跡，揉揉眼仔細看卻什麽都沒有，難不曾是自己眼花嗎？

不等她再度确認，低下頭便是一個情意綿綿的深吻，直吻的少女七葷八素，再無半分心思關注這些瑣事。

……

次日一早，倒是個難得的陰雨天。着實渲染了離別時的氣氛，推動故事的發展，預示了主人公的命運，為下文XXX的情節做鋪墊。單怡茵在心中默默重複一遍環境描寫答題标準格式，于是，她不開心了。見男人絲毫沒有離別的不舍，賭氣般地狠狠在她昨天制造于男子鎖骨的傷口上一啃，拎着包竄上火車不理他，可等到開車卻又後了悔，不放棄似的将臉貼在玻璃窗上和他揮手，直到男子變成一個模糊的小黑點。

打開第一天從緋君大人那兒坑到的書，扉頁只寫着一段話：我只是一顆孤獨的衛星，以和你自轉同樣的速度公轉着，自己不會發光也永遠見不到陽光，所以你不會在意到我的存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默默地在你的背影中注視着你的春夏秋冬、喜怒哀樂。無力改變也無力參與，因為衛星脫離軌道不是遠離便是撞擊。遠離，我舍不得你；撞擊，亦無法真正靠近。

不是很煽情的文字，單怡茵卻感覺臉上淚水決堤，終究還是舍不得他的，即使不到半年便可以再次相見。撫摸着那個剛勁有力的簽名，少女緩緩将頭靠在紙頁上，失去了所有言語。

從火車啓動至今，洛風影只是呆立在那兒，面無表情，好像在看着她卻又好像透過她看向不知名的地方。在周圍死命揮手和跟着火車小跑的人中，他顯得那般淡漠，仿佛他送走的只是一個不相幹的人而不是就在前一天還向她鄭重地許下承諾的人。

看不見火車的影子後，洛風影轉身離開，在出站口随意地把手中攥着的車票一丟，為了進站送單怡茵，他也買了票。

綿綿細雨中男子孤身一人，手指下意識的蜷曲，似乎在回憶牽手時的感覺。

沒什麽可在乎的。

洛風影在心中默默地重複。

他不會回去，她亦不會歸來，這會不會就是永別？

他不是單怡茵，所以他清晰的知道這場情動終究再不會有結果。少女天真地覺得她還能再回來，但只要她是一天的單大小姐，他們必然陌路，之前的放縱在她離開的那一剎那都畫上了句點，那些話也不過是在安慰自己罷了，雖然他真的能夠做到。

昨日種種，不過是夢一場。

房間裏的擺設還是她離開時的模樣，明明只是幾小時前的事卻好像遠在幾世紀外。

鞋櫃上，一頂黑色的傘吸引去了洛風影全部的視線。他當然認識這頂傘，幾日前陪單怡茵去漫展，單怡茵一看到這頂東京喰種的傘就再也挪不開腳步，他雖然覺得圖案幼稚但看到少女喜歡便直接給她買下了，現在它卻被孤零零的留在這裏。

風影拿起傘，方見其下壓着一張紙條：阿影，你雨天千萬不能再跑去淋雨呦～

我不在，可不要想着去找別的女人，唔……男人也不行，小心我會随時出現在你背後。

還有……

滿滿一張紙寫的竟全是生活瑣事，純調侃的語氣以及落款後專門畫上的可愛的笑臉刺痛風影的心，他聽見心中長久以來堅守的東西轟然崩塌。

風影捧着那張标簽上了樓，小心翼翼的動作如同捧着整個世界，一個因她而存在的的世界。

他在那扇單怡茵好奇了很久的淺藍色門前停下，“5420”流利地輸入密碼，再驗證指紋，“嘀”門開了。

房中不是單怡茵曾想象過的藏寶屋，而是一間普通的儲藏室，從門邊開始都是高大的置物架，卻唯獨一面牆是純空白，而它的對面則擺着一只沙發，如果再加個投影儀便是一個真真切切的放映廳了。

置物架上擺放的不是雜物，卻是一個又一個獎杯獎狀照片以及大大小小的銀箱，這麽看來這倒像是某人的榮譽展示會，可惜在姓名那一欄清晰地寫的是洛風影而不是現在身份證上的洛影。

洛風影在看到中央懸挂的巨幅照片時神色暗了暗，猶記得這張相片是他們畢業時拍的。相片中的三人青春洋溢，他把左手搭在風錦的肩上，阮廷珺現在最右邊，興奮得都快跳起來了，就連風錦都難得的在鏡頭前露出屬于那個年紀的笑容。

男子移開視線，從照片後拎出一串鑰匙，徑直走向對面的橫架，打開其中一個盒子，它裏面只放了一只鋼筆。他将标簽小心地放了進去，随即收回手。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的剎那，風影的袖扣勾住了鎖眼，整個盒子砰的從橫架上翻下來。男子有些懊惱，今天出的問題太多了，情緒又一直調整不過來。

鋼筆磕到了筆蓋後端，竟如投影儀般在白牆上映出圖像，生生頓住了洛風影要去撿拾的手。

牆上的少年冷着一張臉，但怎麽看都是在掩飾內心的羞澀：“風影……”好像也沒有什麽可說的，微微皺眉仔細思考。

“錦君一個人躲在這兒幹嘛呢？”另一個身影從錦的背後咋咋呼呼的跳了出來，“早就知道你有好玩的東西從來不給我，光惦記着你家風子，還拿不拿我當兄弟。知道你倆感情好，感情好也不能這……”麽炫耀。

風錦早就一臉不耐煩地把他拎出門，“砰”的關上，正打中阮廷珺的小鼻頭，任他在外拼命撓門而置之不理。

風錦嘴唇翕動，盯着攝像頭良久卻再沒說出一句話。

洛風影緩緩地伸出手，就在快要接觸到少年的臉頰時光影俱喪，指尖只觸到冰冷的牆壁。

這段視屏是什麽時候的呢？男子仔細回想，好像就是他離開的前一年，這只筆是風錦旅游回來送他的。

那時他因為一個女人惹風錦不開心，現在卻因為另一個女人才發現風錦的這段影像。

難怪當初風錦給他的時候欲言又止，卻又不開心的走了，只是當時他以為那是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