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Chapter22

河的下游分為兩道河道，水流也因此減緩。有人就在這裏修了個臺子出租汽艇和小帆船，倒也吸引了不少游客。到冬天是淡季，沒幾家還開店的，小艇卻是要經常檢修的，以防出現意外。

這麽悠閑的上午，船家正好上船看看，順便偷偷抽支煙，省的在家抽老婆又唠叨。

坐在船凳上他剛掏出煙，突然脖子一緊，整個人被死死壓在座椅上，太陽穴上也抵上了什麽冰冷的東西。老實的船家哪裏見識過這種場面，哆嗦着聲音道：“誰呀？”一動也不敢動，只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送我去城東洛家老宅，不然殺了你。”這充滿命令口吻的一句話說得軟綿綿的毫無力氣，語氣卻十分冷冽。

“死鬼，你又躲到哪裏抽煙去了！孩子在家都哭死了，當年俺怎麽看上……啊！！！”剛出房門語氣不善的船娘單手抱着一個哇哇哭的小毛孩驚恐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你幹什……”

“閉嘴！”洛風影很頭痛，他明顯感覺自己體力透支了，現在又出了這樣的岔子。幹脆利落地朝天放了一槍，“送我去城東洛家，別讓我再說第三遍。”

船娘強裝鎮定掉頭就走：“俺這就去開車，求你別傷害俺孩兒他爹。”實則她也不敢報警，那個人渾身是血，誰知道有什麽來頭，萬一是個喪心病狂的逃犯，她丈夫的小命就不保了。

洛風影緩緩放下槍，身子一軟半靠在船邊。他大半個身子都泡在水裏，放松下來才突然感覺到冷，刻骨的寒冷正從四肢百骸争相鑽入他體內，他感覺到似有千金重量壓在他身上，撕扯着要将他帶入江底。嘴裏灌了幾口冷水，他開始劇烈咳嗽，大口大口的血噴濺出來，扒住船沿的手漸漸脫力，江水淹沒過男子形狀姣好的嘴唇，高挺的鼻子，邪魅的眼睛……

——真的撐不住了。

——那就睡吧，一覺醒來全都會結束了。

輕緩而甜美的女聲在腦中如催眠般響起。

是茵茵的聲音！

洛風影乖乖地放開了手，任自己緩緩下沉。

突然，一股力量扯住他受傷的左手腕，劇烈的疼痛使他快速清醒過來。

是船家在聽到身後無聲無息時覺得不對勁，壯着膽子回頭看，才把快沉下去的洛風影救上了船。

洛風影略帶疑惑地看着救他的人，就剛才的情況讓他自己沉下去淹死才是最好的選擇，又何必要救一個随時會要他們一家的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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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家不安地搓搓手：“那個……你是從楠街出來的嗎？”話一出口立即就後悔了，萬一他真是呢，自己一家怎麽辦？

洛風影有點想笑，居然把他當越獄犯，已經堕落到這種地步了嗎？

“啊呀，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問楠街那……不對，我是說……”

“不是。”洛風影直接打斷了他語無倫次的話。

“啊。”這回輪到船家驚訝了。

沉默的氣氛沒能保持多久，船娘已經把車開來了，最最普通的運貨小型面包車，洛風影敢發誓他從來沒坐過這麽簡陋的車，但他依舊上了車。

一路的寂靜，船娘幫他簡單包紮過一下，現在男子臉色好看多了，他難以理解這種社會環境下居然還有如此善良的人。

他們的車只能停在洛宅大門口，裏面還有很遠的路，但他們根本進不去，洛風影下車前褪下手表留給他們，一句話沒說地走了。

船家夫婦哪能知道這表的真實價值，只是覺得精致罷了，但不能無緣無故要陌生人的東西，想還時卻發現對方已經走遠，追上去又被保镖攔在門外。

長的這麽帥，行為卻匪夷所思，尤其是看見他朝天鳴槍時真的被吓到了，現在卻又……“真是個怪人。”船娘小聲嘟囔一句拉着老公走了，把剛才恍惚間聽到的一句“大少爺”抛之腦後。

……

其實洛風影也是很緊張的，洛家的大門需要用磁卡或是指紋才能打開。當年離開洛家時磁卡根本沒帶走，至于他的指紋……可能早被删了。

幸好沒有。

警衛室的人吃驚地看着這個消失了好幾年現在卻帶着一身血出現的人。有一個稍微比較機靈的首先跑了上去：“大少爺，您回來了。”

“嗯。”洛風影早已沒有任何力氣去應付他了。

剩下的幾人面面相觑，少爺離家的原因誰都不清楚，但唯一清楚的是夫人從那天起就下了死命令若少爺回來不準開門，可又沒删除系統中少爺的指紋，這種自相矛盾的做法簡直讓人匪夷所思。那現在少爺回來了，自己開了門，他們要怎麽辦？

“給戚總管打個電話吧。”一人建議道，并撥通內線電話，“喂。戚總管，少爺他……回來了。”

什麽？戚總管差點把話筒摔地上，趕忙前往彙報：“夫人，那個……”

許倩正在看書，突然被打斷心情自然不會好，戚聯建什麽時候這麽不知輕重了：“什麽事？別吞吞吐吐的惹人煩。”

“少爺回來了。”一口氣說完，遞上了話筒。

“讓他滾。”聽完那邊戰戰兢兢的彙報，許倩只對對方說了這三個字。

拿着手機的門衛為了讓洛風影也聽到，專門把手機送了過去，還開了免提。以為夫人應該會很開心，不想卻……

門衛尴尬地看着他：“少爺，你看這……”

完全不出意外的話，風影推開他，徑直向前走。對于從前的洛風影來說這種話是莫大的恥辱，而如今尊嚴良心那些身外之物茵茵死的那一刻早就灰飛煙滅。

那個時候，他在做什麽？

他被風錦壓在身下，他渾身無力，痛不欲生。那人卻在他耳邊傾訴着、享受着、喘息着，無休無止地折磨他、侵犯他。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要讨回的，為了扳倒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只是，為什麽還會覺得……心中隐隐作痛。

看着洛風影修長的背影和沿着衣角不斷滴落的血水，那個年老一些的門衛一咬牙追了上去，得罪夫人就得罪夫人吧，少爺畢竟是他看着長大的，自小都很懂事，身體又一直不太好，實在是忍不下心：“少爺！等等，我送你上去。”

洛風影沒有回頭，只是靜靜地停住了腳步。

門衛開車把他送到大門口，又沿原路下山。

站在闊別已久的大廳前，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腳步還是邁不動，進了這道門意味着之前的努力全部清零。

得到消息的許倩匆匆趕下來：“洛風影，你好大的能耐，沒看到洛家不歡迎你嗎，你什麽時候也變得如此不要臉了？”

不要臉！刺痛人心的三個字，這是一個親媽能對自己孩子說的話嗎？洛風影死死捏住左手受傷的部位，痛得渾身發抖卻死不松手。不，他不能走，他走了茵茵的仇誰來報。茵茵！茵茵……

許倩似乎還覺得沒有說夠，頓了一下複又接上：“你說我辛苦培養你這樣大，翅膀長硬了就想飛，不是很有骨氣地說再也不回這個肮髒的地方嗎？行！我成全你。怎麽，這才幾年就想反悔了？來人，把這個忘本的畜牲給我趕出去！”語罷轉身回屋。

茵茵，我該怎麽辦？那個人從來就沒把我當自己的孩子，我不過是一個工具罷了。可你呢，我怎麽可以讓你死不瞑目！

洛風影定定地看着那個絕情的背影，膝蓋緩緩落地：“母親大人，是孩兒不孝，求您……”

“少爺！您這是做什麽。”戚總管上前就要去把他拉起來。

“住手。”許倩還是回了頭，“他要跪就讓他跪那兒，誰要敢去扶我就打斷他的腿！”說完，匆匆上樓，竟再沒回頭看一眼。

戚總管嘆了口氣，苦口婆心地勸說道：“大少爺，您還是起來吧，夫人知道您回來時發了好大的脾氣，等夫人氣消了自然就想通了，再說您的身體也扛不住呀。”

男子低着頭面無表情，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戚聯建也無奈了，少爺打小性子就倔，如今怎麽更變本加厲了。正欲再說些什麽，一個傭人跑了出來：“戚管家，夫人叫你上去。”

想了片刻，戚聯建還是脫下身上的大衣披在洛風影肩上，留下一句：“少爺好歹考慮考慮自己的身體。”便跟着那個人走了。

男子一言不發，只是在衣服落在身上時怕冷似的哆嗦了一下，只覺得好冷，寒意就像鬼爪般伸進他的骨子裏。

之前太緊張沒感覺現在冷靜下來後，痛感又一陣陣地湧上來，胸腔間仿佛要割裂的痛苦，是斷裂的肋骨已經刺入內髒了嗎？

小腹也驀然傳來一陣劇痛，讓他緊緊皺起了眉。陣痛不停地傳來，越來越強烈，他不由得伸手按住了小腹。

有什麽溫熱的東西緩緩沿大腿劃下，掌心一片濡濕。

洛風影擡起手看，是血。眼中的驚訝再也掩飾不住，怎麽會有血，他這裏沒有受傷，難道是……懷孕了嗎？

怎麽……可能。